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小丑》中的寻父与弑父

2020-11-18 02:07刘荣荣
北方文学 2020年18期
关键词:小丑电影

刘荣荣

摘 要:电影《小丑》讲述的不仅是亚瑟由正常人演变为残酷冷血的小丑的悲剧故事,而是围绕亚瑟本人、脱口秀演员偶像莫瑞以及真假莫辨“父亲身份”托马斯·韦恩三者关系所发生的故事。本文从电影《小丑》切入,从神话原型批评角度出发,以古希腊的忒勒马科斯和俄瑞斯特亚故事为例,通过对西方文化中的父亲角色的解析,对电影《小丑》中的寻父与弑父主题进行深入剖析。

关键词:电影《小丑》;神话原型批评;寻父;弑父

电影《小丑》讲述了一个孤独、寂寞的灵魂在经历了街头混混的打骂、老板的责骂、朋友的背叛、偶像的不屑、亲情的冷漠等真相之后完成的一次自我救赎。电影中的男主人公亚瑟和母亲相依为命,生病的母亲一直教导他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一定要保持微笑。然而,现实中的他不仅经受着街边混混的毒打,忍受着被解雇的风险和其他人蔑视的眼神,还经历了寻找亲生父亲的失败,杀死精神领父的鱼死网破。残酷的现实成了压倒他内心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看来,整个世界无疑是一场笑话,而自己则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丑。

一、父爱之失

故事一开始,表演小丑的亚瑟在化妆间做着各式各样的表演动作,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引人发笑。然而,刚在街上表演不过几分钟,就被街边的小混混拿走了谋生的广告牌,自己也被狼狈地踢倒在路旁,脸上的小丑面具沾满了血迹,变得异乎狰狞。这一切,对于亚瑟而言,似乎都已习以为常。回家卸妆后的亚瑟,一边欣赏着莫瑞的脱口秀,一边释放着自己的压力。周围的人,包括妈妈总是对他说要乐观,但亚瑟内心的孤独却愈加难以控制。观众在观看这一部分时,大多数人将亚瑟痛苦的缘由归结于自身的疾病和社会援助的缺失,侧重从病理和社会的双重角度分析主人公。在我看来,亚瑟作为一个成年人,已经具有了独立生活的意志和承担生活责任的勇气,疾病是可以治愈的,没有社会援助也是可以存活的,然而,父亲角色的缺失才是亚瑟的“病因”。

二、寻父之旅

作为一个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隐性父亲的角色一直困扰着亚瑟,他渴望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得知母亲写给哥谭市第一富豪托马斯·韦恩的信件时,他一度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想方设法同托马斯·韦恩相认。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亚瑟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亲自去托马斯·韦恩家门口找他,却被管家轰走。管家暴力的轰走激发了亚瑟内心的不满,他再一次寻找到韦恩,乞求甚至卑躬屈膝地想要父子相认,然而,韦恩的回答击碎了亚瑟的希望,使他重回现实。为了求证母亲并非胡言乱语,他闯进精神病院查询病例,最终得知真相:韦恩并非他的父亲,这所有的一切,包括信件都是母亲一个人的幻想。自己呢,因为幼时父母的虐待,同样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可以说,亚瑟寻找亲生父亲的过程是失败的、是带有目的性的。

就原型人物而言,电影《小丑》移位了神话原型批评理论中的忒勒马科斯的寻父情节。忒勒马科斯是古希腊英雄奥德赛的儿子,是伊塔卡地区的统治继承者。《荷马史诗》记载: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奥德赛渡海重返家园。不幸的是,归途中与海神波塞冬产生了矛盾,在海上漂泊将近十年。伊塔卡地区的败落、母亲被求婚者围困的苦恼以及岌岌可危的政权,促使忒勒马科斯走上了一条寻父之旅。导演通过刻画亚瑟充斥着孤独、焦灼、愤怒、无奈的寻父姿态表达他对亲生父亲的渴望。亚瑟在经济大萧条的时代中小心翼翼地活着,微薄的工资、刻薄的老板以及同事之间的尔虞我诈都让他难以支撑支离破碎的生活。加上单亲家庭成长环境下的孤独和彷徨,又或是生病卧床的母亲,这一切都让亚瑟的生活雪上加霜,使他的处境举步维艰,在时代的趋势下陷入了无父的焦虑状态。伦理之父的缺失,使得亚瑟变成一种孤独的存在,他开始想象在自我追寻父亲踪迹的过程中,妥善处理好照料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妥善解决工作上的人际关系问题,妥善收拾自身的情感问题等。然而,韦恩和管家的话语验证了最后的真相,亚瑟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渴求通过韦恩的政治关系跻身上流社会、摆脱生存困境的愿望化成了泡影。常年多病的身体使他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困难,内在的焦灼不安亦让他在时代的洪流中变得更为孤独和感伤。

三、弑父之行

法国心理学家拉康曾坦言道,父亲不但是联系家庭成员内部关系的枢纽,父亲的名义更是极具象征功能,“父亲之所以是一个名义,是因为父性最终总是涉及某种纯粹象征性的东西,超越了给予精液的那个男人的生物学现实”[1]。尽管寻找亲生父亲的结局是失败的,亚瑟还是被迫接受现实,继续自己的小丑生涯。一次偶然的机会,亚瑟终于有机会登上脱口秀大会的舞台,出于紧张、疾病的缘故,这场表演是失败的,甚至遭到了偶像莫瑞的无情嘲笑。多年来,亚瑟一直把莫瑞当作自己的偶像,当作自己的精神领袖,将莫瑞演出的脱口秀当成自己奋斗的方向。这次的嘲讽,让亚瑟丧失了理智。他在一次全民脱口秀大会上谴责莫瑞,谴责无良媒体,并开枪击杀了莫瑞。他的这一枪,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偶像,杀死了自己的精神之父,而且从此陷入了彻底的绝望,精神更加病态,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丑”。亚瑟的“弑父”撕碎了莫瑞等公众媒体人物仁义道德的假面,形成了对父系社会的一种反叛和控诉。

就亚瑟的弑父而言,电影《小丑》同样移植了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的杀父情節。俄狄浦斯一出生就被预言会杀父娶母,被抛弃在山上,后被好心人所收养。成年之后的他在得知杀父娶母的诅咒后,一直抗争自己不公平的命运,最后离家出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杀死了亲身父亲,娶了自己的母亲。弗洛伊德曾说,“弑父,是人类一种原始的基本罪恶”[2]。电影中,亚瑟杀死莫瑞的行为同样展现出一种弑父。在遭遇生活困境时,他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观看莫瑞的脱口秀表演。可以说,莫瑞杰出的表演才能让亚瑟重拾进行小丑角色表演的勇气,一改被混混夺走广告牌的郁闷;假想中的父亲形象又让亚瑟重构出自己对精神领袖的想象,给予亚瑟身份的认同感,成为自身精神之源前进的动力。然而,莫瑞的挖苦和嘲讽,激怒了亚瑟。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他的胸膛,原先的信任、依赖、期待消失殆尽,不被认可的职业身份与不被期待的表演才能成为他开枪杀死莫瑞的最后一根稻草。

同时,亚瑟对韦恩和莫瑞的双重弑父,表现出一种激进的反叛情绪。这种反叛情绪大多来自生存的困境、个人在社会环境中的失落以及人格意志的不坚定等原因。韦恩代表的是资本主义体制下的资本家身份,在疯狂榨取民众的剩余价值背后,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莫瑞则代表着资本主义体制下的媒体身份,在国家经济困难的时刻,以搞笑、讽刺、幽默的舞台表演麻痹民众的思想,树立资本主义发展的威望。亚瑟代表的则是被压榨的普通民众,在受到经济和思想的双重解放后,明白了社会背后的权利和阴谋,最后开枪击杀了资本家和媒体,完成了民众的“弑父”。由此可见,亚瑟的双重弑父不仅仅代表的是表面意义上地杀人,对父亲角色的不满和报复,更代表的以亚瑟为代表的万千民众对权利和秩序的一种反叛。被资本社会阉割的民众从排斥、抗拒再到反抗,从麻痹的身躯下到重新认识整个社会,从任人宰割到拿起枪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古希腊文化独特的历史地位既使它成为西方文化的源头,又为后世西方文化的产生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资源。寻父和弑父的主题自古希腊文化产生之后就一直影响着后世的文化创作,包括小说、戏剧、电影等艺术形式。显而易见,电影《小丑》借鉴并移植了古希腊神话中的部分情节,并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自我改编和创作,获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电影中,亚瑟所处的时代是混乱的、暴躁的、人心动荡的。未黑化时,他也在努力寻找一条自我救赎的道路,摆脱自己的人生窘境。他个人呢,又是极度缺少父爱的,企图通过攀上拥有财富的韦恩和享有赞誉的精神之父莫瑞,以此来使得自己的困境“转危为安”。这样的“寻父”必然是失败的,而这又成为其“弑父”的导火索。当然,也有很多专家认为亚瑟的悲剧在于那个非公平起见的社会。但我认为,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个性心理、性格特征才是一出悲剧产生的重要缘由。

参考文献

[1]达瑞安·里德尔,李新雨译.拉康[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4:32.

[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常宏等译.图腾与塔布[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集团,200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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