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升
陈赓(1903-1961)
陈赓在革命战争年代驰骋疆场,军功赫赫,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是新中国十位开国大将之一。在艰苦的长征岁月中,先后担任红军干部团团长和红十三团团长等职务的陈赓,坚决执行中央的决策部署,与战士们一起冲锋陷阵,克服重重艰难险阻,为中央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1934年 10月,由于第五次反“围剿”的失利,中央红军不得不撤离中央苏区,开始了长征的漫漫征途。出发前,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将红军大学、两所步兵学校和特科学校合成一个由年轻的连排干部做主力的干部团,并明确其主要使命是储备干部,进行警卫工作,保卫中央安全,必要时则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干部团下辖3 个步兵营、1 个特科营和1个上级干部队,陈赓和宋任穷分别担任了这支特殊队伍的团长和政委职务。
1934年底,中央红军听取毛泽东的建议,放弃与红二、六军团在湘西会合的意图,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挺进。这一关键的正确决策,成功地把敌人甩在了身后,并到达了乌江南岸。乌江又名黔江,是长江上游南岸最大的支流,也是贵州的第一大河。它以流急、滩多、谷狭而闻名于世,自古就称作天险。3 万中央红军跋山涉水来到乌江的渡口后,发现这里仅存有两条小木船,短时间内我军难以全部渡过。国民党方面更是夸下海口说,共军远征,长途跋涉,疲惫之师必难飞渡。面对滔滔江水,中革军委决定实施两套方案,双管齐下。一方面命令红一军团的两个团进行紧急地抢渡、偷渡;另一方面命令陈赓带领干部团争分夺秒地架设浮桥。
1935年 1月 1日,陈赓和干部团下设的特科营工兵连来到江边观察水情。虽然此时正值枯水时节,但乌江的水深还是达到了15 米,流速快至惊人的每秒2 米,江宽也有200 米,这些都远超我军估计。在如此湍急的水面上架设浮桥,国内外军队都鲜有成功的例子,更别说工具和装备一直处于奇缺状态的红军了。面对困局,陈赓和工兵连的干部们并没有放弃,而是聚在一起仔细筹划各种架桥方案。他首先将全连200余名士兵划分为器材供应、编制竹排、架设、投锚、救护等作业小组,下令各小组分头进行自己的准备工作。起初架设浮桥的方案是将三层竹排叠在一起做桥脚,每对桥脚中间铺上两根枕木,枕木上连接三四个桥桁,上面铺设门板,再系上横木,组成一节一节坚固的门桥。门桥做成后,工兵连战士冒着对岸敌人猛烈的射击,进入冰冷的江水中开始架设门桥。但门桥刚一放入水中,就被汹涌的水流轻松卷走了,工兵连几次尝试均告失败。
见到这种情况,陈赓没有气馁,他马上召集干部们召开“诸葛亮会议”,一起来商量怎样才能将门桥放入水中而不被冲走。有人提出,可以把门桥拴在大石头上,靠石头的重量把门桥稳固住。陈赓立即在现场演示起来,但并未成功。这是因为大石头虽有重量,但表面过于光滑,沉入水中还没稳住,就会被水流冲走了。就在大家陷入苦恼时,陈赓想到了一个名叫何迪舟的俘虏。何迪舟是从工兵学校毕业的,陈赓把他找来,动员他立功赎罪。没想到这个何迪舟果然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建议用竹子编筐,里面装满大石头,让竹筐有足够的重量,同时在筐子的四周则捆上被削尖的竹竿,三四个竹筐一起放入水中,在水中翻滚几下后,尖锐的竹竿就会插进泥沙里,把竹筐给牢牢固定住,这样就有了放置门桥的位置。
听了他的方法后,众人觉得可行,于是工兵连立刻行动起来,照他的方法将特制的竹筐放入江中,果然成功了。门桥被固定住,浮桥也被一点一点地架设起来,不断通向对岸。两岸在不断地交火,工兵连的战士们也一刻不停地建着浮桥。投锚组长石长阶为了保卫门桥,更是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经过36 个小时的紧张奋战,一座贯通的浮桥出现在了乌江湍急的江面上,对岸的国民党军也被我军的火力打跑。最终,中央红军凭借新架设的浮桥安全地渡过了乌江天险,随后顺利地攻占了贵州省北部重镇遵义县城,为遵义会议的召开创造了条件。陈赓率领的干部团在困境面前急中生智,圆满地完成了中央交付的紧急架桥任务。
金沙江皎平渡
1935年4月底,中央红军为渡过金沙江,摆脱敌人追击,命令干部团迅速抢占云南省元谋县和四川省会理县之间的皎平渡口。为快速抢占渡口,干部团分成了先遣营和后梯队。先遣营由干部团第三营组成,在团政委宋任穷的带领下,充当先锋,前去控制皎平渡口;后梯队由干部团的主力组成,在团长陈赓的带领下,负责保卫红军大部队渡江。这是长征以来陈赓领导干部团进行的第一次独立作战。
先遣营不负使命,火速赶到皎平渡,控制了渡口和渡船。接着,陈赓率领主力也赶到了渡口。在他的指挥下,干部团出动了一个排,趁对岸敌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乘坐仅有的两条小船,渡过金沙江,并成功抢占了北岸的滩头阵地。接下来,陈赓就开始考虑全军的过江方案。由于金沙江水流湍急,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于是陈赓就命人在沿岸仔细搜寻渡江船只。经过一番搜寻,他们又发现了4 条破船,并将其迅速修复。这样,我军就掌握了6 只小船。陈赓和宋任穷兴奋地向朱德报告说:“皎平有船6 条,每日夜能渡1 万人。”后来,我军又发现了1 条小船,总共为7 条。由于金沙江的龙街渡和洪门渡不具备渡江的条件,军委最终决定红军全部于皎平渡过江。陈赓承担的护卫任务变得更加艰巨。
红军要想顺利渡江,必须提防北岸敌人奔袭。于是,陈赓在控制住皎平渡后,便率领两个营的兵力,赶赴前方的通安州小城进行阻击。陈赓部队走的山路十分崎岖,其中还有一段很长的悬崖峭壁,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当陈赓部队快到达山顶时,他们发现了一股敌军,双方迅速展开激战。由于敌人兵力超过我军六七倍,加上我军所处位置不利,无法展开进攻,而子弹和崖间的滚石却纷纷向我军袭来,一时间陷入被动。在这关键时刻,陈赓仔细观察地形,发现了一个我军可以隐蔽的“死角”。他马上命令部分兵力在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抓紧向“死角”集结,同时我军一个连的兵力则翻过了山峰,找好了有利的地形。等到两边准备好后,陈赓命令战士吹响冲锋号,发起了对敌人所在隘口的猛烈进攻。我军转守为攻,敌人很快抵挡不住,四散逃走。在陈赓“乘胜追击,没有命令,不准停止”的命令下,我军将敌人追赶至通安州。
陈赓(右)与宋任穷
就在此时,追击残敌的陈赓部队遭遇到了刚刚从西昌、会理方向赶来的国民党军。双方在通安州展开了激战。指挥此次渡江任务的红军参谋长刘伯承得知消息后,对宋任穷说:“这是一次关系重大的战斗,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坚决消灭敌人,占领通安州,保证全军顺利渡江。”于是宋任穷立刻带兵前去支援陈赓。这样一来,我军在通安州的兵力大增,陈赓指挥作战更加得心应手。他下令二营发起正面佯攻,一、三营则迂回包抄,使敌军首尾不能相顾,终于将其击垮,俘虏了敌团长以下600 多人,占领了通安州这座小城。随后,我军更是趁胜追击,直到最前面的第五连接到骑兵通信员发来陈赓的“停止追击,就地宿营警戒”的命令后方才收兵回营。通安州战斗为红军巧渡金沙江提供了安全的环境,也打开了红军北上的大门,意义十分重大。红军仅靠着7 条小船,经过9 天9 夜连续不断地运输,最终全部渡过了金沙江。当国民党军赶到江畔后,发现“船只已经烧毁,红军早已远走高飞了”。
陈赓在通安州的战斗中发挥出色,让人印象深刻。时任干部团作战科长的韩振纪后来曾夸赞道:“他在指挥上最突出的特色,就是大胆果决,机动灵活,善于掌握情况,捕捉战机。应该打的时候,绝不放弃夺取胜利的机会;不该打的时候,坚决不打,毫不犹豫。”陈赓领导的干部团也被中革军委通令嘉奖,以表彰他们在巧渡金沙江一役中的功劳。
在长征中,陈赓还自告奋勇,承担起了护卫病重的周恩来的任务。军委副主席周恩来自长征以来,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他不仅要参加各种会议,处理各军团发来的电报,而且还要研究战情,下达作战及行军命令,遇有紧急情况常常是彻夜不眠。1935年8月上旬,周恩来积劳成疾,出现了不能进食、发高烧昏迷等症状,经医生诊断系患上了严重的肝脓肿和阿米巴痢疾。长征途中,我军药物十分缺乏,医生们面对病入膏肓的周恩来一时显得束手无策。
红军时期的陈赓
得知消息后,毛泽东、彭德怀和陈赓等人纷纷前来看望,看到昏迷的周恩来,大家都很着急。这时,陈赓对众人说:“把他交给我吧!我当过医生,会想办法给他治的。”彭德怀吃惊地说:“你当过医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在中央特科工作时,在上海开过医院,除了拔牙和接生,我都干过。恩来同志那时还到我的医院住过哩。”陈赓答道。彭德怀问他有什么好办法。陈赓说:“首先要降温,这样高烧不下去不行。赶快弄些雪来,给他肝区和额头实行冷敷,兴许有救。”毛泽东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都是草地和沼泽,根本没有雪的痕迹。陈赓凭着经验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山说:“那山的背阴处一定有。”他马上带人到那座可能有雪的小山的背阴处去找雪,果然找到了。回来后,陈赓用油布缝了几个袋子,将雪装到里面,敷到了周恩来的额头及肝部等处。过了几小时,周恩来竟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又经多日治疗,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8月21日,新编成的右路军开始通过草地。面对发着高烧极度虚弱的周恩来,彭德怀决定将他抬出草地。彭德怀对红三军团参谋长萧劲光嘱托道:“你具体负责,立即组织担架队。实在不行的话,宁可把装备丢掉一些,也要把恩来等领导同志抬出草地。”于是,萧劲光最后决定从迫击炮连抽人组成担架队,把带不走的迫击炮埋掉,担架队分成几个组,轮流抬着重病中的周恩来和王稼祥等人。干部团团长陈赓自告奋勇,担任担架队队长。陈赓的腿曾受过重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他为了守卫周恩来的安全,一直陪伴在担架左右。
周恩来看到抬担架的战士们身体也十分羸弱,心里很过意不去,几次提出自己改换骑马,但都被陈赓拒绝了。他对周恩来说:“现在我是担架队长,你是病号,上边交代了,你得服从我的指挥。”经过慢慢的调理,周恩来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有了力气。他对陈赓说:“陈赓,你是一员虎将,又是一员福将。谁遇到你准保都有好运道。东征时,你把蒋介石从战场上背下来,救了他一条命;如今你又救了我一条命。”陈赓说:“要是早知道那小子后来变得那么坏,那时他想自杀,真该不管。”
在陈赓和担架队队员的共同努力下,经过7 天7 夜的长途跋涉,周恩来等人安全出了草地。陈赓守护病中的周恩来过草地的这一段故事,也成了人们的一段美谈。1962年 3月,事情过去 27年后,周恩来在陈赓逝世周年前夕,亲自为老战友陈赓的骨灰盒郑重题词“陈赓同志之骨灰”来追思这位患难之交。
1935年 10月 19日,陈赓跟随北上的陕甘支队抵达陕北吴起镇,同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师。11月3日,陕甘支队与红十五军团合编,恢复了红一方面军番号。红十三大队也恢复了红十三团的建制,陈赓改任红十三团团长。红军在陕北落脚,使蒋介石极为不安,他调集国民党第五十七军和第六十七军,逐渐形成了对红军的东西合围之势。毛泽东和中革军委决定在两股敌军之间的直罗镇突破敌人的“围剿”。11月 19日,毛泽东带领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团以上干部来到直罗镇西南面的小山头上察看地形,研究具体部署。在分配作战任务时,毛泽东将打头阵的任务交给了陈赓领导的红十三团。
陈赓回到营地,高兴地对大家说:“十三团打了娄山关,以后一直当后卫,掩护全军。这次我抢来个硬任务,就是打头阵,拦着牛头打。不过大家不要杀红眼就什么也不顾了,一定要注意政治瓦解。有两句口号大家要记住:一句是‘宽待东北军’,一句是‘欢迎东北军掉转枪口打日本!’。”这里所说的“牛”指的是来犯的敌第一〇九师师长牛元峰。
战斗一触即发,陈赓正跃跃欲试,但红一军团参谋长左权却不想让他参战。原来,左权知道陈赓双腿有伤,经过长征后身体又过于劳累,就劝他不要到前线去了,他可以代陈赓指挥红十三团作战。左权和陈赓是黄埔军校一期的老同学,陈赓还是左权的入党介绍人,两人感情十分要好。因此,把红十三团交给左权指挥,陈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他却还是铁了心地要参战:“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却泼我一瓢水。”左权退步,要配发给他两匹马。但陈赓仍不接受,说:“长征我是走来的,不是骑马来的。”陈赓坚持轻伤不下火线,左权只好让他继续战斗。为防止出现意外,他还特地安排红十三团特派员欧致富在陈赓身边备好担架一直跟随。
11月20日晚间,陈赓接到命令,率部前往直罗镇。在行军途中,陈赓拄着棍子,走得很慢,为不耽误行程,他最后只得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担架,由警卫员抬着前进。陈赓说:“辛苦你们了。”还叹了口气说,“这可真是抬着将军上阵了。”最终,陈赓的红十三团及时赶到了直罗镇的东北面,和兄弟部队一起包围了敌军。21日拂晓,蛰伏已久的红十三团主力突然发起进攻,很快就将国民党军分割包围。这时,有个营长来问陈赓:“团长,有半个营的敌人被我们堵住了,喊话他们也不缴枪,怎么办?”陈赓说:“你呀,性急也不能那么个急法。古人大战三百回合,还不分胜负。你才打了多长时间?一个回合还不到,人家就投降?”营长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回到前线,下令部队继续猛攻。不久,敌军抵抗不住,就乖乖缴械投降了。在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的共同努力下,敌第一〇九师很快就被打散,师长牛元峰逃跑。
周恩来在前线视察,见到陈赓,问起了战况。陈赓发牢骚说:“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听说那头‘牛’,还没有套住,你就叫我们团去宰这头‘牛’吧。”周恩来笑着说道:“老陈呀,还是那么‘好战’。你只知道十三团拼刺刀厉害,可还有个美称,叫‘猴子兵’,跑路打敌人援兵也是拿手好戏咧。你们就到张家湾一带打敌人的援兵吧!这里的‘牛’,十五军团部分部队困住就行了。白天他跑不了,我们准备晚上放他出来,正好在运动中歼灭他。”听完此话,陈赓决定立刻带着他的“猴子兵”,去张家湾抗击前来增援的敌第一〇六师,歼灭了该师一个团的兵力。正当陈赓部队打算乘胜追击之际,得到了敌师长牛元峰被活捉的消息。至此,国民党军精心策划的“围剿”计划再度破产。
回师路上,那副担架还不离陈赓左右,他发现后对欧致富说:“原来左参谋长派你这么盯着我呀!不过,你算完成任务了。你要知道,抬上阵光荣,抬下阵呢?人家会说你是‘败将’,是伤员,不好听。叫他们快去抬真正的伤员吧!”其实,陈赓在直罗镇战斗中也并非毫发无伤,他的左手拇指被流弹击中,却没有声张。
1935年 12月, 陈赓调任红一师师长后在师部的留影
直罗镇战斗,在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的密切配合下,歼灭了国民党军1 个师又1 个团,俘获5300 余人,成功粉碎了蒋介石对陕甘苏区的第三次“围剿”,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陈赓领导红十三团在直罗镇战斗中成功完成了中央分配的正面战场的战斗任务,立下了军功,一直被后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