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宫凤华
烟雨江南,闲坐木格窗下,翻阅清少纳言《枕草子》,有如清风飒至,明月入怀。窗外栀子飘香,蜻蜓旋舞霞光里,蝉鸣和蛙声如悠远的笛声,乡愁汹涌而至。
夏日,老屋门前池塘里荷花盛开,蜻蜓翻飞,河鲜泼剌,荷叶青青,叠翠涌波,层层远去。粉白荷花追波逐浪,踏波而行,把一汪碧水渲染得华丽而鲜亮。
蜻蜓沾清荷,点水款款飞。菰蒲凝绿,水汽氤氲,水墨蜻蜓,恍如走进齐白石清幽的画境里。工笔兼写意,真趣流泻,清凉与清欢,内心波光旖旎。
清浅时光里,脑海总是浮现出温馨的画面,踏着放晚学的袅袅钟声,沐浴着绯红的霞光,我们蝴蝶般地跳跃在乡间小路上,嘴里飞出《红蜻蜓》动听的歌声。
歌声像快活的风,横掠过澄澈的河水,滑进远处苍苍莽莽的苇丛中,融进远处田埂上牧童咿咿呀呀的柳笛声里。
残阳濡染,有一种即将褪去的娇羞。在西天扇状展列的云霞里,蜻蜓们在追逐、嬉戏、跳舞,像打谷场上疯闹的乡下孩童,尽情地放飞透明的快乐。
晚霞中的红蜻蜓,充满了诗意的伤感。蜻蜓小巧而清秀,透明的翅膀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似桑叶的经络。长长的尾巴柔软而细长,如古代仕女发髻上斜插的玉簪。荷花散发着俗世的慈悲光芒。黄昏时分,天幕秾丽。蜻蜓一撞一撞地飞,利索,迅疾,莽撞。
红蜻蜓的眼睛如卤汀河水般澄亮,舞姿似天使般优雅高贵。绿蜻蜓纤细如草茎,绿色的身子,狭长的翅翼。霸王蜻蜓眼睛鼓凸着,尾部笔直,飞起来霸气十足,像一架架呼啸而过的飞机,划过纯蓝的天空,留给我们痴痴的遐想。
在滴露的清晨或诗意的黄昏,蜻蜓如身穿红裙的少女,如一朵娇艳的火苗,闪着绚烂的光芒,穿越在茂密的芦苇和菰蒲间,成为我们夏日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乡下孩童常常折一根芦秆,把顶端折成三角形,固定好,再到处寻找蜘蛛网,让蛛网绕在竹杆顶端。觉得很有粘劲了,就举着竹竿四处寻找蜻蜓。蜻蜓站立在草尖上,如参禅的高僧,一动不动。蜻蜓虽然眼尖,但误撞到三角网上,纵然力气再大,也飞不脱。
有时把逮来的蜻蜓放进蚊帐里。里面的蚊子被蜻蜓追得无处躲藏,乖乖地束手就擒。有蜻蜓相伴,清凉夏夜,我们睡得香甜。伴随蛙鼓虫鸣,我们的梦境如天边一抹清远的月色。
有时,蜻蜓故意戏弄孩子,没有靠近时,它飞得又慢又低。待孩子蹑手蹑脚挨近,它翅膀一振,呼地一下飞远了。那双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俏皮的光芒,逗得大家额头上汗珠直流。
临水而居,近荷心香,荷风沁凉。荷花与蜻蜓你侬我侬,恍若天然的工笔水墨。蜻蜓仿佛翩若惊鸿的洛神,体态轻盈,娇花照水。如一片闲云,投影湖面,晕开一圈似是而非的涟漪。
霞光中飞舞的蜻蜓,激起我们飞翔的欲望和美妙的憧憬。凝望舞姿曼妙的红蜻蜓,我们内心乡情涌动,溢满温馨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