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暖(组诗)

2020-11-17 14:29何锡联
连云港文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城墙雪花南京

何锡联

考 场

夜深了,梦在创新

一场雪留下一张试卷

南京城就是巨大的考场

灯在江岸打捞着影子

影子随黎明的临近而渐渐走远

在被惊扰的夜色中

没有可以满足告别者的言语

脚步轻如灯草

生命的痕迹犹如飘落的雪花

复苏的花园

慢慢睁开紧闭的眼睑

一缕缕光在欲望中颤抖,充满

谨慎的自信

来去晃动的身影

竟成为生与死的转折

神奇之力,来自细小的聚集

在形体弯曲的阴影中

病区时常咳出大片的光芒

生命弱小,信念强大

在以白色走廊为背景的静寂中

我无法辨认拥挤在昏暗中

依墙瞌睡的白衣人

而此刻的南京,在竭力伸展的

灯光下,引领着救护车

行驶在忐忑的夜里,城墙恍惚

超越时空的呼啸

删除了焦虑中的所有音节

只有江水像沉重的铅液

凝滞在原地

但那决不是守望。这让我发现

凌晨三点的南京

已没有距离与速度的概念

一百年后的今天

像不到一秒的时间,还会

浮现在眼前

我要感谢上游的武汉兄弟

——忍受中的无畏

当肺咳成空洞的黑夜

从不迷惑自己

也不再拿预言去研究结果

我还要感谢—-

同饮一江水的南京兄弟

无论风吹向哪个方向

总能从无穷数据的试卷里

精准地计算出

人类灾难中所需的安慰

我更要感谢凌晨三点的夜空—-

雪花继续飘落

让一个国家在多年以后

还能记住他们

温 暖

今晚,高庙路空无一人

好像世俗间,突然

不再拥有对于财物累积的追求

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

灯光、病房、收费站、救护车

都归属行进的前方

没有行人的夜晚,天空俯视的城

如同雪花象征的斑点

抑或净化后的帆

在祈愿幸福安康的雪花中

口罩、呼吸机、中草药,防护服

都在至柔的光里

我要走进地铁了,乘坐S3 号线

我要割断与地面上的联系

为空空的车厢和今夜的无眠者

感受一下,在闭合的图景中重逢的

浪漫。我的爱人在汉中门站台

踮起脚尖,正望着我的方向

看来天下安宁是不够的

只有牵挂被等待照亮的那一刻

生命才有来自寒夜的温暖

瓷器的光

再往前走,就不是原来的老门东了

那样,我怕今夜的雪

会把自己表述成

一群正在忙碌的白衣天使

雪在凝视污浊的物体时是清白的

但聚集了众多的沉默之后

呼吸的空间好像仅剩下

被黑夜庇佑的那条巷子了

我是戴着口罩路过这里的

在被病毒制约脚步的时光里

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歉意

面对陌生面孔中语音各异的英雄

很多时候我的心安静不下来

有一种推倒城墙的冲动

只有当晨曦爬上房顶

瓷器的光从内向外发散

等 我

夫子庙的夜晚小雨夹雪

成就了许多软体类幽默的诗人

梧桐落下最后一片树叶

了却了一趟人间心愿

城墙上的青砖以秒计算

但仍压着几百年前的一根头发

它抓住软弱就不肯放手

一半留作回忆,一半留作憧憬

那条姓“秦”的淮河静坐在灯里

想象着人头攒动的背景

它用另一种方式感受喜庆的节日

不再用别人的眼睛揣摩他人

夫子庙好像受了点风寒

心中的石头尚未沉入水底

我要把茶壶里的光阴倒空

让新鲜的早晨在雪花中静静等我

广场边上

我是平庸之人,经常在座驾上

顾盼着古楼广场上

戴满口罩的行人,他们的恐慌

比横穿马路的猫要幸运多了

它是用自己的生命

承担了违反人类规则的后果

我经常为头发的长短发愁,甚至

当一支烟吸进又吐出之后

还要让气管和肺部

承受外界的评判

我缺少跳广场舞的骨头

喜欢它边上的事物,譬如

下棋人找不到对手

不断更换男女的椅子

翻来复去谈论的蔬菜价格

后来我发现,最浪漫的还是风

它能把广场边上的草地

窜改得乱七八糟,而自己却

不留一点痕迹

今夜,小雨夹雪

今夜,小雨夹雪

南京不再因几声咳嗽而忐忑

我最初的担心被天空反复讥笑

在雪花飘落的过程中

低头行走的好消息与坏消息

已融化在江堤的睫眉下

我的亲人离药房很远

她戴着口罩

浑然不觉雪后的忧虑

那些在城墙上历经朝代的青砖

在雪的被子里美梦着

但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追求

我恨那尊铜像,站立在新街口

风雪中还不忘提醒——

让我做一个仍需努力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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