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没有疫情（外二篇）

陈 雁

大年初五早上，我打开窗帘见阳光灿烂，不想待在家里了，想到海边去。

这时街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车辆也和以往一样在马路上奔跑，各种商铺都已经开张，卖水果的摆满了街边。人们经过几天的自我隔离，随着这个早晨太阳的升起，心中似乎没了顾忌，笼罩在头上的疫情阴影似乎不复存在，都大胆地走到阳光底下来。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海边，除了辽阔的村野和明净的公路，没见到微信图片里封村的情景。官方的疫情数字不断更新升级，而民间不再有疫情传说，紧张气氛已经完全舒缓，看来群众更喜欢根据自己的经验生活。

正是退潮的时候，巡海的人走向了大海。他们之中除了本地村民，还有外出打工回来过春节的人。前者是为了生活，后者是为了好玩。不论什么目的，大海都一视同仁敞开心扉。

不论外界发生什么事情，这里依然如故，人心一样淡定。我一心一意跟着人们走向大海，根据别人的指引走向布满红螺的地方，用手将螺子一只一只扣出螺，放在桶里。和我一起走进大海的人，也全心全意投入对海的索取中。

太阳在破碎的云层后面，温暖地由银白慢慢变黄，慢慢向海平线落去。光线从破碎的云朵间清晰地投射在积水的软泥上，投影在海底。这是一幅让人敬畏的大自然图景，在此之下，人很渺小。我们一直在大自然的掌握之中求生，谁都躲不过注定的宿命。因此，敬畏大自然，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

生死之交

这天接到小学校长 A的电话，说很多天没出来玩过了，要邀几个人一起玩。其实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这是很多湛江人的心情。

在朋友 B的家里，一个房间放着专门打牌用的桌子和椅子，法院 C早就坐在那里。 B到 楼打来 4碗粉条牛腩汤快餐。我奇怪这时期还有人敢做饮食生意，让我们幸运地解决了午餐。

A戴着口罩来，我们三人都不戴口罩，于是 A不好意思地将口罩捋下来挂在下巴的地方，和我们同生共死。这期间，我喉咙有点痒，大概是那天去大海挖红螺有点被冻着，我忍不住咳嗽了两下。我观察他们，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若无其事。见没人说什么，我便安下心来，坐在牌桌上与 A作队友打他们两个。

我牌术真的很差，已经和 A说好不能骂人，他也非常大度地说不会骂人，可是在我的错失中他仍然暴跳如雷，满脸通红，口水都喷了出来。相信这个时候，在座没有一个人想到疫情，他下巴底下的口罩也起不到提醒作用，都在输赢之中激动着。为了扼住他的情绪，我要和他站在马路中间拼高低，他才平息下来。

整整打了一个下午才打 4盘，我和A以 0 比4 盘盘输给对方，好在他们从不赌博，否则我会心痛。

傍晚来临我们不得不四处散去，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看微信时，我看到了钟南山的警告：

解释一下钟南山院士提倡大家待在家里的初衷：假设武汉一个病毒携带者A回 家，一路上他碰到了3 0个素昧平生的B，回 家约见了 20个 朋友 C。政府是可以追踪到这些C ，但 没有办法追踪到那 30个B。这些没有路过武汉、自认为没接触过携带者的B，他们也许就在你身边，跟你言谈正欢……

我受到了惊吓，想到牌桌上的ABC。我无法确定他们走在路上是否和武汉人擦肩而过，是否在路上毫不知晓地沾过武汉人打喷嚏的唾沫，吸进他们呼在空中的体气。在疫情还没爆发的潜伏期，一切皆有可能。我们的友谊，在下午这场牌中，算得上生死之交。

空空荡荡的车厢

虽然疫情严重，但儿子不得不在假期结束时返回单位。在政府三令五申叫市民不要出门的情况下，可想而知在高铁站返工的人潮里，在坐满人的车厢里，到达广州后挤进人流密密麻麻的地铁站里，在拥挤的地铁里，或者是坐在不知是否有疫情人坐过的出租车里，这一切都让人担心和郁闷。这种情形里，政府所做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而且疫情会迅速蔓延，让整个广州城无可救药，让人无法不怀疑，这次疫情是哪个歹毒之人所为，让人无法安全度过，就像一场战争，计划得如此周密，让人怎样防范都无法躲藏。

忐忑不安中，政府发文推迟 3天上班。其实这 3天也未必能起到防范作用，儿子单位又加了3 天，可以在家里工作，可儿子似乎已经不想天天待在家里，想提前在年初六上去自动隔离，在宿舍里干活。我什么时候都相信他是对的，便随他。

年初六上午 11点 50分的车，他担心塞车，要提前两个小时出发。我说应该不会塞车。这个时候，人人心里有点惊恐，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估计不会有太多人出门。我相信我的判断正确。

公路上果然车辆不多，很畅顺。倒是湛江西站，错入了出租车场，那里的出租车排得满满，都没有生意。一个出租车司机示意我掉头出去。

上到高铁站，最里那条道停着几辆送行的车辆，还有几个准备入站的人和送行的家属。这里不能长久停车，儿子拖着行李走向入口和我说了再见。我无法得知车站里的真实情形，不知里面有多少人，是否和往常一样接踵摩肩。相信所有家长都不希望这种时期自己的孩子夹在人流里，留下无法预知的安全隐患。

回到家里看到儿子在微信里发来两个图片，是他所在的那节车厢的图片，空空荡荡，儿子加以说明：整节车厢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他成功地躲过了返工人潮。我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