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梵梅
“我有时能觉察到自己,是世间遗留的尤物。”
1926年12月31日,茨维塔耶娃在巴黎近郊寓所
给刚刚离世的里尔克写下一封他永远收不到的悼亡信:
“亲爱的,我知道,你读我的信早于我给你写信。
——莱纳,我在哭泣,你从我的眼中涌泻而出!”
世间没有梅花,除了深不见底的九湖
它点点纷飞于世外,人们以为它想降临在一首诗里
它比那个俄罗斯女人藏匿更深
它需要的也不是帕斯捷尔纳克短暂的温暖
而是欢天喜地的俗世,哪怕加重头上的霜雪
有一夜,明月下滑过一个优雅的轮廓
仅仅是一条影子,你们不足以追寻其踪
次日清早,有人在草叶间见到了老虎的脚印
秘密的瓶子打开了!
谢天谢地!它就这样来过明月山冈
又离开明月山冈。蔷薇在开放
老虎在下山。世间自此再无尤物
它被抱走了。在枫丹白露的秋天
无人知晓即将展开的大雅大俗,正从眼中涌泻而出。
总有崭新的一天在嚷嚷着要消失
总有一个叫不甘的伙夫
把柴火往灶膛里猛塞
一滴水融入海里,即便它称为消失
也已经强大到可以拿来当箴言
杯子见底了,夜更深了
柔软的人柔软得不行了
多情的人多情得想再爱几个人
一整夜在酒中漫游,希望有人来认领
尽管最后还是自己领回自己
睡回自己的床上
尽管此前曾有擅口头斗勇者
宣称他要睡到别人的床上去
但无须等着酒醒
他已经乖乖回到日常
为什么来到这里?
总是有缘故的。
照顾一下这残缺的时日嘛,
当然,喝酒类似修补。
当酒事的尾声竟然还有新酒正在打开
还有什么不能好好坐下
夜光杯闪闪发亮,“来来来,喝完这杯,
再说吧。”
“好——花——不——常——开……”
咿咿呀呀唱开来
谨严。
她克服谨严。
同时克服懒散。
但她散开。
跑开,从他者那里。
回到自己这里。
不是关于安全性。
安全来自体内。
事关海水昼夜的起伏。
潮汐之重要。
当她被大幅度倾斜的引桥推向船只
虽然尽量控制被动,
还是被迫加速跑下,
跌入船舱。
这不是她要的。
但她最终接受了它。
是的,我接受了它。
我用几年观察潮汐。
我接受斗转星移。
我不相信科学把我扶上卫星,
我相信康科德城那支轰鸣的秒针,
是梭罗用脚丈量出来送给我的。
那人卧在那儿,对着空气问:
“想我吗?”
接着是一大片芜杂爬上来
我翻身下床
正午的神在打盹。
我越过一道藩篱,差点把他吵醒
嘘!我要去远方,没有人去过的远方
那里有一个无中生有的人
正在对着寂静的山川说
你来得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