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功平
明朝隆庆三年,海瑞升右佥都御使,外放应天巡抚,辖管南京、苏州、常州、徽州等十府。
海瑞是历史上一顶一的大清官。由于他清正廉明,惩恶扬善,一心为民,被称为“海青天”。
早在任淳安县知县时,海瑞就严格自律,过着十分节俭的生活,他穿麻衣布袍、吃粗粮糙米,同老仆人一起种菜自给。总督胡宗宪曾告诉别人说:“昨天听说海县令为老母祝寿,才买了二斤肉啊!”
海瑞的清廉一直自始至终,甚至达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按照当时官场的风气,新官到任,旧友高升,总会有人来送些礼品礼金,以示祝贺。这些礼品礼金只要数额不大,也是人之常情。然而海瑞公开贴告示:“今日做了朝廷官,便与家居之私不同。”然后把别人送的礼一一退还,连老朋友贺邦泰、舒大猷远道送来的也不例外。至于公家的便宜,更是一分也不占。海瑞临终前,兵部送来的柴金多算了七钱银子,他也算清退了回去。他的遗物只有八两银子,一匹粗布和几套旧衣服。靠同僚的帮助,他的灵柩才得以运回故乡。
当然,这是后话。海瑞就任应天巡抚之后,立即颁布《督抚宪约》,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他允许吃工作餐,但制定了严格的就餐标准:物价高的地方每顿饭不能超过三钱银子,物价低的地方不超过二钱银子,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明确规定不得供应鹅和黄酒,尤其是鱼翅等珍稀食品。
鵝和黄酒,大家熟知,现在只不过平常之物。说起鱼翅,平头百姓大都不知所云,这里不妨说说。所谓鱼翅,就是鲨鱼鳍中的细丝状软骨,是用鲨鱼的鳍加工而成的一种海产品,为古代八珍之一。我国加工鱼翅的历史并不长,始自明朝。明朝把鱼翅推向饮食市场之后,立刻引起强烈共鸣,认识其价值者逐渐增多。李时珍《本草纲目》、刘若愚《明宫史》都有记载;《金瓶梅》第五十三回也把鱼翅视为高档食料。但鱼翅的取舍触目惊心:渔民捕捞上鲨鱼后,都会在甲板上用刀、斧头或锯子活生生地把鲨鱼的背鳍、胸鳍和尾鳍割下留存,然后将全身血流不止的鲨鱼扔回海中,——鲨鱼肉不值钱而且很占位置。据说,这些身受重伤的鲨鱼被抛回海后,无法游动、无法觅食,痛饿交加,很快就会死去。鲨鱼到现在已经濒临灭绝。
海瑞的宪令一出。一些贪官污吏纷纷辞职,许多达官贵人减少车马随从。更有趣的是,一些显赫的权贵将大门不可一世的红色,悄悄改漆成平常低调的黑色。应天十府一时风清日丽,大快人心。虽然明朝各地已有盛行饕餮鱼翅之势,但海瑞的辖区内,无人敢以啖食。
海瑞在应天巡抚任上,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是史上又一件为民造福的大事。
应天十府,处于长江中下游两岸,常患洪灾,有的年份直到冬至弱雨季节,还有一半田地被淹在水里。海瑞听报是连接太湖通向大海的吴凇江淤塞所致,几次亲往考察。
吴凇江是太湖水流泄入东海的主要通道。很长时间内,宽处在十公里以上,江面宽阔,波涛汹涌,烟波浩淼。
关于海瑞,有个神话式的传说。
一天,海瑞独自一人到吴凇江两岸微服私访。行至江中,突然狂风大作,帆船颠覆,人跌落万顷波涛之中。海瑞拼命挣扎,却像狼口中的肉食,总是被江浪吞来噬去,好不容易冒出个头,却见一只庞大的鲨鱼向他游来。他知道彻底完了,万劫难逃,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像一只孤独无援的蚕,被水流越箍越紧,越束越深,奄奄一息。
冥冥之中,不知什么东西将他托出了水面。昏醒一刻,他依稀看见自己正骑在鲨鱼背上,胯下是一只船脊一样的鲨鱼,他登时又吓晕了。
“我是来救你的,海大人,不要害怕。”不知过了多久,海瑞的耳边总是萦绕着这个声音。这茫茫大江中,除开浪还是浪,哪里有人呢?这声音原来发自鲨鱼的体内,轻轻的、柔柔的,绵绵不断,没有狂吼和怒叫。
海瑞将信将疑,睁开眼睛,发现已有好几只鲨鱼围在身边。要是想伤害自己,恐怕十条命都早没了。海瑞见鲨鱼都没张开血盆大口,心里半打鼓。反正绝境中也只有朝好处想。
又游来了几只鲨鱼,一只只抿着嘴,眼睛微眯着,不见日常传说中穷凶极恶的血光。
“海大人,不要怕,我们送你到岸上去。”鲨鱼们轻轻地告诉他。江水依然一浪盖过一浪。
海瑞心里逐渐放松,惊疑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啊?”
胯下的鲨鱼说:“海大人,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是海上逃难来的,那里吃鱼翅成为时尚,我们的同胞正遭受灭顶之灾,大量被杀戮死于海里。是海大人留给了我们一片安宁生存的环境!”
鲨鱼们像护送队员一样,一路呵护而行。
海瑞一生惊涛骇浪,跌宕起伏,也从没见过这阵势。
快到岸边时,奇迹出现了,鲨鱼们两只一排,首尾衔接,“一字型”儿向岸上铺去,搭成一座桥,大约有几百米远,齐齐整整,平平坦坦。
风也渐渐平息。
“海大人,我们铺好了桥,你现在就可以平安回到岸上去了。”鲨鱼们怕惊吓到海瑞,声音都不大,却很齐契。
海瑞没想到素以凶残著称的鲨鱼竟是如此友善。
脚踩过一条条鲨鱼背,却像徜徉在家乡的小桥上。
至今,“鲨鱼桥”的故事在民间还有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