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诞生之路

杜小铁

英吉·莫拉特是最早加入玛格南集体的女性之一，她主要从事黑白摄影工作，但在她的职业生涯初期，也精湛地使用了彩色胶卷。尽管主题多种多样，但莫拉特的作品与世界上许多文化亲密、舒适而统一，并同时具有普遍性和个人性。

这张名为《时代广场上的美洲驼》（ALlama in Times Square）是这位玛格南摄影师最出名的照片之一，并以“大都市里高报酬的美洲驼”为名刊登于1957年12月2日出版的《生活》周刊杂志上的充满幽默感的“动物”版面之中，整个故事是关于参与电视台节目录制的一群动物，除了美洲驼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狗、猫、 鸟和一头猪、一只袋鼠、一头小公牛，它们同驯兽师一起住在位于曼哈顿的一座褐石屋中。

《生活》周刊使用了英吉·莫拉特拍摄的3张照片，包括一张裁切过的美洲驼特写照片。画面让人充满好奇，图片说明里写着：“琳达，这只美洲驼坐车经过百老汇大街。 它刚从纽约ABC电视台的录影棚录完节目， 此刻正处于放松状态，它将头探出车窗看看这条著名的街道。”莫拉特解释说，实际上这只美洲驼待在驯兽师车的后座， 已经录完节目，从录影棚返回家的路上，莫拉特很幸运地拍摄到了这张照片。

在莫拉特的工作记录表里，这卷底片的接触印样编号是“57-1”，意味着这是1957年她的第一次特约拍摄任务。在印制出的复古风格照片背面，莫拉特写下了图说：“57-1，这是美洲驼琳达被车载着经过的时刻。”尽管如此，一位不知名的摄影师拍摄的街头快照记录到了莫拉特同美洲驼和驯兽师在一起，并且在纽约街头为他们（美洲驼和驯兽师）拍照，这些照片的标注拍摄日期都为 1956年。这意味着莫拉特可能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熟悉拍摄对象，甚至在杂志刊登这个故事之前，她就已经向杂志推荐了这个专题。

自最初出版以来，《时代广场上的美洲驼》就被广泛展出和重新发行，从教室和日历到博物馆墙壁，甚至奥普拉·温弗瑞（OprahWinfrey）的O杂志，随处可见它的身影。单独来看，它似乎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的一个完美诠释。但通过这些接触印样，我们不难发现这是莫拉特经过深思熟虑和努力的结果。表面上的自发性掩盖了精心策划的现实，揭示了莫拉特在拍摄对象的故事时能够保持的轻松程度，这是她作为摄影记者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也说明了她为何能造就大量精彩不凡的作品。

《最后的度假胜地》

这是马丁·帕尔拍摄于1985年的一张照片，所拍摄的是英国利物浦附近一处肮脏破败的海滨度假地新布莱顿。当时正值撒切尔政府鼎盛时期，消费取代了工业发展，看似一片繁荣热闹，马丁·帕尔却冷眼旁观，热衷于不体面的“脏乱差”。

人们在周末里成群结队来到海滩享受着日光浴。当马丁·帕尔转过街角，就看到这台挖掘机，前面是一名正在进行日光浴的妈妈和其正在玩耍的女儿， 马丁·帕尔意识到这台挖掘机的存在刚好能让人对画面产生捉摸不透的感觉，所以他拍摄了很多照片，直到这张最好的照片出现，前面的那些都只是为了等待这个瞬间的到来。小姑娘在画面中的位置堪称完美，她回头看着她的妈妈，甚至還看到一名陌生男子从她们后面走过。

马丁·帕尔坚信色彩的表现力，所以在彩色底片冲洗以后，他挑选了大量的好照片并出版了成名作彩色摄影集《最后的度假胜地》。而这些在新布莱顿拍摄的彩色照片，奠定了马丁·帕尔在欧洲的摄影地位，也促进了新彩色摄影在英国的发展。

《柏林墙》

这些照片的故事要追溯到1961年，19岁的雷蒙 · 德帕尔东被派到柏林拍摄罗伯特·肯尼迪，那个时候，柏林墙刚被修建起来，所以德帕尔东拍到了1961年柏林墙的修建。而凑巧，这张照片的发生时，他也在，所以他又拍到了1989年柏林墙的倒塌。

柏林墙倒塌前夕，当时《解放报》图片部门的负责人让-皮埃尔·蒙塔涅联系到德帕尔东，他告诉德帕尔东柏林墙倒塌了，并让他立即前往拍摄这一事件。那个时候， 柏林几乎是不被关注的“无人岛”。但就在1989年11 月9日夜里，柏林墙倒塌了，第二天所有摄影师都抵达了柏林。11月11日，德帕尔东拍摄到了这张青年男子站在墙头的照片。通过接触印样，可以看出德帕尔东拍摄到中间时，才注意到墙头的这名年轻人。这是一名来自原西德的朋克青年，当他忽然开始大声地叫喊时，德帕尔东才始注意到他，并立即抓起相机对准他拍摄。这张照片的震撼之处，恰好来自于他叛逆的呼喊，这是对自由的呼唤、对愤怒的释放和快乐的表达，这声呼喊象征着柏林墙的倒塌。这张照片被《金融时报》和《世界报》刊登在了头版。过了一段时间后，这张照片才被认为是一张好照片，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具有象征意义。

关于这次特殊的见证经历，德帕尔东说道：“虽然总是会有照片被我们遗忘，或者不被我们欣赏，或者在我们第一眼看到时就感到失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图片的意义也会发生改变。它们会重新体现其自身的价值，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视觉上。我喜欢独自一人看接触印样，因为当我第一眼看到它们时，我通常都会感到失望。对我来说，看接触印样是一个私密的过程，我不愿意与人分享。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会为老的接触印样感到自豪，它们成了我们与时间对抗的工具。”

《富士山》

克里斯·斯蒂尔-珀金斯1947年出生于英国。他的摄影总是更多地关注日常状态中的人，展现“人们是怎么在那里生活的”。拍摄富士山的灵感来自于妻子美弥子给他的葛饰北斋的画册《富岳三十六景》，其中展示了100多年前日本的社会生活，富士山只是其中的背景，珀金斯被这本画册的纪实性打动了。

确实，日本当地摄影师总是热衷于展现富士山的美丽，而从未把富士山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去拍摄。而珀金斯作为外国人能更客观地审视和评价富士山。富士山周围浓缩了日本社会的各个方面，而千百年来日本人就是在富士山脚下繁衍生息，创造出了辉煌的日本传统文化和现代工业文明。所以，这组作品中的每一幅都用富士山作背景，因为日本人的成就和日常生活与富士山息息相关。

这套接触印样上，最开始的几张照片拍摄于富士市的某座人行天桥。那天晚上，珀金斯和妻子美弥子来天桥附近岳父的餐厅吃晚饭。当他们从天桥上走过的时候，光线很好，所以他们决定绕远围着富士山走一圈。走了一段路之后，珀金斯注意到了一些有趣的闪烁的人造光。由于他们在路上，所以珀金斯采用了长时间曝光，每当有车开过的时候，他都需要到相机前面用外套挡住汽车的灯光。对于曝光时间，他基本是估算出来的，最后一张的曝光时间大约是3分钟。所以人们看到照片，总有人会问珀金斯是否在Photoshop里处理过？事实上并没有。红色的光线来自于警示灯，绿色的光线来自于富士市的路灯。

随着整个拍摄项目的推进，当珀金斯拍摄完一些胶卷之后，他将他喜欢的照片印制出来。他看到接触印样时觉得十分有意思 ，因为他发现，你自认为拍摄到了一幅好画面，而有时接触印样会告诉你，事实并非你认为的那样。比如，在这套接触印样中，在最初的照片里，珀金斯将对富士山的曝光和路边光线的曝光弄混了。所以这卷接触印样里面只有两张照片被选入了珀金斯的《富士山》画册。

在日本，红色富士山就是指被夕阳的光线笼罩着的富士山，被认为是极美的景色。尽管富士山本身并不是红色，但这张红色富士山的照片最后被用做画册《富士山》的封面，因为这是一张不可能一眼就读懂的照片，珀金斯喜欢这种看起来会让人有些疑惑的感觉， 你看到它，你会想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珀金斯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它看起来有些费解，可能会因此让人们想进一步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