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甜甜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晚明社会,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的繁荣,商品的频繁交换,催生出来许多新的行业和从业者。很多破产的农民开始投入到商业活动中,农妇也变成了商妇,满足家庭需要之外的织品,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售卖。女性成为生产的主导者,成为经济的贡献者。
在《喻世明言》第三十九卷《汪信之一死救全家》中,洪恭教头的小老婆细姨,勤于纺织,帮衬家里,深得洪恭的喜爱。在洪恭背着细姨,将织成的四匹好绢送给程家兄弟做饯别礼物时,细姨不肯,洪恭也只能陪着笑脸,小心商量。在“夫为妻纲”的封建社会中,细姨可以违拗丈夫的意思,更能言语冲撞,就能感受到织绢可以改变女性的家庭地位,有了自己发声的权力。养蚕织绢的收入让细姨有了经济基础,让她更爱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不仅不肯白送他人,自己也不舍得享用。强烈的经济意识却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断绝丈夫的人情交际。但在《醒世名言》第三十五卷《徐老仆义愤成家》的老仆人徐阿寄的老婆却通情达理,听从丈夫的安排,尽心尽力在家帮扶颜氏,用纺织来补贴家用,解了颜氏母子的困境,也让阿寄外出经商没有后顾之忧。最终成全了一家人,阿寄经商成功,购置房产田产,兴旺了颜氏母子的家业。
女性的纺织劳作不仅仅能够贴补家用,有时候还可以养育自己和家人,得到身体和人格的独立。在《醒世恒言》第十九卷《白玉娘忍苦成夫》中,白玉娘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极有见识。却生在乱世,际遇飘零,嫁给程万里为妻后,深知丈夫的国家情怀,几次劝说逃走,反被误解,被逐出家门,卖到开酒店的顾大郎家。顾家夫妇有心收白玉娘为妾,玉娘不从,顾大郎的浑家和氏为逼其就范,安排了许多纺绩的活,限期完成,玉娘日夜不停,如数交付。和氏看到玉娘不从心思坚定,也只好收为义女,玉娘自此日夜不停的纺织,一年左右的时间,织成的布匹就有卖身钱的两倍,赎了自由身,去到尼庵出家。在古代社会,女子常常被当成商品,可以任意买卖,摆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玉娘却可以凭借一技之长换来自由之身,更可以选择生活方式,过上自己期望的生活,完成个人意愿。这些都是因为玉娘的纺织能力和强烈的经济独立意识,让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想法。在被掳为奴的岁月里,依然心志坚定,不忘记成就丈夫的仕途伟业,最终夫妻团圆,家族兴旺。而在《二刻拍案惊奇》第三十二卷《张福娘一心守贞朱天锡万里符名》中的张福娘更是依靠缝纫纺织,养儿长大,传为佳话。张福娘是朱景先儿子在四川随父任上娶的妾,后来朱公子成亲,被迫回到娘家,生下朱家孙子。只为孩子聪慧乖巧,一心守着孩子长成,不再改嫁。古时女子都是靠丈夫和家族养活,张福娘被丈夫休掉,自然得不到经济物质的供奉,留在母家也免不了被催促再婚改嫁。但张福娘仅仅靠着“绩纺补纫,资给度日”,养活了自己和孩子,直到朱家的人来,接回苏州,认祖归宗,获得了美满的结局。在白玉娘和张福娘的故事里,再次凸显了纺织对于女性的重要意义,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女性投身手工行业,繁荣经济的社会面貌。
纺织成为女性的谋生方式,不仅可以养家糊口,甚至可以改变男女劳动结构方式,让男性也参与其中。在《醒世恒言》第十八卷《施润泽滩阙遇友》中的施复就是全家以丝织为业,男女共同打理桑蚕、纺织、交易事物。施复家所在的盛泽镇,几乎所有家庭都以纺织为业,更有成千上百的商家在此交易。凌濛初也写道:“东风二月暖洋洋,江南处处蚕桑忙。蚕欲温和桑欲干,明如良玉发奇光。缲成万缕千丝长,大筐小筐随络床。美人抽绎沾唾香,一经一纬机杼张。咿咿轧轧协宫商,花开锦簇成匹量。莫忧入口无餐粮,朝来镇上添远商。”施复家中也有张绸机,养着几筐蚕,夫妻两一同忙活,日子富足。在全镇都找不到蚕叶时,施复冒着风险外出寻找桑叶,在洞庭山的朱恩家得了桑叶,解了困境。蚕丝获利比往年多出几倍,增加了几十张绸机,换了新房,添了家丁,生活更是富裕。虽然小说中主要是赞扬施复拾金不昧所以财运连连,但更是辛苦劳作的结果。整个小镇都以养蚕缫丝为主,说明市民阶层能够看到蚕丝业能够带来巨大的收入,改善家庭条件,提高生活质量。男性也加入由女性为主的蚕桑行业,不仅带来了行业的更加繁荣,也改变了小家庭的经济结构,女性的主导性更加明显。
文学来源于生活,“三言二拍”中女性的经济意识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生活在市井中的女性最能直接感受到城市的变化、社会的需求。她们通过自己的双手,利用纺织、刺绣、养蚕缫丝的技能,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甚至可以开店经营,改变男女劳动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家庭地位,获得身心的独立,拥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晚明城市经济的发展,影响了女性的经济独立意识,让她们更加勤于劳作,赚取更多的收入,获得更自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