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用它的手,钢笔用它的惊世骇俗
人用他的嘴巴和头脑
死亡用它的回忆
声音比人更先出生
从一个黑洞里冒出的“咕咕”
仿佛春天
它已经吞下了寒冷
它首先是个婴儿
绿色的潭,曾在虎的慢步中
播放它威严的倒影
这是山中的海,比电影更清晰地
装下那个时代的天空
从头到尾都清澈,干净得
仿佛造物的洁癖
这儿的人乡音很美,少年俊朗得简直悲哀
他们毕生在山丛之中生长
直到这个世纪的到达,野性才
穿上腼腆的时尚
世界要变了,他们说,山外面全是新玩意儿
他们在林道中抬头,飞机宁静地往前
尾后的航线比山道还宽
而绿色的潭,母亲的故乡
镇定如古刹的飞檐
庄严,幽明,续接岸上的神话
她已经出山三十年了
世界像魔术颠覆了群山间的世事
孩子们将不属于这里
像船桨拨动的水音,涟漪荡开
走远,并折断脸庞的倒影
绿色的潭,依然古老,依然年幼
有时像受惊的鹿眼
露出火石般天真的激动
毋庸置疑多半人度过了
极没意思的一生
毫无疑问他们也害怕
起伏跌宕的人生
剩下的一部分痛苦着生活
另一些又说着并不想麻木平庸
通常是没得选择的,当我们改变
我们就要去习惯
当我们习惯了我们又厌倦
神是不开口说话的,他深知
一切都已经安排完毕
当你忘记你得到一个账本
当你放弃就要去偿还一种哭泣
奖励总是在最后出现
我们中大多人
等不到那一天
我可以一个人一直这样活下去
如果世界不变坏和灭亡
如果人心也如此
我是个水库也是旁边的龙头
是块稻田也是它的农民
我是个世界包括世界的主人
是自由本身虽然偶尔被禁锢
我是孤独本身偶尔比这深刻
我满足自己没有奢侈的需求
一切都够了如果上天不打算再给我
全部的必要都长在我身上我是完满的
如果有一个更好的世界
更好的一个
能融于我的灵魂的人
我将会接纳他
如果这一切能成就另一个默契的世界
如果我们始终可称之为我或一个整体
夏天里美妙的玫瑰
仿佛一朵血
哪儿都是绿的就它
从绿中点燃了一小朵红火焰
这儿的青翠连着一整个夏天
只有玫瑰顽强地生存于爆烈
孩子们从那儿路过
急匆匆地
因为天太热了
但我的玫瑰
充满耐心的红
像个还没醒来的梦
将有更多玫瑰盛开于夏天
所有的玫瑰这时候最像爱情
当现实,时代,自我
让我的语言粗糙,浅薄
无知,暴躁
我知道我的表达短暂地荒废了
我坐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吃饭
痛苦离我很近
真理离我很远
这时候只有吃饭是幸福的
其他的暂时不要谈
夜晚的城市
像发光的铁皮盒子堆成的
机器玩具
月亮在它的上面
充满灵魂
充满感情
那时我十来岁吧
太冷了,在大而破旧的教室
脚趾头好像死掉了
更明显的是痛,
使人难熬
后来长了冻疮,耳朵很痛
红肿得奇怪
但并不悲伤
我抱着脚在教室看书
写一会儿作业,揉一会儿脚趾头
就这样过去了多年
一年又一年
日子很有滋味,并不值得沮丧
我时常赤脚走向田野
在茂盛的夏天
我的牛在那儿安宁地吃草
我跟它一样坚韧
一样精神粗糙
有着顽强的硬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