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之路

2020-11-12 02:12袁玥
户外探险 2020年11期
关键词:浙东唐诗山水

袁玥

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这是一条沉默了千年的翰墨之路,它剑指盛唐,通向中国古文学的巅峰时代,却并非只是纸上幻境。

在千年之后,被50多岁的新昌人竺岳兵邂逅,沿着古文典籍穷根究底,竟然发现沉睡在浙东新昌的剡溪,竟然是一条诗香飘逸、历经200多年而不衰的诗歌长廊。

据竺岳兵考证,区区浙东弹丸之地,却在盛唐时期引来451位诗人,留下1500多首唐诗,可以说唐朝最精华的诗人群体,将最闪耀的才华,都毫不吝啬地赋予这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其中包括初唐四杰、“双子星座”李白、杜甫,诗人们通过剡溪游览浙东名山,这条小溪,远不如长江之浩瀚、黄河之雄浑,可是却引来诗人如云,在此鱼贯而行,歌呼啸傲。

翻开厚厚的《全唐诗》,就像剖开一部浙东的文化史,层层叠叠的可以看见浙东山水中镌刻着的文化密码,在这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山水中隐没着一个放浪形骸的黄金时代,你能看见魏晋名士披头散发,呼啸而来,你可以看见唐诗是通过怎样的精神脉络,达到中国的文学颠峰。

这是一条淹没在苍茫历史中的风雅之路,恍惚间,数百位诗人乘舟赏景,水尽登山而歌,用最曼妙的才情,绘就令人心驰神往的时代华章,在觥筹交错间,荡漾着那时绚烂狂放,澎湃汹涌的文学之魂。

经过学者考证,最终将这条汇聚了众多诗魂的山水之路,命名为“唐诗之路”,这是一条由浙东运河西段、剡川(今曹娥江)、剡溪构成的,长约190公里的水路,石梁飞瀑过国清寺后,入灵江经临海到温岭,长约200公里,加上支线,总长约500多公里。剡溪为这条古道的精华地段,剡溪流经的地带—剡中则是会稽、天台、四明3座名山的盘结处,也就是今天的嵊州和新昌。

这是一个足以让竺岳兵这样沉醉于诗词的旅游工作者,为此殚精竭虑的谜题。

為何阅尽天下名山的李白,会在短短一生中,四次进越,三次入剡,两次登天台?为何新昌的天姥山会盖过诸多名山的风头,让唐代文人心驰神往?为何李白、杜甫、初唐四杰…等唐代大V会终生对剡中念念不忘?

剡溪中流淌的魏晋风度

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

沃州、天姥为眉目。

——白居易《沃州山禅院记》

“风雅”二字如何解读?

东晋时期的某个雪夜,纷飞的大雪将山阴(今绍兴)点缀得如诗如画,王羲之的儿子王子猷深夜醒来发现四周皎然,于是连夜乘舟沿着曹娥江向剡县(今嵊州市)出发,那里有他思念的友人戴逵,一夜的风尘仆仆,到达了友人戴逵的家门前,却折身返回。

他留下了一句著名的话:

“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这一场大雪,浸透了魏晋文人的风清骏骨,飘逸洒脱。

这一个雪夜,让浙东山水染透了古人至情至性的生活姿态,令后人喟叹品味。

魏晋时期,由于北方兵荒马乱,大批名士南渡到浙东,让浙东变成可与京城长安相媲美的经济文化中心。而剡中,今天的嵊州、新昌,则是古人游浙东的必经之地。

这蜿蜒于茂林修竹间的剡溪,是唐诗之路绕不开的中心。它发源于天台山华顶峰以北的山麓,到石桥处汇注成溪,流到沃州盆地。沃州在唐时,是一块长一里许,四面环水、烟树凄迷的绿洲,位于会稽山以南,与山阴对应,称为山阳。

这小小绿洲,曾是东晋时十八高僧和十八名士的唱和之地,皎然曾在《支公诗》中描绘当时盛况:

“山阳诗友喧四座,佳句纵横不废禅”。

王羲之在此抚琴养鹤、颐养天年,将自己风雅的一生,最终埋葬在剡中。继魏晋玄学之后,隐逸之士往来如云、雅集盛行。至今剡中金庭(今嵊州金庭县)仍然保留着王羲之的墓地,成为后来书法爱好者朝拜的圣地。

我们可以想象,当年的魏晋才子,身姿飘如游云,矫若惊龙,效仿九皋之鸣鹤,乐山知水,逍遥纵情于山水之中,放浪形骸于红尘之外,在浙东留下了朗朗如日月、旷达超远的生命境界。由于高僧、名士云集,佛道双修之风盛行,当时的诗风“字字入禅”,由剡溪而起,流淌出空明摇曳、似有若无的审美意境。

李白曾专程来此寻访魏晋名士的痕迹,曾寄宿在沃州精舍,可是只见几个看守寺院的老僧,昔日蓄马养鹤的隐士早已消逝在岁月之中。直到安史之乱后,诗人刘长卿在剡中避难,归隐7年。一次更为盛大的唐诗雅集就在他隐居的碧涧别墅中上演,几十位诗人纷至沓来,重现了昔日高朋云集的文学盛况。

为了寻找唐诗之路在新昌留下的文化痕迹,笔者曾亲赴新昌,这已是一个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普通县城,难道古时的琴声与书香,只是残存在旧书上的回忆吗?

直到我在这个弹丸小城里发现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人文书店,书店里陈列的书籍可以看出主人的个人口味,老板是一个颇有魏晋风度的画家和音乐人,常常会朋聚友,煮茶吟诗,举办一系列的文化沙龙,再现古时文人雅集的风景。在缓缓的茶香与琴音中,你似乎能感觉到唐诗之路的文化精魂似乎并未消散,或许正是这浓厚的文化遗存,给了这些传统书店对抗互联网时代的勇气,或许正是千年之前文人们的歌唱,酝酿出当地人的文化自觉。

天姥山和山水诗之魂

东晋末年,越过烟雨迷蒙的楠溪江,一位身着白衣、飘飘欲仙的名士溯剡溪行舟,来到新昌县城的斑竹村,这是登天姥山的必经之地。

这就是官场失意,回归故里的谢灵运。那一天,他费劲艰辛登上天姥山之巅,迎着猎猎山风,在云海翻腾之中,恍惚看见了仙人的踪迹。过往的人生轰然崩塌,曾经的壮志化为云烟,他走向了生命的另一重境界。

远离宦海,谢灵运在这里迈向了文学的巅峰。天姥山之行对于谢灵运文学生涯的改变,在诗中有迹可循:

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

高高入云霓,还期那可寻?

傥遇浮丘公,长绝子徽音。

酷爱剡中山水的谢灵运,就在这浙东的崇山峻岭中,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一改魏晋时晦涩的玄言诗风,创造了充满山水之韵,恬静自然的山水诗派。

山水,从这里开始,从文学中的配角中摇身而变,成为可以独立审美的对象,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六合之中,俯仰之间,唯有大写的自然,成为古代文人取之不尽的精神源泉。

这位写得一手好文章的才子,也是古代的攀岩先行者,他不只常常在浙东寻觅险峻静谧的未登峰,还敢登上高达数十丈的岩壁,以至于刮起了唐朝文人壮游、行万里路的户外风。

他还创造了传世的户外鞋品牌:谢公屐。这是一种木质的钉鞋,上山取掉前掌的齿钉,下山取掉后掌的齿钉,上山下山如履平地,这种谢公屐流传到唐朝,被另一位旅行家—李白所利用,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致敬谢灵运: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经过这次艰难的“无人区跋涉”,家底殷实的谢灵运突发奇想,如果能打通从故乡始宁到天姥山的线路,后人登天姥山就不再难以抵达了!于是史书上记录了这一次开山辟路的工程,“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人”,他打通了天姥山区的几处险要地段,后人将其称为“谢公道”。

如果今天民间团队对横断山脉的勘探,是国家级长距离徒步步道的开始,那么当年谢灵运凭一人之力,打通从会稽山到天姥山的谢公道,则在人文意义上开创了唐诗之路的先河,沿着这条道路,李白、孟浩然、杜甫……纷至沓来。

据竺岳兵考证,这条古驿道由会稽山逶迤而来,从嵊州黄泥桥入新昌境,再从新昌旧城东门直至天台县界。穿越新昌县境内的古驿道全长90华里。这条路,如今已经也是浙江知名的徒步线路。

笔者曾有缘于两年前走过斑竹村,这里依然保留着良田阡陌、炊烟袅袅的田园之景,鸡犬之鸣响彻于崇山之间,仍然是一个自然淳朴的小村庄,并未完全被商业化,只是村落的土墙上像大字报一样刻着的唐诗,以及户外俱乐部“走谢公道”的小广告,把人从对历史的追忆中唤回。

就是因为,这里的山水,写满了无数魏晋时期的风流韵事,就是因为,放浪形骸的魏晋名士,遗留下纵情山水、个性飞扬的黄金时代,才启发了另一个文学巅峰的到来。

群星仗剑去国,游走唐诗之路

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

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

——李白

那一年,24岁的李白意气风发地告别巴山蜀水,“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南穷苍梧, 东涉溟海”,开始了一次意义重大的壮游,他鄙夷世俗的应试之路,试图靠自己的才华撼动京师,走上仕途。

阅尽世间风景的李白,要去寻觅的绝不仅仅是浙东的秀丽山河,更是魏晋名士的精神故乡,他要沿着谢灵运的足迹踏歌而行,走出一条不拘常规的人生之路。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个性解放的魏晋之风,如今的唐诗会不会有壮阔奔放的异彩。

据学者考证,当年李白从四川出发,游荡两年之后,乘舟泛江南运河到杭州,游会稽(今绍兴),又溯曹娥江抵达剡县(嵊县和新昌县),再继续溯流东南行,经沃州湖,眺天姥山,观石梁飞瀑,从天台山北麓上华顶峰,又下山到南麓国清寺。李白在诗中记载了这条浙东之行:

借问剡中道,东南指越乡。

舟从广陵去,水入会稽长。

李白一生三进剡中,经历了“高力士脱靴”“杨贵妃研磨”的事件之后,李白被迫离开朝廷,第三次向剡中出發,在出行之前他写出奇幻的名作:《梦游天姥吟留别》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据竺岳兵考证,天姥,也就是王母,历来就是道家仙山,李白在诗中将天姥山看作内心理想境界的象征,从此之后,李白真正开始求仙问道,放逐内心,“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如今我们看到的浙东山水,又何尝不是诗仙内心的物化呢?

浙东的地形,像一个倒立的“爪”字,底面一撇是括苍山和大盘山,上面三撇为会稽山、四明山、天台山,这三座山脉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天台山陡落东海再起而为舟山群岛,其余两山休止于宁波、绍兴平原。

在倒爪形的南面,就是剡中(今天的新昌县、嵊州),它是一个三山环抱的盆地,其水系跟浙东运河、曹娥江相连,剡中正好位于三山的交汇处,是游览浙东名山的集散地。无论诗人们从何处来,要去向何处,都必须经过剡溪,以至于浙东运河、曹娥江的名称,都在唐诗中被剡溪取代。

古代文学史中李白和杜甫被称为唐代的“双子星座”,偏偏这两颗最灿烂的明星都将自己最青涩的年华耗掷在剡中的曼妙山水中,杜甫也曾在20多岁时,在新昌一带盘桓4年之久,直到晚年写下《壮游》一诗,“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在他颠簸流离的一生中,最怀念的仍然是这剡中度过的年少时光。

在今天的新昌境内,还存有李白游走剡县的部分路线,就在穿岩十九峰一带,正是古代骚人墨客寄情山水之地。笔者曾顺着千丈幽谷游览,倒还能找到“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的些许胜境,没有田田莲叶,只见漫山的龙井茶园,正是收割嫩茶的时候,身着蓑衣的茶农隐没其中,沿路碧竹掩映,深碧的山涧薄雾缭绕,不知是不是李白当年轻舟泛月的那条剡溪水路。

依然能想象,或许,当年意气风发的“诗仙”正是沿着这碧绿幽涧,走出了唐代山水诗的飘逸和落寞,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远游将对文学史影响深远,引来了之后络绎不绝的唐代诗人,历经200多年这条水路仍歌咏不绝,包括宋之问、元稹、温庭筠、王维、王勃、骆宾王、贺知章、张若虚……在内的400多颗唐代诗人中最璀璨的明星,将此山此水化成诗意流转的银河。

唐诗之路目的地,诗与仙的交合

沿着李白游天台的北麓行走,直通向唐诗之路的目的地石梁飞瀑和华顶,古时的山中小径,如今已变成盘山的天北公路,越往高處,越是雾气汹涌,薄雾笼罩着郁郁葱葱的山林,隐约透露出春的斑斓,宛如漫步在绿野仙踪。

李白曾在此写下《天台晓望》:

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

门标赤城霞,楼栖沧岛月。

虽然旧时的山中小径已难寻觅,但是整个上山的过程依然惊艳,清晨雨后初晴,山间云海瞬息万变,森林从迷雾中渐渐清晰,只见霞光逐渐穿透云层。

李白在诗中写天台:“云垂大鹏翻,波动飞鳌没”,这里还是曾让李白沉醉的云雾幻境。在天北公路一侧,正是道教南宗的祖庭桐柏宫。雨后的大雾好似魔法,道阁在云中若隐若现,晕染出“雾失楼台”的意境。你看不见来路,望不见去向,只有不绝如缕的山岚如歌。

或许李白在20多岁时,一颗剔透诗心就在这样缥缈的林间白雾中清醒,潜藏下一颗求仙之心,在40多岁经历过仕途的挣扎之后,如同谢灵运一样决心回归山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笔者曾有幸在道观中听琴品茶,观云海翻腾,如是夏日晴好之际,还可看到火烧云变幻出彩虹般的色泽,粉红、天蓝、青紫,是上天打碎了调色盘,清朝有诗曾形容天台的落日美景“落日溶金,卵黄欲流,色兼红紫,光芒万丈”,如果说川藏线是驴友热爱的风景大道,而此地却可以使驴友的身心沉浸在虚无和空灵的神秘中……

再往山上走,就是石梁飞瀑了,就是孟浩然“问我今何适,天台访石桥”之地,由此可登上天台的华顶峰,它们都位于剡溪水路的源头。

在明朝知名“背包客”徐霞客的游记中,将天台山作为开篇之作,写下“观石梁卧虹,飞瀑似雪,几不欲卧”的名句,果然笔者还未走到飞瀑之处,已听到轰雷般的巨响,走近只见古寺的飞檐在林间若隐若现,飞瀑从天而降,正是“昼夜如风雷”的气势,就像贴近了山谷的心跳。

一道天生石梁横跨飞瀑,刚好够一足的距离,湿滑的青苔让从上行走显得不太可能。但当年徐霞客却在游记中写下:“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潭,毛骨俱悚。”

或许延续了唐人的生活情趣,当地人偶尔会带上功夫茶茶具,随意在瀑布边找块大石席地而坐,直接取用石梁飞瀑的山泉水煮茶,闲看水开、云起、花落。那种生活正是孔子曾向往的:

暮春者,春服既成,

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从石梁飞瀑上到天台山的最高峰华顶,华顶是天台的最高峰,主峰海拔1098米左右,面积约5.8万亩,峰峦叠嶂,如千叶莲花,有七十二峰之胜,被称为南域雪国。

如今也有不少驴友在山顶露营观星,在负离子爆棚的原始森林中,就算夏季也凉爽宜人,山中遍布千年以上的云锦杜鹃。东晋孙绰在《游天台山赋》中赞华顶的物种珍稀:

八桂森挺以凌霜,五芝含秀而晨敷。

这云锦杜鹃一树千花,春来之时会开出一朵朵大若碗口、灿若烟霞的花团,花色粉红浅紫斑斓不一,而花凋之后,留下的簇簇叶片都宛如绿色莲花,虬枝曲张宛如婀娜的舞女。

禅心悠远,荡涤千年

唐诗之路的另一个重要内涵,则是宗教。如果没有“佛道双修”的精神内涵,浙东将难以吸引众多的唐代诗人,当时名贯天下的道士司马承祯隐居在天台山30年,为李白、孟浩然的“仙踪十友”之一,而佛教最终中国化,走上独立的道路,就是从天台山南麓的“国清寺”开始的,国清寺,也是李白第一次浙东之行的终点。

在笔者寻访过的南方寺庙之中,国清寺与自然的完美融合,当属第一。寺庙依山而建,隐没在深邃的丛林中,僧人们千年来以极大的智慧和努力留下了一片接近完美的生态系统,在园林艺术中,将最讲究意境的古诗词搬到了人的现实生活中。举步所见,都是人造的诗意,精致的细节。

古桥、寒水、苍松,组成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古朴冷寂,偶尔一排身着金黄袈裟的僧人从石桥上走过,使得幽绿的背景也变得禅意深远。

寺中有一棵千年隋梅,它诞生于寺庙建立之初,迄今已有千年之岁,如今年年开花也蔚为奇事。凡尘俗世中的花朵,如歌舞场的丽人,繁华一时,也终会曲终人散。而寺中花,置于烟霞泉石之间,如归隐于此的僧侣,在静谧中吸取山水之灵气,却独有一份永恒。

从梅亭沿山而上,举目四望,原来的幽深之感被一览众山小的通透感取代,而每往上一步,都可谓步移景异。你只见飞檐翘壁、屋檐重重,你只见山间云起之时、薄雾流连,苍翠的古树在山谷中时而沉默,时而迎风而歌,你只见连天的屋檐,鳞次栉比,高高低低,瓦片反射着清冷的光。

越到高处,景致越非凡,你可见隋梅、隋塔位于同一条中轴线上,稀疏有致的层次感,虚实相生的空间感,让整个天地间都变幻无穷。

而等到日落时分,紫霞漫天,古老的隋塔映在浅红的空中,苍迈遒劲的树枝在云雾中留下影子,天地人在此汇聚一体,刹那间涌上的神圣感,天地玄黄的宇宙感,穿透心灵的空寂感都集聚心中,让人慨叹不已。

恍惚间,我看到,眼前群山巍峨,还回旋着昔日十八高僧和十八名士的唱和,流水之中还荡漾着兰亭集序的逸兴遄飞,草木之间孕育着山水诗的灵光闪现。

浙东的山水就像一部解读古代文学、宗教、士文化的历史书,你可以从中阅读中国文人最风雅的侧面,在氤氲的江南烟云中,模模糊糊地呈现着中国人文精神的轮廓。

我们难以想象,没有浙东山水的唐诗,没有曹娥江的兰亭集序,没有剡溪和天姥山的李白,怎会有中华文化的磅礴浩瀚?如果缺失了对浙东山水的解读,还要怎样解读中国文化中最令人目眩神迷的时代!

竺岳兵和唐诗之路

1991年,竺岳兵在南京师范大学与中华书局联合主办的“中国首届唐宋诗词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宣读了“唐诗之路”论文,引起了强烈反响。1993年,经“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会长、副会长和理事参加的“唐诗之路”论证会,正式发文,把“浙东唐诗之路”作为中国文学上的专用名词。

他首创的“浙东唐诗之路”,得到了唐诗之路所经之地的各市、县政府重视,纷纷成立了“浙东唐诗之路”申报世界遗产领导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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