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

2020-11-18 16:48邓贵环
长江丛刊 2020年25期
关键词:山茶猪圈茶叶

■邓贵环

我家的后门旁,有一棵海棠。我们不叫它海棠,叫山茶。

它生长在一道长着竹子和杂树的陡坎上,坎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树有小脸盆粗,几丈高,枝枝杈杈的,遮挡了好大一片天空。树下是一条通向小村庄其他人家的路。被山茶树遮住的那一小段,天晴晒不到,下雨淋不着,是我们夏季乘凉的地方,也是行人雨天躲雨、夏季歇脚的地方。

记得有一年,连日大雨,坎垮了。竹子和其他树木,都坍进了水潭,只有那棵山茶,纹丝不动,死命地护住脚下那道伤痕累累的陡坎。

春夏之际,山茶花开。雪白的花朵,三四朵或五六朵,攒成一簇,从密不透风的叶里露出头来。每一朵花的底部,都沉淀着一小圈殷红。跟院坝坎上火红的端阳花和洁白的芍药相比,它很不起眼,但在我心里,却是最美的花。不仅花美,它的叶子也很有用处。山茶叶是一味中药。晒干的叶子泡水,我们称之为“淋清茶”,喝了这茶会感到神清气爽,还防中暑。夏天劳动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倒上一碗淋清茶,咕嘟咕嘟喝个痛快。从我家经过的路人,母亲也会捧上一碗茶给他们喝。山茶叶还可以卖钱补贴家用。

我们家,从太爷爷到爷爷,再到我父亲,三代男丁独苗。爷爷奶奶努力多年,也没能再添个男孩,慢慢也就死了心。他们把振兴家族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母亲的身上。没想到,我那肚子不争气的母亲,在生了我哥哥一个男孩之后,竟然一鼓作气地,连续生下三个女娃。

我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再生了。奶奶想了很多办法,来对付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先是说服,不奏效,又以不给我们饭吃相威胁。

我父亲这个独苗,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死去。爷爷奶奶把他当一口气一样地宠着,从小到大,没让他承担过家里家外任何一点事务。即使娶媳妇这事关一辈子幸福的大事,也不是父亲自己操心。爷爷奶奶在他18岁的时候,为他迎娶了我的母亲。

娶了妻的父亲,也没能长成一个独立支撑家庭的丈夫。他处处顺着我的奶奶。在我奶奶和我母亲因为各种缘由发生“战争”的时候,我的父亲要么躲了起来,要么站在奶奶的身后,随时听令。如果奶奶要他出去找根棍子,来帮他母亲打他媳妇,他一准跑出去找了来,递到我奶奶的手里,甚至亲自动手。我的父亲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屡屡被欺负的女人,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是给他生了一堆儿女的妻子,他应当拿出一个丈夫的立场,去合理解决这样的纷争。

一个下着冻雨的冬日,我的大姐,在结了冰的明晃晃的地面,摔了一跤,弄坏了拿在手里的一把本来已经很破旧的油纸伞。奶奶知道了,大骂我姐姐是“败家子”,还含沙射影地骂了我的母亲。奶奶的嗓门很大,声音很尖。母亲的火也起来了,她用同样尖的声音还击。奶奶气呼呼的,又是打盆又是摔碗。那盆和碗却并不落到地上,而是打着旋儿冲着母亲飞过去。我的两个姐姐吓坏了,她们怕母亲被砸到,哭喊着伸开双手,护住母亲。母亲又担心孩子受伤,便一手薅一个,夺门而去。我躲在门后,大气不敢出。见我母亲逃走,奶奶得胜似的,一手叉腰,一手把赶鸡的竹棍在门槛上敲得啪啪响。她朝着后门喊父亲的小名,叫他出来。奶奶说,别怕,那群“败家子”被我赶走了。

奶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母亲管教不好自己的一群女娃子,就不该生那么多。我的两个不足十岁的姐姐,每天须放两遍牛羊,扯两满篓猪草,才能吃饭。母亲气愤不过,说,你要老是这样逼我们,我们就饿死算了。奶奶说,你天天吓我说饿死,到今天还是活的。你要是觉得受罪,就给我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母亲也横下了一条心。她说,出去就出去!

可是,我可怜的母亲,她能带着我们去哪里呢?

思来想去,母亲决定还是去找我的外婆。

母亲这已不是第一次去找外婆了。多少次,受了委屈没处说的母亲,都要回去向外婆哭诉。其实,她从外婆那里得到的,也只是一点同情和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她还得回到这个家。这次,她却不是去找外婆哭诉,而是下了决心,要把我们几姊妹从家里带走!

外婆被我母亲的话吓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外婆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那个亲家厉害、女婿懦弱的家里的处境。她每每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女儿不饿肚子,甚至拿出了家长的威严,逼着女儿嫁了过去。如今女儿三番五次地受到欺负,自己娘家也去做过调解,却并未见到多大效果。外婆的心在滴血。

我的爷爷头脑灵活,又能吃苦,还在村里当着一个小干部。那年头,无论别人怎么闹饥荒,我爷爷家总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媒婆还对我外婆说,我父亲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好人,靠得住。

外婆看中了这些,答应并迅速促成了这门亲事。

这回女儿要带着三个孩子搬出来,外婆知道,她的女儿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外婆家里大大小小十来口人,房子却很窄,根本容不了我们母女四人;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嫁出去的女儿,也是不能再回娘家住的。

母亲说,我们住到外婆生产队的那个养猪场里去。

说是养猪场,也就是一间土坯墙的猪圈屋。楼下养着两三头猪,楼上堆放杂物。外婆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和外公连夜跑去给队长说好话,请求队长同意我们暂时寄住在猪圈的楼上。队长同情我母亲的处境,没多说话就同意了。只是在第二天反复查看了那座猪圈之后,队长一再地摇着头说:“这猪圈摇摇晃晃的,又是大冬天,怎么住得了人呢!”我外公外婆生怕队长反悔,不停地给队长说着求情的话。最后,队长想了想,对我外婆说,那这样吧,你女儿要是来得及,开春之后每天帮忙打点猪草,顺便喂一喂楼下那几头猪。外婆问我的母亲行不行,我的母亲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的母亲当天就带着我们,搬出了原来的家。爷爷奶奶也没有挽留。看到我母亲在收拾床上那几床破棉被,奶奶说:“我儿子还要睡的,你不要都拿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我的父亲就在门外。奶奶看了我父亲一眼,说,这下我们屋里宽敞了。

我们没有一件家具,只带着两床破烂的被褥。也没有一分钱,我的母亲几乎是两手空空地,带着我们三姐妹,在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住进了冰窖似的破猪圈。我的父亲和哥哥,没有跟我们一起走,他们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这间猪圈,没有楼板。被当作楼板使用的,是一些去了皮的杉木杆子。杆子没有经过处理,有的地方缝隙很大。就在那个夜晚,我帮着母亲在楼上收拾东西,没想到一脚踩进了一个大的缝隙。那一瞬,我的大腿被木杆上的一个结刮出了一道深深的凹槽。母亲听到我的哭喊声,飞奔过来,一把把我从木头缝里拔了出来。她捧着我血流如注的腿,一边轻轻地往伤口吹气,一边从一件旧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仔细为我包扎。在松香照出的亮光里,我看到,有两道晶亮的河在她的脸上哗哗流淌。

给我包扎好之后,母亲嘱咐我坐在那儿不要动。她和两个姐姐很快把楼上的杂物收拾好,腾出了一块空地。母亲又笨拙地砍了几根木条,堵住那些漏得去脚的缝隙,还把一些苞谷杆和苞谷壳塞进漏风的墙洞。

母亲招呼姐姐散开几捆稻草,铺在一个角落。两床破棉絮往稻草上一扔,这就是我们四个人在“新家”的床铺。

第二天,母亲在屋檐下刨平一块地,搭建了一个柴房。石头支起的灶上,架一口从外婆家搬来的铁锅。她给我们煮来吃的,是外婆送来的红薯、土豆。那是我们在“新家”吃的第一顿饭。

多少个夜晚,寒风嗖嗖地从四面刮进来,冷得我们无法入睡。母亲只好睡下了又爬起来,再找一些稻草和苞谷壳,塞进还在漏着风的墙洞。寒冷的夜晚,我的母亲侧着身,伸长一只胳膊紧紧地拢着我们。每次醒来,她都保持着那样的姿态。

住进了猪圈,我们母女四人,像被抛弃在茫茫大海上的几叶扁舟,不知道命运之神,将要把我们带向何处。我那不到三十岁的母亲,却并不害怕。她每天很早起床,起来时把我们也都喊了起来。大家吃一点昨晚的剩饭,我们几姊妹在家看屋、喂猪,做一些杂事,她就带上工具去队里干活。劳动之余,别人喝茶聊天,她就捡干柴。晚上收工,她独自一人,背了满背篓的干柴,在星月的照耀下,回到家来。

有母亲的操劳,我们姐妹三个,身体并没受到大的亏空,都结结实实地成长起来。

转眼就到了春天。一道难题摆在了母亲的面前:我的两个姐姐早已过了上学的年纪,因为没钱,都还没有上学。要是不及早打算,秋季两个孩子还是上不了学。

这是母亲最大的心病。

我的母亲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点书,这也许是受到她的舅舅——我的舅公的影响。舅公从小爱读书,读了好几年私塾,识文断字,在我们那一方,很有声望。母亲曾经跟我们说过,人活到你们舅公那样,会识字,受人尊敬,才算好。

母亲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孩子上学读书。她说,她要去找我的爷爷。那时候,我的哥哥已经读到小学三年级了。母亲说,都是亲生的,孙子有书读,孙女也要读书。

母亲收拾了一包干豆角、盐菜之类,回了一趟爷爷奶奶家。她希望爷爷帮忙想法垫点钱,让两个孩子秋季里先去上学,等她挣到了钱慢慢还上。

爷爷或许感觉到了惭愧。眼下自己这个家,其实已经不像个家。儿媳带着三个女孩子住在猪圈里,儿子和孙子,却跟他们住在一起,这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个笑话。他或许还意识到,这个样子,也是很对不起我外婆一家的。总之爷爷答应了母亲的请求,他甚至跟村里的老师说,以后开学,孙女们读书的学费,全部由他来负担。

那年的秋季,我的两个姐姐,在超过学龄几年之后,终于获得了跟别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的机会。

母亲松了一口气,但她仍然像个男人一样,每天在队里挣十到十二个工分。年底分粮食的时候,她分到了不少的玉米、红薯、黄豆,还分了几斤猪肉回来。

分到粮食和猪肉的母亲,一路小跑回到我们养猪场的家。她蒸了一甑苞米饭,煮了一锅猪肉汤炖萝卜。一年以来,她和她的三个孩子,终于第一次,开开心心地吃上了一顿好饭。

打那之后,我们家的日子仿佛好过了一些。母亲的脸色慢慢红润,笑容也多了起来,我甚至发现我的母亲竟然是很爱唱歌的。她每天一边干活,一边哼歌。她的歌声给我们带来了幸福甜蜜的感觉。那座破烂的猪圈,因住在里面的我们有了学上,有了饭吃,有了生活的希望,变得富有生气,热闹非凡了。

一晃又到了春天。母亲看到花儿一样的女儿们,脱下破旧的棉袄,却找不到可以穿着的衣裳,裤子,也都露了膝盖。她的笑容消失了。

“我打听了,今年的山茶值钱,三角多钱一斤。”一天收工回家,母亲对我们说。

我不知道母亲怎么突然说了这个话。

我家后门那一棵山茶,每年可以采好几百斤茶叶。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可它是专属于奶奶一个人的。以往,山茶树开花散叶的时候,我的母亲要是多看一眼,奶奶都会认为那是在打茶叶的主意,要加强十分的戒备了。

那段时间,一连几天,母亲天没亮就起床,也没叫醒我们,她一个人悄悄就出去了。我们以为她赶早打猪草或者捡柴去了。晚上回家,却每天都背回满背篓的山茶。问她,她说一早进山采的。

那一年,母亲仅采山茶叶,就挣了六十多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母亲对我们说:“年底,我们每人做一套新衣裳”。

赶走了我的母亲,家里的很多家务事,甚至一些较重的体力活,都落在了奶奶的身上,她比以往更忙,也更累。她没有像往年一样及时采摘山茶。

一个晴好的天气,奶奶想起该采山茶了。她挽着一只篮子,爬上了我父亲架在树上的长梯。上了树的奶奶四下张望,突然惊叫一声,差点连人带篮子,一起跌落下来。偌大的一棵树,只剩下罩住小路的那一部分,没有被动过,其他的枝条,都已是光秃秃的了。

这事在我们的小村庄,起了不小的震动,最后连我们姐妹,都知道是母亲的“杰作”了。但我们像突然长大了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对我们亲爱的母亲又多了一份感激和心疼。

奶奶想不通,她眼不花耳不聋,而且成天都在家里,“贼人”究竟是何时,做下这要花大力气的“案子”的呢?

许多年过去了,有一天,我跟母亲说起这事。

“也是被逼无奈。你们没有衣服换洗,身上的也早破了,膝盖都露在外面。你的姐姐们都在读书了,穿太破会让人看不起。”母亲说。

“我开始很担心家里那条黄毛老狗,怕它叫唤,吵醒你的奶奶,没想到狗见了我,一声都没叫,还亲热地摇着尾巴,跟着我跑前跑后。这大概是老天在帮助我吧。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下子就爬上了树。采茶的时候,心里还咚咚地跳个不停,两只手汗津津的,几次差点没站住掉了下去。”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

母亲必须赶在奶奶起床之前,下树离开。要是被奶奶发现,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母亲知晓奶奶的作息时间,以及起床之后的一些生活习惯。约摸觉得奶奶就要开门的时候,便立即停止手中的工作,下树离开。

母亲将采下来的茶叶,背到对面山坡的一个隐秘处藏好。再赶去队里上工。为了不让奶奶发现,母亲每次都从最外侧树枝上的茶叶采起。

那棵被母亲采摘了茶叶的山茶树,从对面的路上看过来,就像一只被啃去了大半的青苹果。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胆小,连小虫子都怕。她还恐高。我在想,母亲站在陡坎的树巅,又下临深潭,那一刻,她不怕吗?

第二年,奶奶对山茶树看管得严了。茶叶成熟的时候,她无论多累,都要起个早,搬个凳子坐在树下,吸烟,喝茶。能搬到树下干的活,都尽量在树下干。

母亲再也不能回去偷采家里的山茶了。她只好在干活的空隙,进山去寻找一些诸如桂皮、屎瓜等可卖的山货。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

一次在外婆家,我偶然从外公和外婆的小声交谈里,零零星星地听他们说谁要离婚。我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但我观察他们说话的表情,很凝重,神神秘秘的,我便隐约地知道,离婚大约是一件不好的事。

突然有一天,我的父亲出现在我们的猪圈屋前。他嗫嚅地对母亲说,奶奶让他来接我们回去。母亲看都没看父亲一眼,也没有让他进屋。我母亲让他捎信给奶奶,说我们过得很好,不回去。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站了一阵,怏怏不乐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爷爷的妹妹——我的姑婆,带着礼物出现在我外婆的家里。她陪着笑脸,对外婆说,我爷爷请她去赔礼。爷爷请求外婆一家原谅,并请外公外婆说服我母亲,搬回去住。

外婆没有答应,她说,这事要我母亲自己做主。

那天晚上,母亲把我们叫到一起,问我们想不想回去,她说她听我们的。说实话,奶奶嫌弃她,欺负她的那些事,一想起来我们的心里就好疼。我的父亲又那么懦弱,对我们也说不上疼爱。如果回去,明摆着又是受欺负去的。我们跟母亲说现在这样挺好,我们不回去。母亲沉默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可怜的母亲!你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是不是也觉得,如果父亲不能像个大人,不能保护我们,过些日子,我们还得搬出来?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母亲沉吟半晌之后,站起身,对我们说:“还是回去吧,你们都会长大,不能让人说你们没有父亲。”

我们搬家回去的那一天,几个主要亲戚,还有村里的几个干部都在。奶奶做了一桌子好菜。吃饭的时候,奶奶盛了饭,亲手递给我的母亲。我的父亲紧紧挨着母亲坐着,破天荒地,给我的母亲夹了很多好吃的菜。

回到大家庭的母亲,虽然仍是不言不语地埋头干活,但奶奶已经不再对她说那些伤人的话。父亲与母亲一起出门干活的时候,也知道拿过母亲的锄头,扛在自己的肩上。

我在8岁那年,也上学读书了。我的母亲,坚持用她攒下的钱,支付我们几姐妹的学费。我是她的老幺,她最疼爱我,每个星期都要偷偷塞给我两毛零花钱。

有一次,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坏了骨头。那几个月,是我母亲床上床下伺候的。好起来之后,奶奶说自己老了,爬不上树了,让我母亲每年采摘那树上的茶叶,卖的钱归我母亲支配。

此时我哥哥已经娶了媳妇,母亲提议让我嫂子采摘那树山茶卖钱用。嫂子受不得那个辛苦,不要。于是每到茶叶成熟,母亲就在我们的前呼后拥里,上树去采茶。奶奶搬一把椅子坐在树下,眯着眼,仔细地择去我母亲采下来的茶叶里,那些无用的枯叶。

我的大姐二姐相继出嫁。我在母亲的呵护下,一直读完了师范,并如她所愿,得到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成了她心目中识文断字、受人尊敬的人。

又一个夏季,我们拖家带口回去看望母亲。母亲正坐在那棵海棠树下喝茶,歇凉。海棠树,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树下坐着的我的母亲,也还是那么慈祥美丽!

今年夏天,我又一次回到老家。那棵海棠,只开了几朵稀疏的花。树下,不见我的母亲,已整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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