浦义俊,辜德宏,吴贻刚
(1.常熟理工学院 体育部,江苏 常熟 215500;2.苏州大学 体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3.湖南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4.上海体育学院 国际教育学院,上海 200438)
自20世纪90年代出台《百年足球计划》后,以“蓝武士”形象示众的日本足球便快速踏上了“征服世界”的崛起之路。连续6届世界杯晋级决赛圈,其中3次晋级16强,尤其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赛场上,被誉为“亚洲之光”的日本足球迸发出了异常强大的“侵略性”和“战斗力”,击败南美劲旅哥伦比亚,力压欧洲劲旅波兰和非洲劲旅塞内加尔强势出线,更惊艳的是在1/8决赛中一度领先世界劲旅比利时,几乎将其逼入绝境,尽管最终被逆转,但在组织、控制、对抗、攻防转化等方面均体现出了世界级的水准和沉稳。世界杯的表现仅是日本足球成功的冰山一角。当前日本足球已实现全方位发展,如青少年校园足球发展如火如荼,其中高中联赛犹如社会翘楚获得社会与媒体的高度注度。又如日本J联赛发展稳定又健康,俱乐部竞争力十足,其中浦和红钻和鹿岛鹿角甚至包揽了2017年和2018年亚冠联赛冠军。再如,在海外球员数量和分布广度上,日本球员均远超近邻,根据统计,截至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前,共有478位日本球员分布在全球53个国家和地区的各级别联赛中,其中不乏在英超、德甲、西甲、法甲等顶级联赛效力的球员[1]。日本足球何以在新世纪以来实现如此之跨越发展?其足球转型发展脉络如何?动力机制是什么?战略价值何在?笔者就这些问题逐一探讨,全面考察和洞悉日本足球崛起进程,以期为我国足球转型发展提供些许经验启示。
日本足球肇始于西方工业文明早期对日本的冲击之下。19世纪60年代末期,日本迫于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倒逼而开启现代化改革,史称“明治维新”。“脱亚入欧”的总体战略方针促使日本在国家政治制度、产业体系、司法制度、军队编制、社会文化、教育及其体育等领域皆仿效欧美,足球作为西方文化载体也被植入日本文化母体。早在1873年,英国海军少校阿奇福罗德·罗西阿斯·达古拉斯便应邀指导日本海军训练,并在东京筑地首次开展了足球赛[2]。英国现代足球的传入引起了日本教育家的高度关注,该项运动所特有的教育价值被认识,足球运动由此传入日本学校。1885年,体操传习所教员坪井玄道通过其著作《户外游戏法》将足球运动规则进行了译介,由此引领了日本大学足球运动的组织推广,足球运动也逐渐盛行于日本高校运动会和课外活动。1903年,坪井玄道在考察美国体育教育制度基础上引进了美式高校竞赛模式,当年还出版了《足球》一书,这大为推动了日本高校足球运动的规范化、校际化和普及化发展,尤其是在日本高等教育迅速发展的背景下,得益于高校毕业生带动,足球运动逐渐在日本各地方的学校体系中传播开来[3]。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日本经济军事实力步入历史鼎盛时期,受深重的军国民主义思想诱导,其追求世界霸权地位的心理诉求增强,寻求对外扩张的野心与欲望空前膨胀,因此在国际交往中强烈地表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大国姿态,试图通过各种外交活动凸显自身的国家优越性。在此背景下,日本足球作为外交手段的政治色彩日渐浓厚。1921年日本成立了“大日本蹴球协会”(日本足球协会前身),并举办了“天皇杯全日本足球锦标赛”,进一步点燃了足球在日本国内的热度。国际足球舞台上,日本足球队异常活跃,尽管在起初的多次远东运动会足球赛中被中国队击败,但20世纪20年代末期的日本足球得益于较高的学校普及性,整体实力处于快速上升状态。1928年以早稻田大学为班底的日本国奥队率先代表亚洲身份参加奥运会足球赛,1929年又加入国际足联,1930年日本更是获得了久违的远东运动会足球赛冠军,1936年日本足球队在柏林奥运会中击败了欧洲劲旅瑞士队,展现了作为亚洲足球强国的风采。1937年7月7日,日本挑起“卢沟桥事变”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放弃了1938年足球世界杯等参赛机会。此时,足球发展已经完全让步于战争,甚至被日本军政府纳入了推行奴化教育运动的范畴,如在伪满洲国和朝鲜地区,统治者将足球运动作为亲善和怀柔手段来开展,足球运动发展的本质已被极度扭曲。
总体而论,该阶段日本足球的发展模式是建立在军国民教育主导下以校园为依托基础上的。“明治维新”背景下包括学校教育等各个层面的现代化改革为现代足球运动在日本学校的生根与发芽提供了充足养分。但随着日本对外扩张欲望的极度膨胀,足球运动发展轨道离教育本质渐行渐远,并深陷军国主义囹圄,一度充当军国民教育工具、政治傀儡、外交手段和奴化助手等角色,服务于国家对外扩张的战略需要,因此最终难逃异化扭曲的厄运。直至二战结束,日本足球才重获新生。
日本作为二战的元凶在战后一度被国际社会排斥,内外交困的局面促使日本奉行多元化的积极外交政策,其中体育外交被视为重要战略,在此背景下奥运战略承载着战后日本恢复国际形象、振奋民族精神的重要使命。日本足球同样在战后面临新的抉择。1945年11月13日,国际足联以日本足协未交纳会费为由将其除名,被孤立的日本足协随即开始反思与变革,并致力于寻求重返国际舞台之路。1947年4月1日,日本改革成立了新的足球协会,通过积极的内部改造和外交活动,日本足球挣脱了政治束缚,回归足球本源。日本足协最终于1950年重返国际足球联合会,受业余体育思想和国家奥运热情影响,奥运会金牌成为当时日本足球界所崇尚的终极荣誉。此时,由于日本经济的复苏,日本企业界资助足球的活动开始活跃,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后,日本企业从资助东京奥运会中获得了空前回报,这进一步激发了企业涉足足球的动力,企业所兴办的足球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经过学校足球系统训练的很多高中和大学毕业生,为获得更加稳定的生活待遇,纷纷进入企业球队继续球员生涯,他们以企业员工的身份代表企业踢球,同时也要承担一定企业工作,企业则承担球队及球员的开支,这便是日本企业足球模式的重要特征。随着企业足球联赛的成型,日本企业足球系统逐渐成熟,并连同学校系统共同承担起了发展日本足球的重任。国家层面,在集中资源、强化培养、重点突破的奥运备战方针指引下,日本足协致力于奥运会足球队建设。受惠于政府健全有力的体育保障机制,日本足协于1960年聘请了联邦德国教练坦库拉玛对球队进行训练[4],德国足球的先进理念与经验很快被植入日本国奥足球队中。当时的日本队不仅训练质量得到提升,更是形成了德式足球注重整体、强调稳健、高效精密的风格雏形。在企业足球助推和外教的调教下,日本队获得了1964年东京奥运会第6名和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足球赛铜牌,也验证了当时日本企业办足球这种新模式的成功。
由此,尽管校园足球的基础性作用依旧,但日本足球发展不再仅仅依靠校园,企业足球体制这一新生力量成为日本足球发展的新动力,日本企业足球时代也随之到来。为提升学校足球与企业足球的衔接性,日本在东京奥运会后将大学足球纳入了全国足球发展计划,并成立了日本全国性足球联赛(JSL),开创了全日本国家足球联赛的历史先河。国家联赛成立后,足球发展到半职业化水平,日本足球由此建立了一条从小学、中学到高中名校,再到名门大学,最终进入一流日企的成长和输送链[5]。20世纪70年代起,日本企业的海外扩张异常迅猛,企业财力及国际影响力与日俱增,受当时巴西三夺世界杯冠军壮举的影响,日本足球界刮起了巴西技术风潮,不少企业球队引进了巴西外援,这为日本足球走技术路线奠定了历史基调。在此背景下,基层青少年足球发展热情也被点燃。1978年,日本裔巴西球星越后在可口可乐有限公司赞助下,启动了“明朗足球教师”青少年指导计划。其指导计划不仅让更多青少年了解并亲近足球,还助推了20世纪70年代末日本足球向技术型路线的转向。青少年足球的发展还得益于在心理上影响,当时《热血足球》《足球小将》等动漫文化的兴起,促使足球以流行文化形式走入了青少年内心深处。
在青少年提高层面,1976年日本开始试行“足球俱乐部训练中心制度”,从下至上分别为“地区训练中心”“都道府县训练中心”、地域训练中心和由日本足球协会直接主办管理的国家训练中心[6]。尽管当时日本青少年足球发展势头良好,但企业足球过于依赖实业行情的顽疾逐渐暴露,如步入20世纪80年代中期后,日本国运由盛转衰,日本企业开始面临经济衰退,作为企业附属的日本足球俱乐部及联赛在专业管理和球员培养方面逐渐式微、力不从心。奥运会和世界杯足球赛连续冲击的失利更是提前宣告了日本企业足球系统的破产宿命,这种模式显然已经无法适应职业化时代的足球竞争,日本足球的职业化改革势在必行。
总体而论,该阶段的日本足球发展模式是建立在奥运战略导向下以企业为依托模式基础上的。该时期奥运战略与企业足球之间交织出了一段日本足球历史的佳话。日本企业强盛一时的局面也曾一度为日本足球注入国际化活力,但过于信奉企业足球这种业余性质的足球体制也让日本足球一度故步自封、裹足不前。作为依附企业而存在的这种足球体制在运作上缺乏专业性,在经济上缺乏独立性,在理念上缺乏职业性,最终难逃国运衰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走向衰败是必然结果。
在国际足球职业化的大洪流冲击下,韩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率先实行职业化,给亚洲足球建立了典范,尚处于业余状态的日本足球多次遭遇韩国足球狙击,梦断世界杯,这大为刺痛了日本足球敏感的神经。痛定思痛,日本足球职业化呼声日渐高涨。20世纪80年代末期,日本连续多年派遣官员赴欧美足球发达国家考察和调研,汲取足球强国职业化发展经验,经过6年全面、系统和深入的学习准备,日本足协于1993年启动了职业足球联赛。日本足球发展模式开始由企业足球向职业足球模式过渡,这种足球模式的重要特征便是足球俱乐部必须与原有的母公司相剥离,实现“法人化”身份,成为具有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的社会组织。其球员则要放弃企业员工身份和福利,成为真正的职业球员。当时日本新的职业联赛成效是显著的。
首先,日本足球联赛的市场属性迅速形成。职业足球俱乐部财政和经营上获得自主权,联赛在品牌层面获得了专业性的包装、宣传和营销,球员的商业价值凸显,电视转播、广告、赞助等收益也逐渐生成。其次,高水平外援和外教的引进提升了日本本土选手的竞技水平。日本职业联赛先后吸引了济科、莱因克尔、贝贝托等高水平外援,这对本土选手的水平提升确实起到了作用。如当时日本球员的任意球、中远距离射门能力在外援带动下得到了显著提高[7]。再次,联赛还带动了日本足球的普及性。日本J 联盟提出了“地域密着”等亲民理念,为日本足球普及注入活力。数据显示,1991—1996 年,日本注册球员从 62.86万攀升到 90.27万,5年间增长了 44%。截至 2015 年初,日本注册球员超过了96万,足球参与者 279.85 万,足球人口达 526.22万,足球人口百分比超过了4%[8]。尽管日本职业联赛也曾陷入短暂低迷,如因早期过度引进外援导致球队财政出现赤字,但由于相应限薪措施的出台,引援思路的适时调整,联赛得以顺利度过危机。可以说,日本职业联赛的建立对转变日本落后的足球发展形态起到了强有力的扭转作用。
顺着职业化的浪潮,日本足球并未停下改革的步伐,另一个从深层次转变日本足球命运的事件则是日本足协所酝酿的政策性改革《日本足球百年计划》的出台,该计划由川渊三郎于1996年提出,包括三大目标内容:一是增加足球人口,力争在每年新增足球人口100万人,并在短期内使在日本足联注册的球员达500万人;二是发展职业足球俱乐部,目标是在现有J1、J2联赛的基础上,使全国 47个都道县府都有职业队;三是全面提高日本足球的发展水平,力争在 2015 年之前使日本国家队、J 联赛、日本足联的工作评价、裁判员的水平都能进入世界前十位,并最终在 2050 年再次举办世界杯时举起“大力神杯”[9]。2005年川渊三郎再次发表了“JFA2005年宣言”,提出了JFA的理念即“通过足球来丰富体育文化,从而健全国民身心,为社会发展做出贡献”。2007年6月在日本女足第5次进军世界杯后,日本足协再次出台了包括“抚子愿景”在内的一系列女足改革措施,力争建成女足世界强队,让足球成为日本女性主流运动。2015年,日本紧扣“JFA2005宣言”,再次提出了《JFA中期规划》(2015—2022),致力于规划总体目标的阶段性实现[10]。可以说,职业化以来,日本足协持续加大了对足球发展的政策性引导和战略性规划。同时,为加速融入世界足球主流体系,在足协的组织和策划下,日本每年均系统性和计划性地向欧洲五大联赛输送青年球员,大量“海外兵团”的存在几乎将日本队打造成了一支“欧洲队”。当前,国际化导向下的日本足球人才已遍布欧洲乃至世界,他们在汲取各国职业足球营养基础上,不断优化竞技能力和职业素养。
总体而论,该阶段的日本足球发展模式是建立在国际化导向下以职业俱乐部为依托基础上的。该时期日本反思了企业足球系统的弊端,最终转向了职业化足球体制,这大为促进了日本足球发展的国际性、独立性、专业性、职业性、社会性。但日本足球改革的深意不绝于此,百年计划中的诸多愿景才是日本足球改革推进的终极目标。日本试图通过一系列系统性、前瞻性和战略性的政策措施推进足球运动内化为国民生活,外化为新的国家形象标识,可谓颇具国际政治视野和意识。得益于强大的足球政策方针引领,日本足球各种发展要素正加速融入国际足球主流体系,这必然将为日本足球争取更多的国际话语权,进而服务于其百年足球强国战略的有序推进。
美国哲学家穆尔认为,日本文化是“所有伟大的传统中最神秘的,最离奇的”[11]。所谓神秘和离奇主要源于日本文化矛盾与统一的个性。即日本文化虽有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一面,但又有其独立性的一面。崇拜强者并善于全面引进、吸收,进而实施本土改良与创新成为日本文化改造的惯用手段。早在日本封建社会期间,其文化便极力汲取中华文明营养,如日本和服与相扑文化便受鼎盛时期的大唐文化影响至深,但仍保留着日本自身特色。即便在近代,日本在“脱亚入欧”总体战略框架下进行的“全盘西化”运动也未尽是照搬照抄。在西方文化汲取进程中,其独立性的文化标签仍清晰可见。如在大化改革时期,日本注重对西方科学技术的引进,但仍保留了东方的儒学传统。在明治维新时代,日本注重对西方生活方式和社会制度的引进,但武士道精神传统没有改变。二战以后,日本注重对西方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体制的引入,但在社会结构和伦理体系上仍然保留东方色彩[12]。
反映在足球文化的吸收上,首先,日本善于吸收西方足球器物层面的文化,如善于进行球场设施的现代化建设、足球装备的科技化研发、足球产品的人性化设计。其次,日本善于学习西方制度层面的足球文化,如足球职业化体制的构建、足球俱乐部的公司化运营、足球训练和竞赛制度的设计等。最后,日本善于移植西方先进的足球理念体系和普适性的伦理道德,但在核心的层面仍然没有抛弃日本传统文化的诸多精髓,如包括日本传统的集体意识、等级观念、重视名誉和忍者精神的意志品质[13]。正是这种保留核心文化传统的价值取向促使日本足球既能兼容并蓄,又产生了强大的生命力。日本足球风格也最终能够自成一派,这种风格特质集中表现为西方前沿的足球文化理念、南美细腻的技术流派、西欧务实严谨的战术纪律、东方家族式的团队凝聚、现代化的组织效能诸多先进要素的组合,最大限度地避开了其身体条件不足的客观约束。总而言之,日本文化擅长对器物层面和制度层面的标准化、规范化和系统化吸收,而在精神层面则善于吸收先进理念成分,并融入本土元素,实现文化层面的改良与创新、传统与现代的巧妙融合。
仅仅实施单向性的足球文化输入并不能满足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的文化诉求,其转型的更大动力在于将经过“深加工”的足球文化对外输出,实现日本足球文化的外向型扩张。虽然日本传统文化具有低调隐忍的东方特质,但大和民族血液中始终流淌着傲慢、偏执甚至狂热的躁动,是一种内隐的狂妄与张扬,因此日本必然不甘于满足仅做足球文化的追随者,成为足球文化的引领者甚至传播者才是日本足球未来发展的终极目标。就目前而言,日本足球文化已经成为亚洲足球文化的领航者,在亚洲范围内其足球文化已经作为强势文化在不断影响他国,尤其是日本发达的足球器物文明和制度文明已经成为很多足球欠发达国家的效仿对象。其精神层面的足球文化也逐渐赢得了世界的尊重与认可,如日本独特的青少年足球发展理念、日本足球崇尚团队协作的精神、日本足球较为成熟的国际足球视野、日本球迷高素质的精神修养等,均折射出了其足球文化充当世界领航者的远大决心,尤其是日本力争在本世纪获得世界杯冠军的愿景更是彰显了日本充当足球文化强者的野心。可以说,日本足球在文化建设层面的双向推进成为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的核心动力机制。
体制机制问题是各项事业转型发展的核心问题,全面深化改革的核心就在于破除体制机制的弊端,实现体制转型。其中的核心内容包括建立以市场配置资源为主的管理体制、合理的所有制结构体制、营造经济发展的良好环境、转变政府职能4个方面。同样,体制转型之于足球事业发展意义重大,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的驱动便源于其体制转型产生的能量。在性质上,日本的足球管理体制属于政府与社会结合型体制。日本文部科学省、都道府县各级教育委员会所组成的国家教育行政机关作为官方部门虽然不直接干预日本足球的具体事务,但会通过政策和资金等手段发挥间接性的扶持、引导与调控职能,尤其是政府会重点关注足球的社会融合、公平和安全等问题。如政府在俱乐部发展层面施行了“地域密着”政策,即推动俱乐部的地方化和社区化发展,从而加速俱乐部与球迷之间的融合,又如政府通过投资足球场地等手段降低俱乐部的运作成本,再如通过法律威慑约束球场暴力、赌球、假球和年龄欺诈等恶劣行为的发生[14]。可以说,日本政府在足球发展中履行了重要的服务型职能,担任了重要的服务型角色,这为足协开展具体工作提供了支持。
日本足球协会以公益财团法人的身份直接负责发展日本足球事业,在经济和运作上具有很大的独立性。20世纪80年代末日本赴欧美考察职业足球管理体制,准确厘清了日本足协和职业联赛之间应具备的合作共生关系,为日本足球体制转型奠定了理念基础。1991年日本建立了“日本足球职业联盟”(J联盟),并与日本足协形成了相互协作的协同管理模式。日本足协主要由评议员会、理事会、常务理事会、裁定委员会、专门委员会和事务局组成,负责制定日本足球发展规划,履行足球发展的宏观指导和监督的职能,负责选拔和组建各级国字号球队,并协助J联盟进行联赛监管,同时负责制定俱乐部的准入制度、联赛升降级制度,履行球员注册、联赛财务审核以及裁判员培训等服务职能。J联盟是其旗下专门负责运营J联赛的团体,名义上隶属于日本足协,但在管理、经营、人事等方面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经济实体[15]。J 联盟管理机构组织体系由总会、理事会、裁定委员会、专门委员会、实施委员会和事务局组成。“利益均沾、共荣共存”是J联盟管理经营的基本理念。J联盟总会相当于股份公司的股东会,是最高的决策机关。其主要职能在于负责联赛的商业开发、收益的分配以及规范俱乐部运行机制、促进财务健康。
成功转型后的日本足球管理体制,其特征主要表现为:1)决策机制的民主化,如任何决策均需要评议员会集体讨论和投票产生。2)管理制度的法治化,如日本足球管理机构运作管理需符合日本国家层面的《体育基本法》《公益法人法》,足球社会机构运作则要遵循日本足协出台的《定款》《基本规程》《相关规程》《J联赛规程》等文件[16]。3)管理的公开透明化,如J联赛施行财务公开制度,有关联赛和俱乐部运行的财务数据实行公开上网,接受相关机构和社会监督。总而言之,正是得益于日本所构建起的这一套新型足球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日本足球传统而低效的管理弊端才得以祛除,最终迎来了足球事业现代化、市场化、职业化和国际化转型。可以说,日本足球在体制层面转型成为其足球转型发展的强大驱动。
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离不开系统性的足球发展战略支撑,足协作为足球转型的掌舵者,采取了卓有成效的战略手段。21世纪以来,日本足球在川渊三郎的治理下逐渐形成了内部强化、海外拓展的总体发展战略。2002年10月川渊三郎成立主席直辖组织“船长总部”,对内推行11个方面的战略性改革。具体包括:1)推进设立“日本足协会员制度”;2)推进“日本足协绿茵项目”;3)推进“日本足协儿童项目”;4)中学生年代的活性化;5)精英养成体制的确立;6)女子足球的活性化;7)五人制足球的普及与推进;8)联赛的推进与赛事的整备充实;9)地区/都道府县足协的活性化;10)中长期展望方针的制定与提议;11)强化体育管理[17]491。在推动这些战略实施进程中,川渊三郎主张将足球改革融入并根植于日本社会发展进程。如在会员注册制度改革中,川渊三郎制定出“足球大家庭”计划,致力于提升与足协联系的人口基数,扩大各阶层人群亲近足球的机会。又如在地区足协活性化方面,积极听取各地区意见与建议,合理让权,并采取自上而下、奖惩并重的方式推进地方组织改革,促使全国47都道府县协会3年之内基本实现了法人化。再如,在精英养成方面,日本提出了培育“顶尖选手”为目标的“JFA精英项目”,不仅要求“足球精英”具备球场上的优秀技术与判断能力,还须具有其他领域领导才能与人格魅力,因而设立了营养指导、IT教育、心理测试、交流技巧培训等拓展计划。
在对外战略上,日本足球正在实现“脱亚入欧”向“托亚入欧”的战略转变。博采众长是日本足球发展战略的传统。如20世纪日本曾师从德国,学习巴西,借鉴法国足球青训。新世纪以来考察瑞士开启“射手项目”,效仿英国发展“草根”足球,2008年以后又与西班牙、德国开展青训合作。日本足球始终在不断汲取世界足球强国的营养。但另一方面,21世纪的日本足球也在谋划亚洲的战略布局,其亚洲开拓战略正在实现从援助向引领的转变。其中前10年表现为援助。如2002日本启动“亚洲贡献事业”,着力于向亚洲诸国派遣教练员与裁判讲师进行海外指导,其足球指导者遍布台湾、尼泊尔、缅甸、东帝汶、不丹、北马里亚纳群岛、孟加拉、约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地。作为“亚洲贡献事业”的另外一环,日本足协致力于为亚洲青少年赛事创立运营与草根足球可持续发展提供资金援助。首批资助对象为印尼、乌兹别克斯坦、柬埔寨、吉尔吉斯斯坦、斯里兰卡、土库曼斯坦、澳门、缅甸、蒙古与约旦。另外,鉴于日本足球职业经验,其还为亚洲其他联赛提供指导。如2008年7月川渊三郎应亚足联所托,出任“亚足联职业联赛特别委员会”委员长,其通过对亚洲各足协评估审定,在竞技水平、入场、管理健全性、市场开发、商业规模、赛事运营、媒体、球场设施及俱乐部10个项目设立基准,为各国职业联赛提供参考[17]498-500。
近10年,充当亚洲足球的领导者和带动者,以期推动亚洲足球水平的整体提高,从而反哺日本足球的长远发展成为其亚洲战略的核心利益诉求。2012年日本开启了一项旨在迈向新兴足球大国的长期综合性战略——“亚洲战略”,即日本在竞技层面上通过向亚洲各国传授职业改革经验,带动亚洲足球整体水平,最终实现日本足球的水涨船高;在商业层面上,力争以J联赛为主导,促进足球资金在亚洲范围环流,为日本俱乐部与合作企业创造新的事业机会,提升亚洲在世界足球资本市场的地位,使之成为与欧洲相匹敌的足球经济圈。通过这种外向型的发展战略,日本试图通过足球文化的输出提升本国在亚洲的大国地位,增强亚洲各国对日本国家、企业和国民的认同感与亲和力。
2012年1月,J联盟成立“亚洲战略室”。东南亚诸国成为日本的头号战略目标。战略室推出三大战略:其一,利用电视转播增加J联赛在东南亚国家曝光度;其二,通过无偿派遣指导者,在当地开展足球教学与研讨会,增加融合度;其三,利用“亚洲名额”吸引东南亚优秀外援来J联赛踢球,最大程度提高J联赛在各国的知名度[17]487-488。2012年J联盟先后与泰超联赛、越南职业联赛签订伙伴合作协议,随后又同缅甸、柬埔寨、新加坡达成伙伴关系。转播权方面,J联赛同样不遗余力大力推进南进战略,目前J1联赛转播已经覆盖全球110多个国家与地区。基于上述战略举措的系统推进,日本足球旨在维护自身亚洲足球领头羊的角色,将日本足球利益与亚洲足球利益实现捆绑式发展。本质上是以亚洲足球战略为支点,实现日本世界足球强国的战略跳板,最终为其足球发展的国际化转型和足球百年构想目标服务;客观上则有利于带来亚洲其他国家的足球进步。
各层次足球人才,尤其是青少年足球人才的锻造为日本足球转型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日本百年足球构想的首要目标便是每年递增100万足球人口,这充分体现了日本足球的振兴是建立在全民足球理念基础上的。早在20世纪70年代日本社会便步入老龄化,加之高度工业化和城市化背景下产生的环境污染,以及日本国民生活方式向便捷化、安逸化、富足化转变,日本青少年体质出现下滑趋势。为此,日本体育发展战略被迫由提高向普及转型,1972年日本出台《关于普及振兴体育的基本策略》《关于增进国民健康和体力对策》《社区再造》等政策致力于提升体育人口。青少年足球发展成为日本体育普及战略的重要内容,1978年足球被国家正式纳入小学体育课程体系,从而建立了小学贯穿大学的校园足球一条龙体制。经过4年的试行后,1980年日本正式建立了“足球俱乐部训练中心制度”,这样日本便构建起了以校园足球普及为基础、以训练中心制度提高为特色的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体制。
为了能够推动日本足球走向技术和团队路线,形成统一的风格体系,日本足协出台了“训练一贯制”,即在全日本无论是各级学校、业余俱乐部还是职业俱乐部,教练员必须遵循统一的足球训练教学大纲。同时根据小学6岁起至18岁的高中阶段不同年龄段青少年的生理和心理特点,制定相适应的训练计划。此举最大限度保证了日本足球发展建立在统一的选材和技术风格基础之上,最终提升了国家足球发展的向心力和融合力。为构建起这套一贯制,日本加大了对足球教练员的培养力度,营造了教练员培养的系统化和制度化格局,如日本早期通过建立《足球教练员培训管理办法》保证了日本足球教练培训和晋升的有序化,1998年日本建立的“教练员讲师制度”有效促进了基层足球教练员的规范化培训,2004年日本开始施行教练员注册制度,规定所有职业级、A级、B级、C级、D 级教练员都必须在足联注册,否则丧失教练员资格,注册者能够获得官方认证的资格证书以及各种相关权益[9]。这促进了日本足球教练员不断更新自身的理论知识结构,不断学习先进执教理念,改进执教能力。
此外,2003年日本正式成立了幼儿足球委员会,并制定了一套较为完善的幼儿园足球普及方案,每年定期举行全国幼儿足球赛,为此,在足球教练员资质中专门增设了针对4岁以后幼儿的足球教练认定。2016年1月数据显示,日本足协认证的各级教练员已达77 722人(S级427人,A级1 496人,B级4 251人,C级28 658人,D级42 890人),其中持有B证以下的教练员占总数的 97.53%[18],这些教练员中很大比例具有海外业务进修的经历。可以说日本足球的普及战略不仅是青少年足球参与的普及,更是足球教练员培养的普及,其中教练员的普及程度已经不输给任何世界足球强国。得益于此,日本足球在21世纪初超越棒球成为日本第一大体育运动。可以说,青少年足球人才的战略性开发和教练员人才的结构性和知识化储备是日本足球崛起的基础性工程。21世纪被称为亚洲世纪,世纪竞争的根本就是人才,日本显然已经在足球人才的锻造中处于领先地位,这为促进日本足球转型发展提供了基础性保障。
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衰退,日企生存压力陡增,日本产业结构亟需转型升级。显然,企业足球模式已经不适应世界足球发展趋势和日本环境。因此,建立职业化导向的足球发展模式,开发足球产业的经济潜能,带动日本体育产业的深度发展,最终满足国家经济振兴诉求,助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成为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的战略使命。
得益于精心的准备和策划,在日本足球职业化初始阶段,J联盟便获得了可观的关注度和经济收益,如1993年日本职业联赛获得了30%的电视收视率,观众人数达到 4 118 837 人,收入达到2 485 亿日元[9]。尽管之后在亚洲金融危机背景下出现了球队负债过度问题,但2002年韩日世界杯带来的足球经济发展热潮仍然产生了巨大的经济刺激作用,日本职业足球也适时调整发展思路,借鉴德国足球甲级联赛在俱乐部财务健康和球队经济运行方面的理性经验,从竞技、设施、组织运营、财务、法律等5个方面出台管理细则,提升联赛运营的成熟度。数据显示,新世纪以来,日本足球联盟的财务净利润已保持正数并呈上升态势,如2008 年,18个J1俱乐部无一出现亏损,平均每个俱乐部盈利0.37 亿日元,总盈利6.6 亿日元[19],而此前的90年代亏损赛季多达5个。2011年2月,亚足联从观众人数、组织、营销和推广、业务规模、比赛运动、技术标准、媒体、影响力和球场建设等多方面对亚洲各国联赛进行了排名,日本联赛位居首位。可以说日本足球联赛已经从粗放型的投入转型为精明型增长,率先实现了足球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这为进一步发挥其在国民经济中的活力奠定了基础。
2016年全球足球产业总产值已超5 000亿美元,被誉为世界第17大经济体[20]。可以说,足球产业在21世纪具有无限宽广的发展前景。日本经济再生本部在2016年推出了“日本经济再兴战略”,列出了今后日本重点推进的10项官民协力工程,其中第4项即为“把运动产业发展成为成长产业”,并争取在2025年把日本的运动产业市场规模提高到15万亿日元[21],将日本运动产业发展定位为国家支柱型产业,其中足球产业在日本运动产业中发挥着重要的引领作用。可见,体育产业已经在21世纪的日本经济结构调整战略中占据了不容忽视的地位。总而言之,日本足球转型发展在经济层面战略意义重大:1)借助职业化产生的经济效应和大众化产生的消费效应,推动足球产业深度融入日本国民经济主体,最终为助力国民经济振兴服务;2)发挥足球产业在带动日本运动产业发展中独特的健康示范效应,最终在日本产业结构的优化与升级进程中发挥积极性的导向作用。
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传统价值观念和道德体系深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潮冲击,造成日本青少年价值观遭遇巨大挑战。重建青少年道德教育体系被提上政府议程。1986年日本临教审提出了培养“丰富的心灵”的教育主张,1996年中教审在《关于展望21世纪我国教育的应有状态》的咨询报告中提出了教育的“永恒性”价值,即丰富的人性,尊重正义感及公正性的精神,不断律己、与他人相协调等普及价值。另外,日本在青少年教育中开始提倡集体主义基础上的个性发展。如早在1985年临教审的咨询报告就明确提出“重视个性的原则”,并在此后的改革中一再提到重视培养儿童的自主性、创造性和个性[22]。1989年和1998年的日本学习指导要领则均有强调集体精神和国家利益的内容。尽管如此,日本青少年校园欺凌、暴力和道德下滑等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性遏制。不止于此,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青少年体质健康水平呈现出下降趋势,运动不足、营养过剩、人际交往减少等问题层出不穷。因此日本教育目标必须同时考虑到对青少年身体和心理的全面干预。2003年中教审发表了《关于适合新时代的教育基本法和教育振兴基本计划的应有状态》的咨询报告,提出了 21 世纪教育5个方面的目标,其中第二个目标是“培养丰富的心灵和锻炼健壮的身体”[23]。体育是青少年强化身心健康的重要手段和有效方式,为促进日本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日本强力推出了多项健康和体育政策,如《第1次国民健康促进对策》(1978)、《第2次国民健康促进对策》(1988)、《关于面向21世纪的体育振兴策略》(1989)、《健康日本21》(2000)、《体育振兴基本计划》(2000)、《健康增进法》(2003)、《为了增进健康的运动指南2006》(2006)、《体育基本法》(2011)、《体育基本计划》(2012)、《健康日本21(第二期)》(2012)、《运动指南(修订版)》(2013)、《为了增进健康的运动指南》(2013)等[24]。
可以说,日本体育与健康政策已经形成了连贯性和战略性。日本自20世纪90年代开启足球转型之路以来,其重要战略基础便是持续提升足球的普及程度,增长足球人口,这种普及力度和速度居各体育项目之首。足球运动作为西方现代化文明传播和教育手段的重要范本,注重集体意识的培养、民主秩序的形成、个体之间的相互尊重和协作,同时注重抗压能力的培养、强调意志品质的磨砺以及积极的沟通和交流态度的养成,这些重要的教育功能完全契合新时期日本加强青少年心理培育、身体强健以及社会适应能力强化的教育价值诉求。日本作为民族忧患意识较强的国家绝不容忍国民的身心孱弱,选择足球这种战争模拟性较强的运动对于强化其国民的竞争心理、国家认同、民族意识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它不仅是促进日本青少年心灵丰富和强化的催化剂,也是日本青少年在集体意识培养和个体意识觉醒方面的良药,是重建青少年道德和伦理体系的重要桥梁。因此,日本足球转型发展的根本在于将足球运动的教育价值惠及国民尤其是青少年,满足国家教育发展诉求,强化青少年身心健康基础俨然成为日本足球在的教育层面的重大战略使命。
日本战败后被美国托管,在政治、外交和军事等领域处处受制于美国,缺乏政治、外交和军事独立性。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日本成为世界经济巨人。但政治与经济地位的倒挂形象引发了日本国民强烈不满,日本国内呼吁构建政治大国的心理诉求日益强烈。20世纪80年代,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上台后迫于国内压力,为迎合日本财团的国际利益诉求,提出了政治大国的战略构想,其要义便是力争成为亚洲秩序主导者,更试图谋求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位置[25]。因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苦心于构建政治大国形象,其在对外关系上采取多元化的经济外交、文化外交以及体育外交等手段,致力于同亚、非、欧国家建立更为稳固的伙伴关系,最大限度争取其在国际政治领域的民意支持,如日本亚非等欠发达国家的经济援助力便是一项深含政治意义的战略措施。体育是改善日本国际政治形象甚至地位的绝佳平台,如新千年以来日本致力于竞技体育实力的提升,通过实施《奥运金牌倍增计划》等方案提升再次跻身竞技体育强国之列,并致力于谋求国际奥委会和单项体育协会的委员席位来赢得国际体育话语权。为进一步凸显国际政治存在感,日本不断尝试举办大型体育赛事,试图传达文化信号、建立大国形象、塑造强国姿态。可以说,新千年以来的日本已经迅速成长为大赛主办强国,甚至与邻邦中国处于一种“较劲”状态,可见日本并不甘于让中国体育的影响力盖过自身。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足球的转型发展同样具有深远的政治蕴意,即以亚洲领导者身份自居,并试图构建对抗欧美的新兴足球文化和经济体,成为世界足球另一极。足球是世界通用的“文化语言”,作为日本体育外交的重要突破口再合适不过,在国际体育政治文化博弈中,日本输出足球文化的政治要义在于突破美国棒球文化的传统束缚,构建起符合日本政治利益的新型体育文化交流机制,进而强化国际社会对日本文化的认同,展现日本作为世界性大国的文化担当,达到提升相关领域的国际话语权,进而获得在相应国际组织中的政治机会及利益。
当前,日本已在足球“征服世界”之路上越走越远。除了融入欧洲、主导亚洲以外,日本足球还试图将战略延伸到美洲足球版图,如近年来已多次接受南美足联邀请,参加美洲杯足球赛角逐,这更折射出了日本足球“全球化”的战略思维。需要指出的是,《日本足球百年计划》对日本足球夺得世界杯冠军的时间路线图进行了缜密和详细的规划,这种看似疯狂的计划充分昭示着日本足球征服世界的世纪野心,这和日本国家政治战略不谋而合,即将足球视为国家再度振兴和崛起的重要精神载体,将足球强国的构建融入到世界政治强国构建体系内。足球作为21世纪国家综合实力、文化高度、国民素养、社会进步的重要载体具有强大的精神象征和政治暗示。尽管足球本应与政治脱钩,但随着体育全球化进程的深入,足球的国家印记与政治记忆已十分鲜明,一个国家的足球发展已同国民成长、社会进步、国运强盛紧密关联,各国足球竞争本质上是国家政治、经济、社会、民族、文化力量间的综合博弈。总之,日本足球国际地位的提升显然对其强国形象的构建具有深远意义,满足国家政治强大诉求,塑造世界一流强国形象俨然已经成为日本足球在政治层面的战略使命。
一个国家的足球发展形态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这个国家社会治理和文明构建的思维。足球的发展基础和竞技水平也成为国家综合国力的有力象征,是国家强大、国民进步的形象标识。自2015年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审议通过《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后,我国足球深化改革的大门正式开启,足球梦同中华民族的强国梦紧密相连,中国足球也肩负起了国家振兴和民族崛起的象征与助力任务。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伟大征程中,新足改促使中国真正走上了一条构建足球强国的康庄大道。作为先行者,日本足球的转型发展经验给我们带来有益启示。
长期以来中国足球被广为诟病的症结便是缺乏强大的文化自信和精神品质支撑。习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26]文化之于足球发展的重要性同样如此。因此,只有加强中国特色的足球文化构建,中国足球方能驶向足球强国的彼岸。1)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理论指南,领航中国足球文化自信建设。应立足新时代新思想,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维,深化推进中国足球文化与世界足球文化之间的沟通机制建设。不仅要加强与西方足球强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与碰撞,也要注重与亚、非、拉等国家间的足球文化互动,不仅要提升足球官方交流的效率,也要推进足球民间交流的深度,不仅要在足球竞技文化层面进行深化交流,也要在足球产业文化间加强互动合作,在自足本土、拥抱亚洲和融入世界的战略框架下逐渐实现中国足球文化自信。2)通过足球普及战略来实现足球文化的基层根植。要通过场地、器材、志愿者、教练员、社团等全方位的普及,推动建立社区、家庭、学校“三位一体”的足球文化生态,将足球活动牢固根植于人民健康生活之中,形成代际传承的足球文化形态。3)不断积淀和深化中国足球精神文化内涵。一方面要充分融入时代精神。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提出的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营造劳动光荣的社会风尚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等,是我国足球行业亟需补充的精神滋养。另一方面也要充分挖掘与汲取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品质,继承与弘扬新中国70年来的体育精神精髓,在借助西方足球制度文化势力的基础上,创新形成中国特色的足球精神文化。
体制的不畅和僵化是阻碍中国足球前进的主要障碍,因此《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也将管理体制改革作为改革目标的排头兵。尽管当前对中国足协的机构改革取得了一定进展,但仍需进一步深化体制。1)进一步深化推进中国特色足球管理体制改革。基于多元治理思想,搭建政府统筹推进、各部门分工负责、社会广泛参与的新型足球管理体制,形成中国足协管办分离的领导新格局。要进一步破解地方足球管理体制机制壁垒,引导、调动和激发地方足球改革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充分发挥市场在足球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建立足球产业引导资金、足球彩票专项基金、中小型信贷优惠等政策完善市场足球投资体制建设。2)进一步构建职业足球的现代化治理体系。以制度治理和法治治理为前提,提升中国职业足球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不仅要提升职业足球自身的造血功能,实现俱乐部在产权和经济上的独立性,构建俱乐部现代化的公司运营机制,实现足球俱乐部的法人化身份,提升职业联赛的市场化运营水平,也要加强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社区化融合程度,构建职业足球、大众足球和校园足球之间更为紧密衔接融合的关系。3)足球改革应同社会改革、经济改革、教育改革、体育改革等各项改革事业有机结合起来。不仅要将足球改革融入国家总体改革进程,更需要推进不同层面改革的有机结合和协同推进,避免孤立、单项和局部的改革;同时也应充分发挥足球改革各项改革事业中的示范、探路和经验作用,推进足改成果的社会共享和功能辐射,在坚定推进《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的基础上,最终形成特色鲜明、示范性强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足球改革治理道路。
《中国足球中长期发展规划(2016—2050年)》均重点提到了发展足球产业和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尤其是将足球产业定位为国民经济的重要产业,并被视为朝阳产业、绿色产业,在转方式、调结构、促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27]。因此,必须充分重视足球经济的产业价值。1)要进一步优化足球产业的供给侧结构水平,促进参与型足球消费活动常态化。不仅要提供门类齐全、质量过硬的足球服务产品,满足大众日益增长的高质量足球消费需求,同时也要不断优化产品结构,引导球迷从足球实物型消费、观赏性消费向参与性、体验性消费模式转变,形成社会足球健身、草根足球竞赛的良好氛围。2)要以世界杯等大型足球赛事为平台,拉动足球产业发展,形成足球文化遗产,带动旅游文化等相关产业发展。举办世界杯赛将在就业提升、产业拉动、消费刺激、足球普及、基础建设等各个层面将带来整体式推动,日本正是通过世界杯战略加速了国家足球整体水平的提升和相关产业的升级。21世纪中叶前,中国举办世界杯是大概率事件,尤其是2034年将是我国申办的重要契机,因此应果断抓住历史契机,提前谋划申办策略,将足球世界杯带回“足球起源地”。3)要进一步探索创造中国足球人才培养体系。21世纪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中国足球发展的根本动力也在于人才的培养。一方面要致力于足球后备人才的培养,国家层面应进一步研制、建立和推行标准化、统一性、阶梯性、科学性的足球教学训练大纲,形成较为统一的青训思路和风格体系[16]。另一方面,要进一步提升各类专业足球人才培养力度,通过“政府部门引导、教育部门和教育部门联合、企业与社会支持与参与”四位一体的多元合作机制,打造新型足球学校、学院建设,培养适应市场和社会需要的复合型足球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