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张望,在湖的两岸。
我看见血红色的月亮
掉进水里
风一吹,它的眼角就有了褶皱
有人试着用呐喊打破这暗夜
但它岿然不动,异常平静。
从山上望下去,湖水仿佛是落在山间的
一滴泪水,闪着皎洁的光。
我忍住莫名的悲伤
从一群赏月的孩子中间穿过去
独自向东走去。大片的芦荻花
始终与风在一起。
我靠近它们的白茫茫。
我们一生中所有的起伏
今夜只剩下,胸前那抹雪了。
清晨,我在镜子里探究自己
到底有了哪些变化
然后到院子里,用老式相机
记录即将消失的一切
树上的鸟,啁啾着
我们对视的同时
在语言里找到了梯子
它后背挺直,长着一张陌生人的脸
我们往上爬
为了接近危险
窗外的阳光都集中到
杨树的叶片上
晃动着白银的树冠,令人眼花
不敢盯得太久
我正伏在桌上做细致的事情
用画笔将母亲的短发,一根根抿到耳后
她生前爱笑,我却更喜欢
她独自坐在廊檐下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样子——
那不是一个母亲的忧郁
那是一个女人的忧郁
流水的声音
彻夜不停。可能是幻觉
大于事实。
可能是茂盛的风
摇晃着果实
一切都要坠落了,在凌晨。
如果遇上一块好的石头
我也有清脆的声音
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现在,它进入我
和火车进入黑夜一样
缓慢而用力
这里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我们并没有相遇。
火车呜呜而过,一些草顺势倒下。
玉米很高,叶子的绿
一日比一日深。
牛在山坡上慢慢咀嚼,蝉声此起彼伏
十分聒噪。
和它们挨着,我明显地旧了
嘴唇苍白,鞋子上有厚厚的尘土。
路旁火星四溅
我无法靠近那个人,他正在
专注地打铁。
这个夏日,冒着烟
被他的锤子敲打了很久
当汽车爬上一面陡坡
我惊异于那壮观的场面
大片开花的板栗树,花穗修长
像少女穿着米色长裙
在她们的国度举行盛大的仪式
我难以突破这稠密的布局
花粉在空气中膨胀
一只野狸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来探索她们。它出现
停留了几秒,然后按原路慌张返回
打开电视
发现暴雨后,两条河在山体内较劲
我惊觉这是无力的事情
像一段关系或一个时代
面临即将结束的崩溃。
几分钟后
大水汹涌着轰鸣而下
快速绕过石头
淹没了一只犀牛的腰部
但它似乎并不在意
一只黑色的小鸟站在它的背上
它的嘴角温柔
它仍沉浸在植物的香气里
旧楼下面,是街市
电线浮在一楼和二楼之间
几个孩子从下面经过。
打开窗户,树枝上应该堆着雪
但完全不是我预想的那样
只有雨水,在上面横着排列。
看它们坠落的时候
我一边想别的事情
一边搅动蜂蜜,植物的甜
按逆时针的方向,从杯口慢慢
旋转出来
你们多次谈论到父母
包括他们初次进城时的表情和语气
我暗暗想象他们的模样——
粗布衣裤,装满土特产的竹篓
刚踏上电梯时的惊慌
你们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笑声
我低着头慢慢剥开青橘,没说一句话。
我没有了父亲
也没有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