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兴无
提及国共重庆谈判,人们自然会想到抗战胜利之际,毛泽东同蒋介石在重庆进行的一次历史性会晤,国共双方达成了《双十协定》。鲜为人知的是,在全面抗战的 1942年 10月至 1943年 6月间,国共两党在重庆也举行过一次马拉松式的谈判。
毛泽东、林彪在延安
1941年初,国民党顽固派制造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后,国共两党关系降至冰点。以当时中共的实际情况,中共不可能同国民党彻底决裂搞对抗。因此,毛泽东采取“政治上取攻势,军事上暂时仍取守势”应对之策,利用国内外的舆论赢得了人心,很快重建了新四军。同时又将皖南事变的祸首仅圈定为何应钦、顾祝同、上官云相3 人,毛泽东还特意电示刘少奇、陈毅等:“我们暂时不公开提出反蒋口号,而以当局二字或其他暗指方法代替蒋介石的名字。”
恰值这一时期,英国和苏联于1941年 7月 12日签订了《关于在对德战争中共同行动的协定》。毛泽东敏锐地意识到,英苏协定将影响日本,增加其顾虑;亦将影响中国,促成中苏、国共关系的好转。为此,毛泽东于7月15日电示驻重庆的周恩来:“国共关系即可转圜,但仍不可求之过急。”
不出毛泽东所预料,国民党当局很快表示,允许“18GA(即第十八集团军)编为二军六师(每军三师,每师三团)及一独立旅(两团制,不准有支队)”,陕甘宁边区共辖18 个县。但此时中共领导的根据地和军队数量都已远超出这一范围。基于此,周恩来未接受国民党上述条件。
其时国际局势激烈动荡,接连发生了两件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件:一是1941年6月德国突然进攻苏联;一是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1942年元旦,美、英、苏、中等 26 国签署了对德、意、日作战的《联合国家宣言》,正式形成了反对轴心国的盟国阵线。美苏两大国都希望中国坚持抗战,不希望国共两党关系恶化。
为了缓和同国民党的关系,中共中央 1942年 7月 7日公开发表《为纪念抗战五周年宣言》,表示“愿尽自己的能力来与国民党当局商讨争取抗战最后胜利及建设战后新中国的一切有关问题”。毛泽东电告各地将领,力避与国民党发生军事冲突,还指示周恩来主动提出:“愿见蒋介石一谈。”
对于中共释放出的善意,蒋介石也明确今后“解决共党问题,用政治方法”;同时确定与中共交涉的方针:“以军令政令统一为前提。”
8月14日,蒋介石约见周恩来,表示要好好解决国内问题,并主动提出,他一星期后将去西安,想在那里约毛泽东先生一晤。
周恩来迅速将蒋介石的邀请电告延安,他在致毛泽东的电报中分析了蒋“在态度上还看不出有何恶意”,“其目的未可测”。并提出两种方案供中共中央选择:一是毛泽东称病,以林彪为代表到西安见蒋介石;二是要求蒋带周恩来到西安,然后由周飞延偕一人(林彪或其他负责人)返西安见蒋。周恩来估计前一个方案可行,后一个方案不易得到蒋认可,除非偕同而来的是朱德。
周恩来之所以建议毛泽东不宜去西安见蒋,是鉴于西安事变蒋扣押张学良的教训;而选林彪作为毛的代表,是考虑林当时在国共两党中的影响。
平型关首捷,林彪威震海内外。林被阎锡山部士兵误伤后,于1938年底赴苏联疗伤。1940年3月任弼时回国,林彪接任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负责人,担当中共与苏共、共产国际疏通联络的职责。
1941年 12月 29日,林彪乘坐苏联军用飞机抵达新疆迪化,即通过盛世才向蒋介石通报。蒋认为林彪此举有苏联人的意图,于是对有“苏联背景”的“黄埔学生”林彪十分看重,当即给迪化、兰州、西安等地要员下令,林彪途经各地不得留难,还指示戴笠:“通知沿途以礼相待,按省长待遇迎接,护送到延安。”
1942年 1月 5日,林彪飞抵兰州,甘肃省政府主席谷正伦出面盛宴款待,席间林彪介绍了苏联卫国战争的情况以及他对中国时局的看法。在兰州逗留几天后,林彪于1月16日抵达西安,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黄埔一期生胡宗南专程由外地赶回西安欢迎。在交谈中,林彪重点阐述了对国共合作的看法,认为两党之间的分歧主要为两点:一是如何实行三民主义,二是如何在公平的基础上实行军令、政令之统一。共产党并非怀疑三民主义,愿意在公平的基础上实行统一军令、政令。胡宗南称林彪观点为“新言论”,当场表示愿意重新调整与陕甘宁边区的关系,可考虑为八路军补充武器,并让八路军干部到战区医院看病。他还特地派军医处长到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出诊,并亲自押车为林彪送来大批军事书籍。
对林彪在兰州、西安等地的统战工作,毛泽东很是赞赏,觉得林不仅仅有军事才能,还具备多方面的才干,希望林不单与国民党大员谈,最好能和蒋介石面谈,认为林有苏联背景,蒋必然重视。他还交待林暂不回延安,在西安多住些时日,给蒋造成林所作所为与苏联的意图有关,而非秉承中共之命的感觉。
毛泽东很快采纳了周恩来提出的由林彪代行见蒋的建议,于8月17日电复周恩来:“毛现患感冒不能启程,拟派林彪同志赴西安见蒋,请征蒋同意;如能征得蒋同意带你至西安,你回延面谈一次,随即偕林或朱(德)赴西安见蒋则更好。”
8月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国际国内形势,认为“中国局势有好转可能,即亲苏、和共、政治改良”。毛泽东于8月19日凌晨又致电周恩来:“依目前局势,我似应见蒋。关于我见蒋,中央亦尚未做最后决定。”
周恩来致电毛泽东建议:“最好林或朱先打开谈判之门,如蒋约林或朱(德)随其来渝,亦可答应,以便打开局面,转换空气;一俟具体谈判有眉目,你再来渝,便可见渠。”
8月22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专门会议,“讨论毛泽东同蒋介石会谈问题,决定先派林彪去,看情况再定”。但8月29日毛泽东又致电周恩来再提见蒋:“蒋到西安时,决先派林彪见蒋,然后我去见他。”“乘此国际局势有利机会及蒋约见机会,我去见蒋,将国共根本关系加以改善。”
周恩来长居重庆,和蒋介石打了多年交道,深谙蒋内心想法,9月5日又给中共中央发了一份长达六七百字的电报,恳切陈词,直言“毛见蒋时机尚未成熟”。他分析:“蒋毛见面的前途可能有两个:一、表面进行得很和谐,答应解决问题而散;二、约毛来渝开参政会后,借口留毛长期住渝,不让回延(此着万不能不防)。若如此,于我损失太大。我们提议林出,勿将话讲死,看蒋的态度及要解决的问题如何,再定毛是否出来。”这一建议受到中共中央的高度重视,中央政治局正式决定,先派林彪作为毛泽东的代表与蒋介石面谈。
1943年, 周恩来与林彪在重庆红岩合影
1942年9月上旬,国民党当局正式通知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同意林彪到西安见蒋介石。9月14日上午,林彪作为毛泽东的代表,在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处长伍云甫和国民党联络参谋周励武的陪同下,从延安出发前往西安,时陕北连日暴雨,道路冲垮,林彪一行边走边修路,直到9月17日下午才到西安。此时蒋介石已返回重庆,但他留下话,让林彪到重庆面谈。
当日,林彪即发电报请示毛泽东,是否去重庆。次日,毛泽东回电林彪,让他先在西安与国民党各方接洽,关系疏通后再去重庆。在西安,林彪与李宗仁、胡宗南、范汉杰等国民党要员交谈,阐述中共的抗日方针及国共合作的意义。9月29日,林彪乘汽车启程赴重庆,10月7日到达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与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副书记董必武等会合。
蒋介石对林彪到重庆很重视,认为林是难得的军事人才,又是黄埔学生,指示戴笠、康泽、滕杰、唐纵等以黄埔同学名义,招待并影响林彪。
10月13日,林彪和周恩来一起,在张治中的陪同下,乘坐一辆奥司丁轿车来到蒋介石官邸。蒋介石身着军便装,在客堂门口迎接,先与周恩来互致问候。林彪礼节性地向蒋介石行军礼、问好,蒋介石回了个军礼。略事寒暄后,蒋问林:“毛润之先生有何意见转告我?”林答:“毛先生本打算亲自来见校长,因身体有恙未能如愿。延安方面接得校长电报后,毛先生即提出中共中央会议讨论,并约我数度谈话,给予明确指示。现将几条根本意见转达校长。”
在大约45 分钟的会晤中,主要是林彪谈,蒋介石听。中共此次谈判目的主要是改善国共两党关系,因此林彪在谈话中,以国共合作为主线,尽可能地淡化两党在意识形态上的对立,找到两党的共同点。
谈到共产主义,林彪认为是很遥远的事,“也许为吾人及身之所不克亲见”。他说:“外面传说国共分歧之所在,不外主义与党的问题。但此二者皆可趋于一致。如共产主义与三民主义实具有共同之理想,所谓‘天下为公,世界大同’,即此两主义根本一致之观点。”“我党名称虽为共产党,实际即为救国之党。”“我党共产主义之目的,在救中国,与三民主义为救国主义,理论上毫无二致。”
林彪用具体事例阐释了两党在救国问题上的一致性,他说,中共“现在老辈同志亦如国民党之诸先进大抵为辛亥革命之参加者,而后一辈之青年同志,当初亦皆首先加入国民党,后来始转入共产党。我个人即属如此,当时乃完全激于救国之热忱,故投身黄埔,加入国民党。但以后因认识共产党为救国的,始加入共产党。”“可以说凡属中共党员,皆未读过很多之共产主义书籍,只以目击当时帝国主义所施于中国之侵略压迫,不当中国为国家之事实,大家激于义愤,心切雪耻救国,故相率入党。即现在许多青年学生之要求加入共产党,其根本动机,亦复如是。此辈皆系知识分子,并非无产阶级——中国现在尚无大规模之工厂,纯粹之无产阶级尚不多见——即不能以无产阶级革命党目之。”
对于通常被认为两党之分歧点的社会主义,林彪则认为:“本来所谓社会主义,乃社会科学之理论,由于社会之演进与发展而产生,为世界各国之所公认。总理(孙中山)于民生主义讲演中,更谓‘民生主义,即社会主义’。由此可知社会主义并非共产党所独有之思想,实为全世界所共有之理论。”
林彪表示,中共最大的担忧是“目前有发生内战的危险”,并毫不客气地抨击“一部分人总希望挑起内战,消灭异己”,“果如所期,则抗战建国,将前功尽弃”。同时指出,“中国地域辽阔,万一内战不能避免,则我回旋之地,绰有余裕,一处不能固守,他处可以防御,平原不能抵抗,山地可以持久。虽至山地,亦有苞谷可食。对于国内党派问题,亦不是用兵所能解决,因之亦不能发生内战。”听这话时,蒋介石不停地看表,林彪知道蒋不愿听,但这是毛泽东嘱咐他必须讲给蒋听的,说完后还不忘补一句:“此为中共之观察,特为校长呈明。”林、蒋第一次会晤在不甚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1943年 6月 28日,周恩来、林彪等 100 余人乘5 辆卡车返回延安
林蒋会晤后,10月 16日,周恩来、林彪应约与张治中在张公馆举行会谈,林彪向国民党方面提出了停止全国性的军事进攻、停止政治压迫、停止对《新华日报》的限制打压,对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发饷、发弹、发药,允许中共军队编为两个集团军的“三停三发两编”要求,但张治中打“太极拳”,建议林彪先同各方面多谈,然后再同他谈。
按周恩来的设想,林彪来重庆“可完成两个任务,一是缓和双方表面关系,二是重开谈判之门”。在周恩来的协调下,林彪除与蒋介石等国民党头面人物谈判外,他还经常去看望一些国民党大员,会见了包括何应钦、白崇禧、孔祥熙、孙科、冯玉祥、陈诚、刘斐、康泽在内的几乎所有国民党在渝军政要员,对缓和两党关系起到了积极作用。
毛泽东对林彪在重庆的谈判颇有期待,他自己也很想亲到重庆见蒋,他致电周恩来转林彪:“第一次见蒋时是否谈到了我见蒋的问题,如未谈到,第二次见蒋时请提出,征询他关于会面的时间、地点等。”
周恩来认为蒋所谓的“政治解决”,“乃是我们听命(服从调遣、统一编制、奉行法令等)于他们的领导下,决非民主的合作和平等的协商”,提议目前应重在缓和两党关系,重开谈判之门,而不应急于解决问题。考虑周的意见不无道理,毛泽东1942年10月28日复电周表示同意。
为给林彪在重庆谈判创造必要的条件,毛泽东于12月1日亲笔致函蒋介石,语气相当客气:
前承宠召,适染微恙,故派林彪同志晋谒。嗣后如有垂询,敬乞随时示知,自当趋辕聆教。郑委员延卓兄来延,宣布中央德意,惠及灾黎,军民同感。此间近情,已具告郑兄,托其转陈,以备采择。
蒋介石看到毛泽东的这封信,亦不能否认中共的善意,遂决定再见林彪谈谈。
12月16日下午,在张治中的陪同下,林彪来到蒋介石的办公室。这次是蒋介石单独见林彪。蒋问:“这次到重庆来,见了一些同学吧?”林答:“见了几个。”蒋说:“你的那些同学,都很听我的话。”林听出了蒋的弦外之音,随口应道:“我知道。”
林彪再次转达了毛泽东与蒋见面的意愿,并表示拥护国民党十中全会宣言和决议,然后向蒋介石面陈“三停三发两编”要求。蒋介石避重就轻,说:“药品可由何应钦发给,其他问题涉及全局,待我通盘考虑后,再答复你们。”并表示国民党对统一团结问题是有诚意的,不是政治手段,希望两党能真正团结,大家统一在政令、军令下工作,各政治团体要集中起来。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只要我活一天,就决不会让你们共产党吃亏的。我相信共产党是爱国的政党,中共领导人是有思想的,是国家的人才,而国家是爱惜人才的。只要你们为国家效力,政府会依才使用。”
林彪又提出恢复新四军番号的问题:“皖南事变是国民政府的一个错误。我党为了增强中国的抗战实力,已宣布重建新四军的命令,部队也有好几个师。新四军既然是抗日军队,就必须有合法的名分。因此,请校长允许恢复新四军的番号。”
对此,蒋介石一口拒绝:“新四军一不抗日,二系叛军,我已下令取消了番号,还谈它干什么?你们一再表示拥护政府、拥护我,现在又来提被取消了番号的新四军,这是拥护我吗?我明白地告诉你,承认新四军等于不承认政府,要恢复新四军就不是真正拥护我。”
林彪据理分辩:“我们拥护校长,是拥护校长领导我们抗日。新四军是一支抗日军队,被错误地取消番号,我们要求校长恢复,这就是拥护校长嘛!”
蒋介石面带愠色地说:“今后切勿再提新四军!林彪,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所以我有什么,就跟你说什么。对别人我就不说了。”这次谈判最终未果。
是日,林彪电告毛泽东:“蒋介石表示,只要他活着,解决问题总会公道,但不许再提新四军事。”
12月18日,毛泽东复电周恩来、林彪,对向国民党交涉提出具体指示。12月 24日,周恩来、林彪在与张治中会谈中,林彪按照毛泽东的意见,正式向国民党提出了中共的四点建议:一、在允许共产党合法化的条件下,可以允许国民党到在陕甘宁边区和敌后抗日根据地办党、办报,共同实行三民主义。二、共产党领导之军队编4 个军12 个师,包括新四军在内。三、陕甘宁边区依现有区域改为行政区,直属中央;改组华北地方政权,实行中央法令。四、八路军和新四军黄河以南部队战后原则上接受开往黄河以北,但现在只作准备,战事完毕,保证立即执行。
周恩来向张治中申明:“如果认为这四点可谈,林将军就留下来继续谈;如果认为双方相差太远,请蒋委员长提出具体条件,交林带回延安商量。”张治中做了详细记录,表示尽快向蒋报告。
这四条被国民党方面称作“林案”,这以后双方的谈判即以“林案”为基础。在国民党的内部会议上,张治中对“林案”的评价是积极的:“中共确已让步,也确实具有合作抗日的诚意”,建议可以接受。但蒋介石没有表态,说了句“好吧,再说吧”,便不了了之。张治中回话林彪:“我已尽力了,以后你还可以找何应钦谈谈。”
由于在国际上有英美希望改善国共关系的压力,蒋介石也不敢让国共关系破裂,但又不急于在政治上解决问题,而是采取拖延的办法。
中共方面,周恩来考虑林彪从苏联回国后,对改善两党关系虽然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到重庆与蒋介石谈判却一直无实质性进展。林到重庆的时间已不短了,应该利用他“抗日名将”的身份,争取与蒋介石谈出一点成果来。
1943年 1月 9日,张治中给周恩来、林彪交底:一、重庆认为,贵军北移问题,只能在1940年10月 19日何(应钦)、白(崇禧)皓电的基础上谈;二、目前国民党正拟将600 万军队裁减至400 万,你们反要求扩军,这是说不过去的;三、关于贵党地位问题及边区问题,差距不是太远。
就这个问题,周恩来、林彪又与张治中交涉多次,但国民党的立场越来越倒退,甚至无理要求中共放弃军队等。毛泽东于1月16日电示周恩来、林彪,认为当前解决国共悬案的时机尚不成熟,还是等一等形势变化再说。
1月21日,周恩来致电毛泽东,打算将向国民党方面提出两条意见,以结束这次重庆谈判:其一,说明我方“四条”与国民党方面精神相合,只是军队数量和移动时间有距离,如不同意,要他们提方案,由林彪带回延安;其二,向他们要方案。
2月8日,毛泽东复电周恩来,同意他提的第一条意见。几天后,毛泽东考虑林彪到重庆谈判不易,如果双方一点也不让步,此次谈判将毫无结果。为了显示中共的诚意,中共中央决定以退为进,再作进一步的让步。
3月 28日,周恩来、林彪得悉视察印度远征军的何应钦回到重庆,即主动前往拜访,询问重庆方面对中共三个月前所提“四条”的态度,何应钦当面予以否决,还提出江北国共摩擦韩德勤部问题,并将责任都推到中共方面。周恩来说:“陈毅与韩主席年来相处甚善,韩主席已划定地区为新四军驻地。”并允诺“将人械全部归还”。随后又提出,何、白皓电所提示各点,原则上我们已接受,只是在开赴黄河以北时间和军队扩编数量上存在一些分歧。
林彪已看出对方根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愿,便向何应钦提出要返回延安,并希望在离开重庆前与蒋再见一次面。何应钦说:“待我请示委座,结果如何,由张部长转告。”
蒋介石在何应钦的报告上批示:“必须其对中央军政军令,有服从事实之表现,方可与之具体谈话,照现时情形无从谈起,如其不来谈,则可不必再复。”
3月30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国共谈判问题。当日,他致电周恩来、林彪:“周回林留,或周、林均回,仍须向彼方正式提出,如彼不允,则林独回。”“留在八路军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的工作人员愈少愈好。”
5月22日,共产国际宣告解散,对这次谈判也带来了负面影响。国民党方面不少人考虑的已经是要共产党交出军权、政权,解散党组织的问题了。在这样的形势下,国共谈判自然无法再按此前的原则进行下去了。
6月4日,张治中约周恩来、林彪会面。张治中说:“何应钦总长讲,前方摩擦在继续,谈判须搁一搁。谈判期间出乱子不好。”周恩来清楚这是蒋介石的意思,他向张治中指出:“谈判暂搁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但谈判中蒋所提的原则,我们都已接受,而我方所提四条,仅在时间、数量上与你们有点距离。既然你们要搁一搁,我们决定林将军回延安,如要谈可再来。”
当天,张治中将林彪要回延安的情况报告了蒋介石。6月7日,蒋介石会见周恩来、林彪。林彪客气了几句:“来重庆的这段时间,承蒙校长多次接见,收获甚大。政府的各位长官也对我厚爱,热情招待,非常感激。”蒋介石点了一下头,又问周恩来:“周先生也回去吗?”周恩来说:“我们一起走。”
蒋介石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其实,政府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你们合作以争取抗战的胜利,但有些事情又不能如愿。这次我们的意见未统一,下次再谈吧。”
林彪说:“我来重庆这段时间,感觉我们两党的分歧其实并不大,如果双方真有诚意,是能达成一个协议的。问题是直到今天,我们还未见到国民党方面的任何方案,只是在口头上提出要我们放弃军队、边区,致使谈判难以顺利进行。我们的意见是,下次谈判时,双方应有诚意,否则,就不好谈了。”
听了林彪的话,蒋介石心中不快,由于是告别性的会面,没发作,只是说:“回去后,代我向润之先生问好。”
6月14日,张治中设宴为周恩来、林彪饯行,并请何应钦、戴笠、康泽、唐纵等与黄埔有关系之教官及同学作陪。张治中还将蒋介石给毛泽东的信交给了林彪。
在延安的毛泽东对林彪返回一事十分牵挂,6月15日又给周恩来、林彪发来一电:“何时动身?盼7月1日前赶到延安,共商七七宣言。成都、西安两地勿耽搁,一则求速,一则避嫌。”
6月28日,林彪与周恩来及邓颖超、方方、孔原等百余人,分乘5 辆大卡车,从重庆出发,登上了回延安的征途。7月16日,周恩来和林彪等回到延安,受到毛泽东、朱德、刘少奇、任弼时等的欢迎。
这次重庆谈判持续了八九个月时间,虽无实质性结果,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国共两党的紧张关系,维护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同时为抗战胜利后的国共重庆谈判作了一些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