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语用标记“真的是”

华雨婷

（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上海 225500）

0 引言

方清明认为现代汉语中存在四个“真的”，分别是区别词、确认义副词、强调义副词和话语标记[1]。现代汉语中，线性序列“真的是”有多种语法语义关系，可出现在多种语法环境中。例如：

例（1）：“您没弄错吗？”公证人说道，“您的意思真的是‘不立她’吗？”“是的！”诺瓦蒂埃再次表示，“是的！”瓦朗蒂娜抬起头来，惊愕得目瞪口呆。（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例（2）：我思忖着：“可是说实话，听了霍闻海小时候的事，我心里倒生出一些敬意。苦难和人的一生该有怎样的关系，可见每个人都是一本大书啊！他从河边逃生到现在，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不容易的……”（张炜《你在高原》）

例（3）：人霉起来真的是!我就知道我今天肯定会有血光之灾!口腔溃疡牙疼不能吃东西也就算了已经到晚上了还摔一跤!整个人摔下来摔惨我了!（新浪微博）

例（4）：我不就是回个家嘛我容易吗我,回家回成这样早知道不回了!真的是!!明天我就回去啦。（BCC语料库）

例（5）：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两个，真的是，丢脸。

例（1）中副词“真的”和判断动词“是”前后一起使用，“真的”修饰“是＋宾语”，这里的“是”不可以省略；例（2）中的“真的是”修饰后面“不容易”，在句中作状语成分，相当于一个副词，在这里可以省略，不会影响句意；例（3）中“真的是”后面没有任何成分，可以看成是后面成分省略了，这里“真的是”结构凝固，表达了一定的语气，不可以切分；例（4）中“真的是”可以独立成句，有口语化倾向，具有评注功能，并且在一定语境中可以看作是语用标记。例（3）和例（4）在一定程度上结合比较紧密，都表达一定语气，抒发主观情感，而例（3）的“真的是”一般情况下是附着在句子或词语之后，不能独立应用。

本文探讨的主要是例（4）中“真的是”独立成句这样的使用，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发现“真的是”随着社会的变化在网络媒体尤其微博中以及日常生活中被频繁使用，逐渐呈现出带有话语标记性质的新特点[2]，“真的是”结构出现基本结构开始固化，功能逐渐语用化。另外，如例（5）中“真的是”，虽然“真的是”是独立分开的，但是结合句子发现“真的是”是修饰后面“丢脸”的，是和上述例（2）情况相同，所以这样的例子不纳入讨论。

1 标记界定与句法表现

本文对话语标记语“真的是”进行界定，然后分析其表达效果，进而从语用的角度，探寻其运用价值。

在对相关语料进行分析时，如：

例（6）：真的是，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呢，题目长不一定难写，你们怎么不挑啊？（新浪微博）

例（7）：喜不喜欢一个人究竟怎么才知道？！真的是。（新浪微博）

例（8）：时尚的西服，结果到每个人身上的效果就是不一样，哎，真的是…穿衣的时候吧，请选择适合你的，不是只要选价格和牌子，你说你穿500 多的西服为什么穿出来的效果像是50 的样子呢……（新浪微博）

我们发现“真的是”位置较灵活，往往单独使用，是紧密结合的固化形式，而现代汉语中的“真的是”总要充当一定的句法成分组合成更大的语言单位；语义上，现代汉语中的“真的是”仍延续副词“真是”的意义，只是程度稍微降低，而网络和口语中的“真的是”则用来表示主观评价义[3]，即使去掉也并不影响句子的语义真值；语用功能上，网络中的“真的是”使得话语间的隐含关系外显，表达了说话人的态度和心理倾向等，帮助受话人理解说话人的真实意图[4]。可见，“真的是”在网络和口语中形式多已固化，既不影响话语的命题意义，又对其所指向的话语的理解具有某种引导作用，其功能已经语用化，故可以把它界定为新兴的话语标记语。“真的是”独立成句的使用是在最近几年形成的，它的使用有进一步词化的倾向，“真的是”不表示对事物的肯定或主观强调，而是来表现主观情绪或表达说话者对某人或某事的主观评价[5]，具有一定的评注义，不管在日常对话中还是网络环境中使用频率都非常高。如：

例（9）：闲出病来了，真的是，一直胡思乱想……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啊！（BCC 语料库）

例（10）：有时候能想清楚的道理但自己就是拗不过来劲，[抓狂]真是傻有时候觉得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sb，真心实意对别人，换来的究竟是什么，真的是，3 年啊，我真的不想解释什么你不理解就算了，说了也没用，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人家一年都比你3 年理解的多，我只想说是你眼睛瞎了。（新浪微博）

例（11）：真的是，一天到晚q 上找我你不腻啊！！真的是。（新浪微博）

上述例子我们可以看出“真的是”在句子中可以独立放在句首、句中和句尾，即它所在的位置并不受限制。例（9）中，“真的是”放在句中，是对自己很闲容易胡思乱想的一种自嘲和自我否定；例（10）中“真的是”放在句中，表达自己真心待人却换不来真心的一种消极的情感态度和感叹；例（11）中句首的“真的是”从篇章角度看，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感叹对方一直找自己聊天不会腻嘛，句末的“真的是”是一种再次强调主观情绪。“真的是”的作用主要是进行评注或抒发主观情绪，也具有强调主观情感的作用，常常用来表达不满、生气等贬抑语气。

“真的是”在现代汉语的使用中，是由句中成分发展成为能够脱离句子而存在的独立语，由句中短语发展成为固定短语甚至是词语，语义上由“真的”和“是”语义的组合，发展成为独立表达言者主观态度的具备话语标记功能或叹词功能的“真的是”，发展成为和“真是的”具有类似的用法[6]。评述性语用标记“真是的”的核心功能为负面评价，常用于和缓型批评指责场景，具有较强的主观性。但是我们在查看语料时发现，“真的是”不仅仅具有负面评价义，在一定的条件下还能表示正面的评价意义，甚至可以表示人们的主观情感[7]。例如上述例（11）句首的“真的是”不一定表达负面义，可能是表达聊天过多时的一种嗔怪。

2“真的是”语用标记的形成机制

日常的话语交际中，“省略”现象很常见。从真是来看，吕叔湘将“真是”称为习惯用语，用来表示不满意或抱歉。李晓烨认为，“真是”作为一种省略，使用广泛，在生活中我们经常会听到“你（可）真是……”这样的话，此时“是”字，读音很重，重音在“是”字上，如：例（12）你说啊，他可真是，当初不好好学，现在后悔有啥用。可以看出，“真是”省略的后面所要表达的意义是负面的。“真的是”可以说是，在“真是”中加入了一个助词“的”，发展成为“真的是”，这时的语气比“真是”要略微和缓许多。在“真的是”这一省略现象中，“的”读轻声，“是”字也是轻读的，重音在“真”字上，这样就有了嗔怪的意味，于是使整个意义发生一定的改变。

我们在分析“真的是”有多种语法语义关系时，可以看出例（3）中的用法：“人霉起来真的是”，“真的是”总是附着在句子或者词语等语法单位之后，是在表达某事物令人有所感叹，但是“真的是”后面具体感叹的内容却省略了，省略的内容一般为形容词，如“真的是无语”“真的是刺激”“真的是醉/绝了”，后来“真的是”从句子中进一步独立出来，可单独使用，不用依附在其他任何成分之上，专一表达言者主观情感态度和主观评价。这在具体的语境下并不影响交际，可见这时“真的是”已经具备说话人和听话人的一些共识。“真的是”在口语对话中会出现省略现象，这种省略是交际中的省略，因而我们将其归入语用省略，这也体现了一定的经济原则和合作原则。

3 结语

本文认为“真的是”正在经历语法化的过程，可以独立成句，由句中短语发展成为固定短语甚至是词语。作为语用标记语使用时，用来表达一定的主观情感和主观评价，这种用法在近几年出现很多，常常在口语中和网络中出现。“真的是”作为语用标记语使用时负面义低于评注性语用标记语“真是的”和“真是”，并且“真的是”还可以表达正面评价义甚至主观情感。“真的是”语用标记形成的机制主要是省略，体现了一定的经济原则和合作原则。本文的研究还比较浅显，主要是对现象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