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临轩
月牙街
月牙街微微弯曲的形态,和它的名字一样,确确实实是月牙形的,而且极为短促、窄小,一条小小的人行过道,却有着某种莫名的纤巧精致。想当年给这条小街命名的那个人,一位绅士,或者一位真正的诗人,却早已消失在历史档案的某个缝隙和小角落里,再也无法查找到他的身份和名字了。当年李铁无数次从这里经过,但从未想过要仔细丈量一下,那时还没有高德地图之类导航软件,所以至今无法说出它的确切长度,或许应该是不足五十米的样子。现在他有些懊悔,当时为什么不去好好测量一下呢?在它被彻底毁弃和消失之际,他甚至未能来此拍下它最后的姿容。只有到了今日再也无法找到它的时候,他才懂得这条街对他内心生活的重要程度。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当你意识到某种东西的时候,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回忆,不过是一种无法固化下来的精神残片而已。现在,李铁站在这条街曾经存在过的大致方位时,茫然空对,甚至连取下肩头相机的必要性也丧失了。之所以说大致方位,是他已经无法确定其曾经所在的准确位置,在他眼前展开的,是一片广场般宽阔的机动车道。除了往来穿梭的汽车长河及其排放的尾气,此外什么也没有了,月牙街似乎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月牙街并非独自消失的,它是火车站周边区域的组成部分,整个火车站及其站前广场,在呼啸而来的高铁时代不得不脱胎换骨,历时多年的战前改造工程,完全改写和重塑了这片区域。这片站前区域只剩下名字,地上的建筑、街路其实早已大异其趣,新的布局完全是一个令人陌生的新世界。旧的那一切被扫荡一空,月牙街不过是被裹挟其中的一个小小物件而已。它的命运不是个体的偶然,而是在隆隆猛进的推土机下一株无名的孱弱的小草,比它更为宏大的建筑和街路都在推土机碾压下灰飞烟灭,它何以能够独存?在钢铁牙齿的撕咬过程中,甚至听不见月牙街微弱的呻吟,虽然它的确是呻吟过的。
李铁在火车站附近长大,这片区域是他的家。他名字中的铁字,就源自铁路,他的生命与铁路、与火车站息息相关。而月牙街,更是他上下班和出差时的必经之路,月牙街一直高高地托举着他,让他走完了自己的大半生。但是,直到月牙街消失不再的时候,他似乎才有些后知后觉,就像参加完父亲葬礼之后,他才慢慢感到悲痛竟然如此挥之不去,而且强烈到进入了每夜的梦中,生命出现了巨大的空缺,无可弥补。月牙街也是这样,似乎和父亲之死有一比。街消失了,却在他的记忆和怀念中慢慢复活了。月牙街虽小,位置却极为显赫,它的东南端,连着火车站货场、售票厅和旅客候车室,它的西北端,连着著名的霁虹桥,它成为从火车站下车,步行到道里区的唯一人行通道。两端的繁华之间,它却是出人意料的幽静,两端是这座城市独一无二的伟大标志,彰显着都市的繁华热闹和日夜奔腾不息的都市生活,这里其实就是城市的心脏地带,是聚集着人流、人气和目光交汇的核心所在,而它,小小的月牙街蛰伏其间,却与两头的喧闹绝缘,像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无名隐者。它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李铁当时不曾深想过的,但现在他几乎感觉匪夷所思。
或许,月牙街作为一条小小的人行道,徒步而行的路人,成就了它在火车站区域以机动车为主角之外少有的慢节奏。虽然行人大多是行色匆匆的,但再匆忙的脚步,也还依旧是人的常规速度,无法与机动车相提并论。李铁记得,那时,这条小街虽然是供行人走的,但是也并非所有行人都会走到这里,因为外地人对火车站一带并不熟悉,压根不知道这条街的存在,下车的人,要么乘公交,要么打出租车,直接从出站口登车而去。大多数人并不是以道里区为目的地,他们奔向道里区之外的四面八方,这样,剩下的行人,似乎只可能是去往道里的本地人,尤其是火车站、霁虹桥附近的居民和工作于此的人,这样,行走于月牙街的人数,自然就不会很多,这或许使得月牙街成了一条僻静得近乎安逸的小街。
李铁的住宅离火車站很近,步行也就十几分钟,所以那时他出差一点儿也不用着急,掐着火车开行的时间点,从容用餐,从容地挎上背包,轻轻松松穿过霁虹桥,踏上短短的月牙街,转眼间火车站站房便尽收眼底。等到出差回来,走下火车,别人都急匆匆地挤过人群,奔向公交站台,或者招手打车,而他,则慢条斯理地走出车站,悠悠然经过站房的售票处、货场大门口,再度踏上了月牙街。
在小街上抬头,可以看见自家米色楼房耸立在桥畔,霁虹桥置于高处,它向西延伸,道路正顺势而下,街道两侧的建筑群落,便参差而出。如果是夜晚,还看得见楼体上的霓虹亮了起来,而自家楼房的窗口,也流泻出温暖的灯光。那时他就暗暗想,这条小街简直就是我自己独享的一条街道,心下便生出小小的惬意来。
这惬意,不仅来自抬眼看得见桥下的家宅,还来自于月牙街上逶迤的丁香树,这些丁香形成了茂盛的、密不透风的灌木群。当丁香盛开的时节,芳香四溢,扑面而来,即使丁香花季结束,丁香撑起的浓荫,依旧不减其浓密,它们的枝条盘绕纷披,庇护着小街的幽深和静谧。小街和机动车道实际上距离很近,但是有了这条丁香林形成的屏障,时刻不息的机动车流,似乎与这条短短的人行道相去甚远,不仅在视野上形成了有效隔断,在听觉上也抵挡住了车流发动机那持续不断的低吼或特种车辆偶尔的啸叫,车流源源不断经年累月的狂轰滥炸,都对月牙街不起什么作用。
李铁记得月牙街丁香花开时节的醉人香气如何缠绕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他也记得,即使在秋季和冬天,丁香林只是改变了色彩,似乎黯淡下来,但是它们的枝条相挽依旧,紧密有致,如臂膀连起臂膀,手指扣住手指,共同抵御着机动车道上的喧嚣和尾气。但是假如跳出小街,在机动车上望过来,会发现小街和机动车道一小一大,完全不成比例,后者的庞大和气势早已把小街比没影了,即使是那片丁香林,也绝对毫不起眼,像蓬松而又干枯的头发,看不清下面隐藏的面孔,却如某个女子一般固执地守候在一段局促的地界中,秉持着不为人知的信念。但在机动车上的人看来,这一小片丁香林,似乎随时可以被轻轻抹去。虽然事实如此,它后来的命运也果真这样,但是在当时,丁香林和小街却顽强地拥抱交织在一起,撑起了一个袖珍的幽静所在。丁香作为灌木,居然像乔木一样伟岸,同时保持着自己的坚韧和耐力。李铁是在夜晚中多次走过月牙街的,天上真实的月牙就高悬在月牙街的上空,它看得见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小街,正如小街也看得见它,它们彼此间,当然有过无数次互诉衷曲的时刻。
然而小街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它是一条极富人间烟火气的小街。在街的西侧,不再是丁香林,而是一排绿色的木栅栏,支离破旧,更有一排低矮简易的铁皮屋,其中有名的一家,就叫月牙小吃,红底白字,甚是醒目,此外还有月牙快餐厅,卖的是麻辣面、馄饨、包子、人工水饺和凉菜等等,还有发货处、寄存处、复印店、小超市,流动的地摊和路旁,有卖冰棍的、卖杂货的、摆旧书摊的和算命的,支撑着小小的生计,像月牙一样小,也像月牙街一样不被人留意,但是,它们构成了小街平实的日常,也在行人的云淡风轻之外,洋溢着生活小景速写般的潦草气息。李铁来不及在家吃饭的时候,有时就走进小街的一个小门面里,要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那是他儿时延续至今的一份小小的热爱,在月牙街上打了一个解不开的小情结。
现在,李铁满头银发地逗留在这一小片曾经叫作月牙街的地方,四周是滚滚车流,气浪不止掀动他的银发和衣角,还仿佛要把他一下子吞没。事实上,他站在这里也是违章的,所以他必须赶快离开,何况,他也没什么可拍照的。除了眼前繁忙的机动车道,围绕着他的,都是陌生的景象,刚刚启用的欧式火车站,南北两个站房相距甚远,大大超过了当年月牙街的长度和宽度,如果不用航拍,不在高处俯瞰,两个站房之间似乎也无法形成一种呼应,它们实际上是通过地下通道连在一起的。而曾经的霁虹桥,已被拉长了好几倍,一直向西面伸展下去,道里因这段桥身而将地势抬高了许多,昔日的月牙街终将无法找到与新桥对接的端口,所以它只能无言地消失了。李铁就近打的,离开了。他在出租车上想,过去的月牙街是给行人留的,那是以人为尺度的節奏,今后却不再是了,从今往后,城市采取的是机器的尺度,是汽车和高铁的大尺度,比人的尺度大出许多倍,城市因此更加高级,更加宏大雄伟,而行人和他们曾经拥有的小街,正在急剧收缩,直至于无影无踪,而大街愈加辽阔和立体,李铁能看见的,只是飞起来的无数钢铁模块和眼花缭乱的速度。
狼
冬云这个人已了无踪迹,音讯全无,他的手机处于关闭状态,我试着打过几次,无果,微信也已下线。在大山深处,他原本拥有一家苗圃,专门种植云杉,在苗圃旁边,还建了一栋房舍,比普通民宅要宽敞一些,但也绝对不是别墅。房子卧室,有一扇北向的宽大窗子,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窗台低矮,刚好高出土炕一尺多的样子,他可以像个小孩子那样,在窗台上跳进跳出,一抬眼,苗圃就落进他视野之中。记得他笑着对我说,这是专门为儿时记忆开的窗子,我经常在窗台上来来去去,就算是回到童年时光了。他一个人孤身住在这里,打点苗圃,同时兼顾读书和写作。我曾经驱车长途奔袭,专程来看过他和他的云杉树苗。转眼间,这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因出差,偶又路过这里。便停下车来,想看一看他和他的苗圃。但是眼前的景象已呈破败,物是人非。但见房门紧锁,人去屋空,只是苗圃里面的云杉还在生长,四周布满了荒草。苗圃规模很小,就在路边,但是却找不到一个人影。这个苗圃是否已被弃之不用,再无人问津了呢?站在这似乎已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之中,我心中满是关切和疑问。
看来当代隐士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我记得和冬云刚刚相识的时候,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当时餐桌上,围坐着十多个人,我俩正好为邻,便很随意地交谈了几句。当时是几路朋友凑到一起,彼此并不熟悉,我俩也是初次相见。冬云当时的身份是一家公司的老板,经营某一类药品,我也没怎么记住,俗称就是卖药的,他也以此自称,并不忌讳,因为他身后有一家著名的药厂,厂子设在东南某个沿海城市,他还是股东之一。但是我对药厂和卖药的事情都不懂,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是健谈。谈话间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文学话题,当时一部关于狼题材的小说正在流行,我俩说到了这部小说。他说,关于狼的故事,他也有很多,当年他下乡也是去了草原,后来又到了山区,这两个地方,当时都有狼群出没。对于狼,他是一点也不陌生的,他说他的脑子里,装了满满的狼故事。我笑着说,你再讲狼故事,恐怕不行了,人家这个,讲得绝了。说完我们就散了,各回各家。
但是次日我从单位下班,刚刚走出办公楼,尚未走下台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一抬头,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院内,一个人站在车门边,手里燃着一支烟,正笑吟吟地望着我。原来是昨晚的冬云先生。我不免惊讶,说你怎么来了?不速之客呀!他说,正好今天没啥事儿,就等你下班,想和你聊聊狼的故事。我心下暗想,我对狼一无所知,怎么聊呢?但这位冬云如此率真性情,不循常规,倒也难得。
在随后的交往中,我发现冬云原来是一个对文学和他早年知青生活极度沉迷的人,他的狼故事听起来也极为真实和震撼人心。因为年龄的原因,我对当年知青时代所处的自然环境的了解极为有限,从冬云的讲述中,往昔的草原和山林,在我眼前展现开来。那时的大东北,虽然上面奔走着忙碌的人类,但是数量还是较少,尚未形成后来的大阵仗,当地的人们还可以与动物们平分秋色,动物对人,还能构成某种天然的威胁,人在战天斗地的过程中,并非总是气壮山河,而是同样充满着恐惧、迟疑和踌躇,对狼这样的强悍动物,还残存着些许的敬畏,彼此展开的,是一场又一场拉锯战。于是,那时的山河湖草,尚保持着很原始的风貌,生态环境尚未遭到大面积破坏,所以,包括狼在内的大量野生动物种群,似乎还可以自由自在,有一种与人类相安无事的假象,后者对于动物和大自然的那种致命影响,还处于潜在状态,尚未真正爆发出来。当时身在其中的冬云他们,其实未必意识到这些,所以他的回忆,听起来类似粗粝的传奇和久远的神话,让作为听众的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冬云讲述得那么投入和真切,我就悄悄地想,他们那一代人对于当时自然环境的体验和认知,和我们相比,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虽然我们的年龄差不上十岁,这十岁的距离,似乎大过百年。狼题材本身是否有魅力,其实还要靠作品说话,我也这样提示冬云。冬云对自己的青春往事无法忘怀,狼成了他的青春记忆符号和象征物。冬云其实是活在自己的回忆之中,而创作,不过是他陷入自我回忆时所采取的一种不自觉的方式。但是冬云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把狼和自己分开了,他只是认为狼对于他的创作不可或缺,是他有可能获得文学成功的一个重大保障。而我则从他的讲述中,看到了狼群在冬云自己的生命中投下的影子,甚至成了他人生的一大底色,冬云自己与狼群曾经互动的经历和他关于狼的不灭的记忆,塑造了冬云内心世界和灵魂的一部分,狼对于他不只是一个文学题材,而是大到关乎他的生命。但是我该怎么告诉他呢?
在都市灰色丛林之下,是惊涛骇浪的商海,冬云如一叶轻舟在其中浮沉。对冬云的生意,我一直不明就里,虽然他和我经常讲起他的生意进展,时常讲得眉飞色舞,但是我对商海里面的云谲波诡,真是隔行如隔山,听了也不入脑,但能够感觉到冬云似乎总是处在过山车状态,生意时好时坏,忽高忽低的。我先后去过他不同时期的办公室,有时租住在繁华之地的高级写字楼,有时又在某一处并不起眼的街道的普通楼房里。他有时和我说一点商海中的某些潜规则,譬如办公室和座驾的道具作用之类,他说并不是非得要欺骗谁,但是不这样又不行。每当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要把话题岔开,我当然能够理解,但更主要的是出于对他的商海生涯的尊重。我们是文友,属于君子之交,与他的生意好坏无关。他大富大贵,还是一介平民,并不影响我们彼此之间交流文学。这样冬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我从未和他提及这一点,但是我希望彼此间有一份这样的默契。
有一天深夜,我忽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说他急需一笔资金,一时筹措不开,问我可否帮忙。我说可以,他说了数额,一个不小的数目。我说好的,我去想办法。但是次日上午,他又匆匆打來电话,说是资金解决了,没问题了。然后他就在这个城市令人疑惑地消失了,一直过去了很长时间。等他重新出现的时候,他又变得意气风发起来,重新租下了高档写字楼,开始在里面办公。我说,从我这个局外人来看,你只是推销药品,有无办公室,或者办公室豪华与否,其实都不是很重要,药好就行了嘛。他说,你说得对,也不全对。咱们还是回到文学中去吧。然后,他就抛开了现实,开始很急切地向我说起电视剧本创作的最新进展,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脑文档,请我浏览并发表看法。
冬云说,你知道,我进入创作的状态,是回到了自己,回到了当年,回到了我的草原和山林之中,这才是我想要的。大夏天,我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写到兴奋处,我可以几天不出门,就像一个猛子扎进海底,再也不想浮出水面。做生意实在是出于不得已,如果剧本写好了,投拍的话,需要大量资金,我们想自己投钱。这样,我就不仅是个编剧,还得是投资人、制片人,要干的事情太多了。我担心地说,哥们儿,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自己来做。你先把剧本写好了再说,挣钱是另外一回事。冬云听我这样说,沉默半晌,但还是不认同,他说,要始终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在他几十集的剧本中,我看见了与生活中似乎毫不相关的另一个冬云,看见了剧本中狼作为主角,和作者自身融为一体的那种难分难舍的血肉关联。我还看到了与都市景象全然不同的另一种野性的存在,草原、山林和野狼群,都在黑夜中、月光下呼号和舞蹈,而冬云自己,就是那野性呼号的一部分。他是要重返山林吗?他是否能够找得到他昔日的狼群?他反复问我,你说这部剧出来的话,能不能火?然后又自问自答,能,一定能!对成功的渴望,死死攫住了冬云的灵魂。
闯入了都市丛林,在这座同样险象环生却望不到边际也摸不到核心所在的迷宫之中,冬云像一匹失群的孤独的狼,在其中横冲直撞,看似勇敢,那冷冷的目光,固然锐利无比,但是在寻找食物和与猎手周旋的过程中,更多的是茫无头绪,忧惧和悲伤充溢心头。冬云似乎并未在医药市场驰骋到最后,他只是短暂地逗留在城市,后来就又断了消息。直到有一天,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此时已经在大山里了,他已放下了医药营销业务,药厂也转手了。他带着剩余资金,返回当年下乡的地方,办起了苗圃,让我赶过去看看。我觉得这样也好,山里还有利于安安静静地创作剧本,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我也兴冲冲地赶去探望。
那个苗圃原本是当地林场的一块废弃地,冬云把它租下来,投资办起了苗圃,专门培育云杉树苗。这是宝贵树种,市场前景也很广阔。今后我就靠种树活着了,冬云说着,带我在苗圃里面转了一大圈,给我讲解了半天云杉种类和种植技术。他说,连这间房子,也是他约了几个林场里的老伙伴,自己动手用了一年的光景盖起来的,住进来觉得很是舒坦,像老家一样。他说他的剧本其实一直没有写完,回到房间里,我又坐下来和他讨论起他的剧本来。后来一段时间,我俩时断时续地联系,再后来,他的手机关机了,我也再没联系上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狼群故事进展如何,是否已经投拍,也不知道他在深山苗圃过那种隐士般与世隔绝的日子,是何时中断的,又持续了多久。
我在苗圃前面停留了半天,也没等来一个过路的当地人。冬云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就像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的一个偶然。他笔下的狼故事,一如他自己类似孤狼一样独往独来的那种活法,看来是真的绝版了。
责任编辑 韦健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