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地域风格对影片叙事的积极影响

2020-11-14 13:04
电影文学 2020年15期
关键词:都匀市劫匪方言

张 引

(西安美术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5;海南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海南 海口 570000)

电影《无名之辈》的叙事角度围绕着社会底层的人们展开,叙事结构共分为四条故事线,分别是落魄的保安马先勇,他从始至终都在追逐着协警工作,为了找回丢失的尊严;因为车祸导致高位截瘫的女青年马嘉旗,一心求死的她在与劫匪的周旋中激发了求生欲;搞笑劫匪胡广生想做黑道大哥,获取别人的认同和自我价值的实现,李海根则是为了做“大事”赚钱追求自己心爱的姑娘;房地产老板,履行着自己的承诺,肩负起爱的责任。四条故事线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叙事核心,将底层人物的价值追求和人物性格特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给“无名”“平凡”的百姓赋予了真实的喜怒哀乐,结合地域特色共同拉近叙事氛围与现实生活的距离,实现悲喜交加、人生百态的“生活”味道。

一、西南部方言辅助塑造人物形象

(一)边缘化的底层人物形象塑造

贯穿《无名之辈》始末的笑料和包袱支撑起了影片的喜剧风格,但不可忽略的是忍俊不禁后的悲剧色彩。影片中喜和悲的讲述并不是简单的镜头故事交替出现,收获与遗憾总是伴随着每个角色成长,演绎出真实的人间百态,观众也跟随着每一个社会边缘化的人物感受影片的叙事逻辑和喻悲于喜的叙事手法。影片中的插曲是民谣歌手尧十三的作品《瞎子》,歌词改编自北宋词人柳永的《雨霖铃》,曲调中透露出浓厚的地域色彩,即使是无法准确地解读个别歌词的含义,但也能通过绵绸的曲调勾起观众和听众对故乡的思念。影片拍摄地在贵州,少数民族种类较多,每个民族聚居的地方都有着自己的语言特色,虽同为上江官话体系但在部分词句的表达方式上有较大差异性,并且与普通话不断地融合,形成了东进、南侵、西扩、内没的发展态势,以此形成了影片中情感丰富的方言表达,在一定程度上辅助了人物形象的塑造。

马先勇的方言与普通话表达顺序和表意方式相似度较高,与本土方言厚重的地域性有一定差距,因此马先勇的人物形象更加贴近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没有如胡广生对地位的强烈渴望,也没有马嘉旗那般消极和暴躁。在马先勇与女儿班主任沟通的镜头里,可以明显感受到方言与普通话之间的碰撞,导演也通过方言在小范围内传播的小众特征凸显马先勇边缘化的人物特征,配合着剧情辅助塑造他社会底层的失败人物形象。

(二)立体化的人物形象塑造

马嘉旗的性格较为泼辣,“保姆被我赶走了”这句话她用方言表达出来则是“保姆遭我骂起跑了”。两种表述形式虽然字数相当,但后者中“我”的主观意识更加强烈,“骂起跑了”也更加贴近马嘉旗厌恶生活、绝望厌世的内心世界,为她所遭遇的不幸进行了前提铺垫。嘴上不饶人的她在与马先勇隔门争执的镜头中,穿插着粗鲁方言的马嘉旗真情流露,五味陈杂地喊出了一声“哥哥”,这两个字交织着她内心的不甘以及对亲哥的关心。即使是隔空对话,但方言的表达形式情感穿透力更加强烈,不仅在感情烘托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引起了观众情感共鸣。命运弄人,造化使然,马嘉旗的不幸遭遇与她对哥哥马先勇的释怀更加全面地塑造了她的个体形象。

“眼镜”胡广生的人物形象更加鲜明立体,农村出身的他渴望获得他人的肯定,做生活中的“老大”,文化程度低,思维幼稚但内心单纯是他的性格特征。他在与人交流时有意无意会带有“你龟儿”“妈卖麻花儿”等一系列不文明的口头语,妄图用此种强硬且凶狠的口吻来表现自己内心的“恶”,掩盖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内心。胡广生的方言在地域风格的基础上还具有一定的乡土特色,无形中在他凶悍的外表下增添了与城市环境的疏离感。然而自称为“悍匪”的他始终没有狠心满足马嘉旗求死的愿望,最终还以充满童趣与纯真的绘画感动了一心求死的马嘉旗,与前期构建的“憨皮”“凶恶”人物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让观众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在逆境中维持初心的胡广生,实现了“无名之辈”在城市中寻找生存空间与自我定位的价值选择。

除此之外,影片中人物交流时还运用了一些方言歇后语,进一步渲染叙事背景的地域风格,让观众更好地从视听角度去理解“无名之辈”的边缘化和底层化色彩。这部分歇后语通常带有不文明的一些词汇,但和现代意义上的“爆粗口”在本质上有着较大差异性,带有一定诙谐和讽刺的意味,增添了人物形象的幽默感,以更加贴近生活的语言方式营造影片整体性的“无名”视角。

二、地域场景设计烘托社会底层氛围

(一)环境视角铺垫阶层格局

影片导演饶晓志对镜头的拼接处理策略十分得当,两个劫匪逃窜在街巷之中的剧情宣告了影片宏叙事的正式启动,导演利用频繁的镜头剪辑和广角镜头带领观众走进无名之辈所生活的城市,分别从劫匪的视角和宏观视角介绍了故事发生的环境背景。劫匪视角是从摩托车头盔中展现出来的,视野范围仅仅从扁长的头盔挡风面域展开,目光所及之处局促且狭窄,具体描写了街巷居民日常的生活场景,例如正在杀鸡拔毛的妇女、坐在楼道里听着收音机的老大爷、街坊里刚刚开业的足疗按摩店等,房屋的墙面上都喷有醒目的“拆”字,这些细节共同组成了贵州省都匀市的寻常市井生活。这一组快节奏的镜头以一幅广角画面告终,画面内容是劫匪逃离的道路,背景的民居住宅保留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爬墙虎布满了一楼的墙壁,与现代城市高楼住宅有着明显的时代差异,连同细节镜头的描写一起奠定了“无名之辈”生活的社会环境,给观众传递了此处发展较为落后、生活节奏慢、工作机会少的主观认知,支撑起了“无名”的环境边缘化要素。

影片中第二段追逐镜头描写的是警察追查劫匪头盔的所有者波仔,此时的镜头角度多维化,不再是跟随人的视角进行创作,而是通过平视、仰视、俯视的角度凸显场景的高低错落感,巧妙地交代了都匀市的山地地形,将房屋之间纵向上的节奏感转换为追逐镜头的紧张感。然而这种房屋的高差较低,且房屋间距较小,波仔逃脱和跳跃同时增添了小城市特有的随意性,与同样是山城的重庆充满高低秩序感的住宅建筑有一定差距,再一次地利用地方特色渲染了较为落后的城市社会环境。

(二)小场景营造底层生活

镜头语言在表现宏观的环境场景时,穿插着进行了一些小场景的设计。劫匪闯入马嘉旗的住所后,分别在卫生间、客厅、餐厅三个室内空间中进行了活动,可以看出马嘉旗家陈设老旧但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并不像是一个高位截瘫无法自理的人所处的环境。这种环境与人物性格的对比从侧面映射出马嘉旗曾经热情、阳光、积极的内心世界。影片中虽没有明确表明故事发生具体年份,但是通过劫匪抢的手机模型可以推断出叙事背景在智能手机普及化的近十年,马嘉旗住所的装修风格和家具却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主流样式。此外,马嘉旗和胡广生、李海根三人在天台上的一组镜头更加凸显出了场景的边缘化,杂乱堆放的废弃生活用具、排列紧凑的太阳能热水器、随意支起的信号接收器等都将天台场景设计氛围推入落后的时代感,导演通过住宅场景的年代差异性设计辅助说明了马嘉旗一家的“无名之辈”属性所在。

与住宅场景设计对比较为强烈的是休闲会所“梦巴黎”,夸张的颜色和复杂的墙面装饰充斥着观众的眼球,与朴素的居家环境视觉冲突较大。这种带有暧昧暗示的空间设计具有较强的限制色彩,隐喻了以按摩休闲为幌子的违法犯罪行为。这种滋生在社会阴暗面之下的罪恶似乎是每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导演通过这种暗示建立了“梦巴黎”与“底层社会娱乐场所”之间的联系,将人物的法律意识淡薄,游走在犯罪边缘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三、影片中地域特色建筑的积极影响

影片中具有明显地域特征的场景一个是都匀市广惠路中段的石板古街道,另一个是西山大桥。影片拍摄的地点都匀市有着山水桥城的美称,西山大桥始建于1966年,是车行与人行两用车道,2015年因为考虑到桥梁安全隐患及城市美观角度,改建为颇具黔南少数民族文化特色的西山大桥风雨桥,风雨桥的建筑外观及装饰结构大量融入布依族、苗族、水族的传统文化艺术特征,成为都匀市的地标建筑。西山大桥在影片的后半段出现,它所起到的积极作用分为三点:(1)作为影片高潮叙事的主要发生地点,以夜景和灯光营造了镜头的艺术性;(2)以充满都匀市地域特色的建筑再一次渲染了影片的地域色彩;(3)以“桥”为背景的画面隐喻了部分内涵所指。

“桥”原本是指“架在空中或水上便于通行的建筑物”,连接人无法达到的两个地理位置的端点。这种具有将人拯救于困境中,获得“救赎”的属性逐渐使得“桥”有了许多隐喻意义,例如“牛郎织女要经过鹊桥才能相会,人死后经过奈河桥后就会忘却前世的诸多纷扰”。影片中的无名之辈们在阴差阳错之中也面临人生的困境,酒驾导致妻子死亡、妹妹高位截瘫的马先勇丢掉了协警的工作,面临的是失败人生的困境。马嘉旗因为车祸导致残疾,余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她面临的是绝望的困境。李海根深爱着肇红霞却无法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囊中羞涩的他面临的是贫穷的困境。胡广生执着地证明自己,想要“做大做强”,他面临的是找寻自我的困境,导演借助他表达出了代表影片深度的话语之一:“为什么会有桥,因为路走到了尽头。”西山大桥在影片的最后出现,扮演着连接困境与希望的角色,意味着影片中各人的命运、前程都将迎来新的机遇和挑战。李海根在西山大桥上遇到了肇红霞,一组慢镜头描写二者牵着手从桥上跑过,寓意着他们爱情故事的重新开始,响应了台词“过了桥,就翻篇了”。此外,“桥”的隐喻还出现在影片最后胡广生的话中,“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这句话再一次将影片中所出现的桥、都匀市“桥城”的所指推向高潮:胡广生找到了自我价值认同,马嘉旗也重获生命的希望,“桥”又一次连接了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成为影片的点睛之笔。

影片最后以马先勇中枪的悲剧结尾,再一次反转了前面的喜剧逻辑,这一点与国产喜剧影片有较大差异性。导演这样的安排使得无名之辈的剧情更加符合生活常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频繁的意外和不断地搭“桥”解决才是真实世界的游戏规则。影片中各个角色在最后都走出了自己的困境,虽然不是那么惊天动地,但也平凡地践行着自己这一辈矢志不渝的理想信念。导演通过小人物、边缘化的点滴情感变化最终弘扬了积极、乐观面对生活百态的精神。地域特色始终贯穿在叙事结构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此种以中国方言讲述中国故事的悲喜剧叙事思路能够更加深刻地感动寂寂无名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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