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属性·逻辑秩序·复合价值
——湖州钟管茧站研析

2020-11-21 05:10刘抚英贾玉冰胡顺江
世界建筑 2020年11期
关键词:蚕茧堆场空间

刘抚英,贾玉冰,胡顺江

1 背景:湖州近现代茧站发展历程

湖州丝绸业起源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距今已有4700 多年历史,是我国蚕桑丝绸最早的发祥地之一。湖州地处杭嘉湖平原,气候温和,桑植茂盛,蚕茧资源丰富,自“六朝”起便有“丝绸之府”的美称,至明中叶,湖州已成为国内重要的蚕丝生产中心[1-3]。

茧站是鲜茧收购与进行干燥处理的专用场所[4],并设置鲜茧、半干茧与干茧的临时贮存空间。湖州近现代茧站经历了盛衰起伏的发展历程。据史料记载,清同治初年(1862 年),浙江省即设置茧行(或称茧厂,建国后称茧站),其后,茧站建筑在江浙蚕茧区普遍得以推行[5]。中华民国23 年(1934年),湖州地区共设有茧行29 家。1937 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伪统治下的湖州蚕茧生产遭到毁灭性破坏,大量茧站被毁。抗战胜利后,湖州乃至浙江省的产茧量虽比日伪统治时期有所增长,但仍明显低于战前。至1948 年,浙江全省共开设春期茧行177 家,秋期茧行108 家;其中,湖州春期茧行48 家,秋期茧行29 家[6]。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丝绸业逐步恢复和发展,湖州的茧站建设量逐年增加。改革开放推动湖州丝绸业再次进入国际市场,茧站发展进入了新的繁荣时期;至1993 年,湖州市所属区县的茧站建筑已达151 家[6]。2006 年,随着国家提出“东桑西移”战略部署,杭嘉湖地区丝绸业发展出现严重滞缓。在蚕桑养殖业西移的过程中,湖州大量茧站因面临无茧可收的状况而废弃、闲置甚至遭到拆除。至2014 年初,湖州具有鲜茧收购资格的茧站仅剩102 家[7]。在此背景下,很多具有鲜明地域传统建筑特色和乡土建造智慧的茧站建筑逐渐远离人们的视野,面临消逝的危机。对此,研究选取湖州钟管茧站作为典型案例进行研究,探讨其地域属性、逻辑秩序和复合价值,以期为茧站的保护与再生提供理论依据。

2 地域属性认知

2.1 地域茧业运行模式与茧站空间构成

2.1.1 浙江省茧业运行模式

清末和民国时期浙江省主要依托茧行收茧。1895 年马关条约签订后,外商、沪商开设茧行或租用茧行购茧,并依规定按灶数向政府缴纳茧捐。民国期间,浙江省相继成立了蚕桑丝业管理机构,省内茧行部分由省政府直接运营,部分在政府监管下由丝厂商收茧。抗战期间,主要由省政府设立办事处管理茧行,部分委托企业代收;沦陷区则被日伪政府设立的“出张所”操纵辖区茧行。抗战胜利后,省政府设定专门机构管理省域内的茧业运行。新中国成立后,浙江省主要由政府主管部门和相关国有企业(如省丝绸公司等)及其下属机构负责蚕茧收烘工作;1980 年代中后期,推行在丝绸工业部门管理下由各丝厂自行设茧站收烘蚕茧;其后,茧业运行转由供销社和丝绸公司负责。除政府和国企运行模式外,浙江省在1956年试点了蚕农办自烘站烘茧,至1984 年停办[6,8]。

由省域茧业运行模式可以看出,茧站在主体上是由政府部门及其所属机构或丝绸企业管理经营,大多为官办、商办性质。调查表明,为便于收购和加工蚕农出售的鲜茧,茧站多设置在蚕桑种养区,位于乡镇或其边缘;而茧站的经营者和生产者很多并非农户,属被派驻茧站工作。因此,茧站除了要满足收购-烘干-储存-外运等产业功能外,还需配置办公、宿舍、食堂等附属设施,形成具商业、生产加工、仓储、办公、居住等多功能的综合体。本研究选取的湖州钟管茧站即为浙江地域性产业经济模式下的茧站综合体典型案例。

2.1.2 钟管茧站概况与空间构成

钟管茧站位于湖州市德清县钟管镇寺前路98 号,占地面积约3500m2,总建筑面积约为5000m2,现归属德清县佳绫蚕茧经营公司。茧站建筑组群大多采用一次规划、分期建设,在运营过程中根据收茧规模变动调节烘力和增减相关设备设施[4]。现场访谈获取的信息表明,钟管茧站最初的建造时间约为1950 年代,自建造至今历经多次改建、扩建和加固修复。

茧站空间主要由烘房、堆场、称场等生产储运设施和办公、住宿、餐饮等生活服务设施构成(图1)。在功能上,称场用于鲜茧的收购、评茧、过磅以及支付蚕农茧款;烘房建筑是对蚕茧进行干燥处理的空间;堆场建筑用于对所收购的鲜茧、头冲(对蚕茧进行首次干燥)之后的半干茧以及二冲(对蚕茧进行第二次干燥)之后的干茧进行临时贮存。钟管茧站的空间构成与形态映射了特定历史时期地域社会经济环境、生产关系和生产模式。

2.2 茧站地域环境耦合特征

2.2.1 场地选址邻近河道

钟管茧站所在的德清县钟管镇地处杭嘉湖平原,环境地形平坦,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具有便捷的水路交通运输条件。茧站场地选址邻近河道,距离约为100m(图2),其优势在于:其一,该地域1950 年代建造的茧站建筑大多采用砖木混合结构,所需要的砖、瓦、木等建筑材料可利用水路交通运抵建设场地。其二,便于当地蚕农通过水路交通将蚕茧运送至茧站,使茧站能及时收购鲜茧。其三,蚕茧烘干之后,可借助水运线路将打包好的干茧运抵丝厂。

2.2.2 空间布局和尺度与环境肌理协调

位于茧站建筑组群核心的两层的西堆场和单层的东堆场为两座山墙相对的“U”形建筑,围构形成相对封闭的、东西向狭长的堆场内院空间,西堆场北翼临内院一侧设置了干茧运输外廊道;内院南北向进深约为8.3m,与西堆场建筑主体屋脊高度(约8.2m)接近,形成接近围合感较强的外部空间(图17)。西堆场西侧的烘房建筑为茧站的主要生产加工空间,建筑主体呈东西向布局。其他建筑围绕堆场和烘房布置,包括称场1、入口大门(称场2)、员工宿舍、管理办公、员工食堂、活动室、杂物用房等(图1)。

钟管茧站建筑组群整体布局紧凑,与交通和地形环境紧密结合,形体组合纵横交错,贯接紧致有序,建筑形体尺度、院落空间尺度与聚落空间尺度和空间肌理协调,整体上形成与自然生态环境和乡镇人文环境相融通的乡镇社区。茧站建筑组群整体形态见图3。

2.2.3 地域建筑材料与传统建构技术应用

以茧站烘房和堆场建筑为探析对象,其主体采用砖木混合结构、木屋架;外围护结构为砖砌体,屋面覆青瓦。主体结构中的木柱、木屋架等取材于本地域;墙体砌筑用砖由本地域砖窑制成,例如,在堆场建筑中发现大量刻有“善合作”字样的青砖,即出自浙江嘉兴市嘉善县干窑镇沈家窑[9]。在建构技术上,屋架采用了传统穿斗式结构与三角形豪式屋架混合的形式;墙体砌筑方式采用地域传统民居中常用的一斗一眠与英式砌法相结合;堆场建筑大部分采用竹制楼板,楼板间空隙可作为通气孔,在垂直方向上形成良好的通风,避免堆场中的蚕茧吸湿受潮。

1 钟管茧站功能空间构成示意(摄影:贾玉冰,总平面底图来源:https://map.baidu.com/@13380597.572139902,3565806.1988708815,19.88z/maptype%3DB_EARTH_MAP)

2 钟管茧站区位环境、紧凑布局及其与河道空间关系示意 (绘制:胡顺江,总平面底图来源:https://earth.google.com/web/@30.6472314,120.18569988,648.47273908a,0d,35y,9.1291h,20.3432t,0.0005r?utm_source=earth7&utm_campaign=vine&hl=zh-CN)

3 钟管茧站建筑组群布局示意

3 逻辑秩序解析

3.1 遵循功能逻辑的建筑组群空间秩序

钟管茧站建筑组群空间格局在系统外部与所处地域环境耦合,在系统内部则表征为功能主辅关系、环保要求等所引致的理性空间秩序。

3.1.1 功能主辅关系与空间秩序

钟管茧站的主导功能区位于建筑组群核心,辅助功能区围绕在核心外围;主辅关系明确,功能模块配置合理,流线组织简洁流畅,形成了清晰的空间秩序。

主导功能区由烘房建筑(生产加工功能)和东、西堆场建筑(仓储功能)构成,作为茧站的核心系统和标志性空间。烘房和堆场在空间上相邻接,符合鲜茧(堆场)-烘茧加工(烘房)-干茧(堆场)的流程逻辑。

在辅助功能区中,称场是茧站资源输入、输出的节点空间,称场1 位于建筑组群的东北端,入口大门(称场2)位于建筑组群南端,两座称场毗邻场地南北两侧的道路,便于对蚕茧进行称重收购以及将烘干后的干茧运出。蚕茧收烘操作需要多工种工作人员共同完成,例如,蚕茧干燥处理需要煤工、茧处理工、烘工、保全工等工种8 ~30 人[10];钟管茧站为此设置了员工办公和生活设施,食堂、活动室等设置在西堆场北侧,员工宿舍与办公用房布设在西堆场南侧,杂物用房位于烘房西侧紧邻烘房布置(图1-3)。

3.1.2 环保要求与烘房空间位置

建国后,浙江省内的烘茧设备逐步更新,原来的柴灶大多改为煤灶[6]。以煤为燃料的烘茧设备 (烘茧灶)在对鲜茧、半干茧等进行干燥处理的过程中会产生烟尘。湖州地区收茧时间范围大致为5 月末至11 月中下旬,这一时段的主导风为偏南风。因此,将烘房建筑布置在堆场建筑西侧(图1-3),避免在季风影响下堆场中贮存的蚕茧受烘房排放的烟尘污染,使缫丝原料茧的茧质得到保护。

4 钟管茧站核心系统构成示意(3.4绘制:贾玉冰,胡顺江)

5 烘房现状“单面灶式”空间形态(摄影:贾玉冰)

6 “双面灶式”烘房通道尺度分析与烘房建筑剖透视(绘制:贾玉冰, 胡顺江)

3.2 馈应工艺逻辑的核心系统空间布局和细部形构

钟管茧站建筑组群核心系统包括烘房建筑系统和堆场建筑系统(图4)。

3.2.1 核心系统空间布局与尺度

(1)烘房建筑空间布局与尺度

茧站煤灶配置较多的烘房建筑空间一般采用“双面灶式”布局[10]。通过现场访谈得知,钟管茧站的烘房建筑原采用“双面灶式”布局,在烘房东西两侧均设烘茧室。至1970 年代,东侧一排烘茧灶被拆除,变成现状的“单面灶式”布局(图5、6)。

烘房建筑高度约为7.5m;建筑平面形式为矩形,13 开间、五进深;开间约为45m,进深约为20m。在烘房建筑开间方向上,除两端的开间外其余每开间宽度约为3.8m,该尺度符合钟管茧站所采用的73-1型车子风扇烘茧灶的烘茧室开间尺寸要求(图6)[4]。

进深方向尺度设定主要满足烘茧运输(进烘、运出)和烘茧工操作所需空间尺度要求。依据烘房最初建造时采用“双面灶式”布局模式所需尺度进行计算分析:每排烘茧运输通道(包括蚕茧的进烘与运出)尺寸以进烘前茧车旋转直径计算,约为2m(共计4m),加上烘茧工进行工艺操作所需空间尺寸约为0.55m(共计1.1m),以及烘房门扇开启状态下所占空间大小(每扇约为1m),“双面灶式”布局工艺流程所需的烘房通道空间尺度约为7.1m(图6);而现场测绘的烘房通道尺寸约为7m;烘房通道设计能基本满足双面设烘茧室的空间要求。

(2)东、西堆场建筑空间布局与流线

根据所存放蚕茧干燥程度的差异,堆场可分为鲜茧堆场、半干茧堆场和干茧堆场。茧站堆场多为二层建筑,鲜茧比半干茧、干茧质量重且需要存放在阴凉通风的环境中,因此鲜茧堆场多布置在堆场建筑首层;干茧贮存需要干燥通风的环境,以避免二冲后的蚕茧受环境中湿气侵袭而发潮、霉变,因此干茧堆场多布置在建筑二层;半干茧存放位置较灵活,首层、二层均可。钟管茧站的鲜茧堆场布置在堆场建筑首层,半干茧堆场与干茧堆场都设置在建筑二层。

针对钟管茧站鲜茧、半干茧和干茧等不同类型蚕茧的堆放位置,形成了堆场建筑内不同茧别的储存、进烘以及运出等共计6 条内部流线,如图7 所示。规整的空间布局和便捷、高效的流线设计所形成的秩序,理性而清晰地因应了茧站堆场运行的工艺逻辑。

3.2.2 核心系统细部形构

(1)烘房门窗系统

钟管茧站烘房建筑采用天窗作为室内天然采光的主要设施。其做法是将屋顶的下檐屋面上铺设透光玻璃,形成采光天窗。另外,“分离式”屋顶之间的缝隙也可以将部分光线引入室内增加室内照度(图6)。

烘房现存“单面灶式”布局设置9 副茧灶,每副茧灶可容纳4 部茧车[10],当烘茧作业达到饱和状态时,烘房内有36 部茧车在运行。如果按照1970年代前烘房采用的“双面灶式”布局,则共有18副茧灶、72 部茧车运行。为便于茧车顺畅行驶,避免或减轻烘房建筑的木门框与邻近木柱与来往茧车碰撞而引致磨损,烘房入口处的门框与木柱的基础建构为圆角。

(2)堆场窗系统

堆场首层用于存贮鲜茧,外窗系统需满足防盗和防鼠害要求。在防盗构造上,外窗由内而外分别设一道固定式防护栏、两扇可开启木框玻璃窗以及两扇防护木板共3 层,其中,木板固定在木框玻璃窗外侧,可随窗扇共同开启或闭合,当窗扇关闭时形成严密封闭的外窗系统。在防鼠构造上,为防止蚕茧散发的气味吸引老鼠进入堆场啃咬蚕茧,鲜茧堆场所开的防潮气窗加设了铁质防护栏,其间隙尺寸约为在2cm 左右。

7 堆场建筑茧别位置及其运行流线示意

8 堆场建筑窗系统示意 (7.8绘制:贾玉冰)

9半干茧堆场“投放口”

10 干茧堆场“投放口” (9.10摄影:贾玉冰)

11 烘房建筑屋面构造体系示意(绘制:贾玉冰)

12 屋架榫卯连接节点

13 屋架以铆钉、螺栓、扁铁等连接固定节点(12.13摄影:贾玉冰)

堆场二层用于储存半干茧和干茧,外窗系统主要考虑了防盗和防潮。基于防盗,二层外窗同样加设了固定钢筋防护栏,但较之于首层鲜茧堆场外窗,最外侧少了两扇防护木板。为防止干茧在阴雨天吸收湿气变潮,在外窗内侧用油毡纸与塑料薄膜一同密封在所开窗洞口附近,并用木条或竹条压实。堆场首层、二层开窗做法具体见图8。

(3)堆场蚕茧“投放口”

为减少各流线之间的相互干扰,钟管茧站堆场内在堆置半干茧、干茧的二层楼板上开设了蚕茧“投放口”,工作人员可以通过“投放口”将半干茧直接投放到停靠在一层的茧车并运送至烘房,或将打包好的干茧通过“投放口”投放至一层运出。

钟管茧站半干茧堆场“投放口”尺寸约为0.45m×0.5m 左右(图9),干茧堆场“投放口”尺寸约为1.5m×1.5m(图10)。前者的洞口尺寸适合投放散放的半干茧;而干茧在投放前已经完成打包,1950-1960 年代的茧包尺寸约为1.1m(长)×0.5m(宽)×0.9m(高)[11],与干茧堆场的“投放口”尺寸匹配。

3.3 符合建造逻辑的核心系统建筑结构体系

3.3.1 核心系统建筑结构体系

(1) 烘房建筑结构体系

钟管茧站的烘房建筑采用由木柱和砖墙混合承重的砖木混合结构,屋架采用三角形“豪式”木屋架;木屋架与支撑屋架的木柱之间附加了斜撑,大部分屋架之间设置了剪刀撑;屋架上搭设了木檩条、木椽子,在木椽上不铺望板直接铺设平瓦;烘房建筑屋面构造体系如图6、11 所示。屋架节点处各部分构件之间连接方式主要有两种:其一,采用榫卯结构连接(图12);其二,以铆钉、螺栓、扁铁等连接固定(图13)。

(2)东、西堆场建筑结构体系

东堆场建筑主体为砖木混合结构,承重柱采用青砖柱,外墙采用青砖砌筑并设有壁柱,墙体与壁柱的砌筑方式为英式砌法;屋面结构采用三角形“豪式”木屋架,屋架之间设双剪刀撑,屋架构件节点采用扁铁片、螺丝、钢筋等加以连接固定;采用竹制楼板。西堆场建筑也采用砖木混合结构,但其内框架采用木柱;外墙也采用青砖砌筑,没有设壁柱,墙体采用英式砌法与我国传统民居中常用的一斗一眠混合的砌筑方法;屋架为传统穿斗式结构与三角形豪式木屋架的混合形式,歇山屋顶,节点采用榫卯结构连接,楼板为竹制。东、西侧堆场结构体系示意见图14-16。

3.3.2 核心系统建造逻辑

与茧站核心系统的结构体系、构造、材料等密切关联的建造逻辑可以概括为:其一,应用适宜性技术。烘房和东、西堆场建筑的砖木混合结构体系应用体现了地域传统与时代相结合的建造技术特征。其二,建造方式考虑成本与周期。在建国初期经济与工业化水平较低的社会经济背景下,采用低造价、施工周期短的建造方式。例如,烘房建筑屋面通过小料拼接而形成整体构件(图17),以满足建筑功能空间的尺度要求。其三,应用被动式绿色建筑对策。馈应烘茧工艺操作过程中对建筑室内风环境、热环境的需求。烘房建筑屋顶的上、下檐之间留出一道缝隙,形成当地所称的“分离式”屋顶(图6、18)。烘茧过程中所产生的高温、污浊废气利用“烟囱效应”,通过“分离式”屋顶排出(图19)。

4 复合价值解读

近年来国内对工业遗产价值评价的研究较多,笔者研究团队曾提出应用D-S“证据理论”与层次分析法、模糊集相结合建立数学模型,据此进行工业遗产价值评价并确定其保护等级的方法[12]。针对钟管茧站地域性强、类型化显著而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并不突出的特征,本研究未采用工业遗产价值评价指标体系进行量化评价和等级划分,而是从地域丝绸工业文化、场所记忆与空间组构原型的角度,质性探讨其复合价值。

4.1 地域丝绸工业文化载体

14 茧站堆场内院空间尺度与结构体系示意(绘制:胡顺江)

15 茧站东堆场结构体系示意

16 茧站西堆场结构体系示意(15.16绘制:贾玉冰)

17 烘房建筑屋面小料拼接节点

18 烘房建筑的“分离式”屋顶(17.18摄影:贾玉冰)

近现代以来,杭嘉湖地区丝绸业历经了清末、民国、新中国成立至今的历史演变,发展过程盛衰波动,跌宕起伏,形成了独特的丝绸生产和产业变迁的模式和路径,映射了江南乃至整个中国的近现代丝绸工业发展史。调查表明,该地区具有内容丰富、类型系统完整的近现代丝绸工业遗产,有较好的资源条件选取产业全系列、工艺全过程的代表性设施和遗址进行保护和再利用,形成体系化的丝绸工业遗产,作为地域丝绸工业文化的载体。

丝绸工业遗产涵括在桑蚕种养、蚕茧收烘、蚕丝生产(缫丝)、丝绸织造染整、丝绸成品加工等全产业链条中,各工艺区间分别对应代表性遗产设施(表1)。茧站的工艺过程介于蚕桑种养和制丝生产之间,衔接并服务第一、第二两大产业门类。对上游产业,茧站标志着以农村为生产基地的蚕桑活动的终结;对下游产业,通过吸纳蚕桑活动的产品,经过初加工和暂存,为制丝厂提供原材料。基于调研,茧站作为丝绸工业遗产体系中一个工艺区间的物质载体,在杭嘉湖地区有保存完好的典型案例样本36 个,杭州、嘉兴、湖州3 市分别为7、12、17 个。

4.2 场所记忆客体

19 结合烘茧热源与“分离式”屋顶的烘房热压通风示意(绘制:贾玉冰)

杭嘉湖地区具有历史悠久、形式丰富的蚕桑丝绸文化,投射在蚕桑丝绸业历史、生产过程和技艺、丝绸产品、传统习俗、神话传说与民间故事、民间艺术等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多元维度[13]。春秋两季收、售茧是蚕桑繁盛时期的一项重要活动,而称场是茧站对外收茧的窗口。钟管茧站的东北部和南部分别设置了2 个称场建筑(图1)。其中,位于茧站东北部的是主要称场,承收水运和陆运交通输入的鲜茧;在建筑东侧布设了小广场,作为蚕农售茧的室外集散空间。南部称场与茧站主入口大门结合,为辅助称场。

依据扬·阿斯曼(J·Assmann)关于文化记忆的理论,茧站关涉的场所记忆可以分划为3个维度[14]。其一,个体记忆。访谈结果显示,在收茧季节,钟管茧站成为人流聚集和具有蚕桑文化仪式感的场所,邻近乡村的蚕农搬提盛满鲜茧的茧筐在茧站称场前排队售茧的动态场景或定格画面,留存于亲历者的个体记忆中,茧站成为个体对叙事活动记忆的具象附着载体。其二,集体记忆。研究表明,传统地域文化鲜明而厚重的建成环境,如标志性设施和仪式性场所等,更容易唤起集体记忆[15]。经年以后,茧站作为有形客体,可以唤醒关联个体对蚕桑如烟往事共同认知的群体记忆,并用以强化归属感和认同群体身份。其三,文化记忆。依托文物实体、仪式活动并与文字、图像结合,可以建构形成以符码形式流传的具有象征性的文化记忆;在文化记忆的语境下,钟管茧站作为有形客体具有了场所精神价值。

4.3 空间组构原型

研究选取了杭嘉湖地区的8 个茧站典型案例样本,对其烘房和堆场建筑组成的核心系统布局方式、建筑朝向、空间形态等进行了分析(表2)。其中,钟管茧站与善琏茧站、戈亭茧站、仓前茧站都采用了“围合型”或“半围合型”堆场与外部“条形”烘房相连接的“类型”,其优点在钟管茧站逻辑秩序解析中已经阐明。射中茧站是该类型的简化,金城茧站是该类型的拓展;龙山茧站和千山茧站由堆场将烘房围构在内院中,可以看作是该类型的变形,其优点是土地利用效率高且工艺流线更简洁,不足之处在于烘房烟气排放会对堆场造成影响。由此,可以将钟管茧站核心系统的“l”+“□”空间形制归纳为具有普适性和原初性结构的一种“原型”[16],作为具有工业文化保护与传承价值的空间形态“基因”。

表1 丝绸工业生产工艺区间及其代表性遗产设施(绘制:刘抚英)

表2 杭嘉湖地区茧站核心系统形态分析(绘制:贾玉冰)

5 结语

钟管茧站是杭嘉湖地区丝绸工业遗产体系中具有工艺区间代表性的历史建筑案例。在近现代茧业运行模式和地域环境影响下,钟管茧站在空间构成、场址选择、布局与尺度、材料与建构技术等方面,表现为与环境生态和乡土文脉耦合的地域属性。在逻辑秩序上,茧站总体格局在功能逻辑导引下,形成了主辅分明、和谐有机的理性秩序;茧站的核心系统在烘与存的工艺逻辑支配下,显现为简洁明晰的空间布局和细部形构秩序;核心系统的建筑结构体系则契合了适宜性、经济性、被动式的建造逻辑。在建筑形式上,钟管茧站具有显化的地域特征和朴拙的乡土韵味,它镶嵌于乡镇聚落中,以其自明性、独特性和规范性成为地域丝绸工业文化和场所记忆的承载体,蕴藉醇厚的文化内涵和自然质朴的人文价值。据此,从建筑群体到细节,深入剖析茧站的价值承载因素,梳理归纳提出不同尺度域上的形式“基因”,用以作为茧站工业遗产保护与再生设计对策生成的依据,将成为本研究进一步深拓的目标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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