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文静,范聚红
(郑州轻工业大学,河南 郑州 450003)
敦煌莫高窟现存唐代洞窟282个,初唐洞窟47个,盛唐洞窟97个,中唐洞窟56个,晚唐洞窟70个,另外12个洞窟年代不明[1]。敦煌壁画较为完整地保存了唐代各个时期的壁画,可以系统地分析出供养人服饰的变化。因此,本研究采用敦煌唐代壁画的分期方式对唐代服饰进行分期,即初唐(公元618—704年)、盛唐(公元705—781年)、中唐(公元781—848年)、晚唐(公元848—906年)4个时期[2]。
初唐时期的统治者为巩固疆域,十分重视对于敦煌这一大唐边陲地区的开拓,壁画中供养人的服饰深受中原地区的影响,有的贵族服饰甚至与中原地区同步。这一时期的供养人服饰在风格上延续了隋代的简约素雅,在款式上依旧盛行紧身窄袖的上襦和高裙束腰的下裙,延续了隋代表现女子窈窕纤瘦体态的遗风。
段文杰先生在其论文《唐代前期的莫高窟艺术》中提出,初唐375窟南壁下部绘制的女供养人,内穿圆领窄袖小衫,外套半袖裙襦。基于此,通过实地考察及图片资料的搜集得出,375窟女供养人着圆领窄袖小衫,外套半臂,肩垂帔帛,高腰束裙(图1)。此供养人为贵妇身份,体态纤瘦,其着装显示了初唐女子修长、婀娜的体态。
(1)半臂款式。图1所示供养人所穿的半臂结构线有些模糊,同时期永泰公主墓壁画中的人物服饰与375窟供养人服饰款式、风格一致,故可判断表1所示女供养人所穿半臂为对襟,领口为“V”形,袖身较窄且腋窝处并无太多衣料的余量,衣摆应有一定的弧度。
(2)襦款式。图1所示375窟女供养人所着圆领襦应为对襟款式。因当时纺织技术的限制,布匹的宽幅较窄,故此圆领小衫的衣袖应有连接的结构线,且袖口处有接边装饰。
(3)裙款式。传统的裙子是长方形的方片直裙,不符合人体的立体结构,此身供养人的裙子高束腰、贴臀,宽摆及地,同时期永泰公主墓道内壁画的女装服饰也为高腰宽摆及地长裙,故此供养人所着应为合体喇叭裙,在视觉上拉长了人的身高,显露出女子纤瘦的曲线美[3]。
(1)半臂结构分析。对初唐375窟女供养人所着对襟款式半臂结构的研究,可参考陕西法门寺出土的一件半袖冥衣,其服饰结构与现实生活中的服饰结构有着必然的联系。另外,陕西永泰公主墓壁画中的女性着半臂的形象以及陕西唐墓出土的俑所着半臂的形象,都可以清楚地看出其半臂为直领款式,为375窟女供养人半臂结构的研究提供了可靠依据。
《古代服装的缝制方法—日本传统服饰的使用方法》一书中记录的安君子半臂实物及结构,与375窟女供养人所着半臂具有可比性,可据此分析及推断出此身供养人半臂结构。
相关史料缺乏对服饰尺寸的记录,本研究主要从壁画中供养人所着服饰的比例以及结合文献进行服饰尺寸推断。此身供养人题记已模糊不清,无法得知其确切身份,也无从得知其身高。根据武则天留下来的金简可推断其身高大约是1.67 m,可知唐代女性的正常身高应与今人相似,因此本研究在分析供养人服饰结构时,均假设供养人身高为1.6 m,即国标M码身高。
(2)襦结构。375窟女供养人所着圆领襦款式与唐三彩仕女俑极为相似,不同之处是此身供养人体态更为纤长,所着圆领襦也较为贴体,襦整体的服装结构较窄小且长度较短,袖口尤其窄小。
(3)裙结构。《全唐文》卷十三云:“(高宗)令雍州长史李义元禁僭侈诏。……天后我之匹敌,常著七破间裙,岂不知更有靡丽服饰,务遵节俭也。”由此可知,初唐时期七破间裙较为普及。此身供养人所着合体喇叭裙,曳地数寸,为七破裙。
盛唐时期,国力繁荣昌盛,服装也呈现出灿烂的景象,人们的思想观念转化成了以胖为美。为了平衡体型的不足,人们做了一些努力,具体表现为束胸长裙的出现,拉高人体的曲线;半臂上衣流行,达到修身的效果;衣身变得肥大,凸显女性的雍容。
130窟甬道南壁的都督夫人礼佛图,是至今保存最为宏伟壮丽的一幅绮罗人物像,生动地再现了盛唐时期女性的着装[4]。图1所示都督夫人画像为段文杰临摹,画像中可以看出,都督夫人上身着大袖襦,外罩半臂,下身着织花石榴束胸红长裙,绿色锦带垂于胸前,外披白色罗花披巾[5],其服饰精美华丽,尽显盛唐女装的华美。
(1)半臂款式。壁画中,都督夫人的礼服属高层官员眷属的盛典礼服,极尽盛唐服饰之华丽[6]。所着半臂的衣身并非像初唐时那样贴体的状态,衣身较宽松,衣袖较上襦更加肥大,为对襟款式,领口同样为“V”形,半臂衣领处稍露出交领襦的衣领。
(2)襦款式。其所着交领襦,衣袖宽松肥大且冗长,衣袖因面料幅宽影响,有拼接结构,衣领处有拼接装饰。
(3)裙款式。束胸裙子曳地数寸,裙头为长方形,裙身宽松多褶皱。盛唐服饰整体雍容华贵,但款式相较于中晚唐较保守,并无刻意坦露女性的胸部。
(1)半臂结构。130窟女供养人相较于375窟女供养人所着半臂,其半臂款式相对宽松,结构几乎无变化。
(2)襦结构。观察此身供养人画像所着交领襦衣袖的宽度与衣身的比例,可以看出,其衣袖宽度不足一尺。交领襦的前襟会重叠一部分布,衣片布料的幅宽很难满足衣身的裁剪,故在后背中线做连接的结构线。
(3)裙结构。此供养人所着束胸裙裙身肥大,拖地部分长于初唐时期。
中唐吐蕃占领时期的洞窟壁画中,出现了吐蕃装与唐装供养人同时并列于洞窟中的现象。这一时期,营建敦煌石窟的人们仍然是敦煌本地人,不被允许穿着唐装的人们只能委曲求全,放弃在洞窟中作画像,故而在很多中唐时期的洞窟壁画中看不到供养人画像[7]。
468窟的女供养人着汉装裙襦,裙腰高束,有网纹纱披,穿丛头履,随后的两名侍女着圆领团花袍服,表现了中唐吐蕃统治时期的敦煌地区从贵妇到侍女着汉装、吐蕃装和胡装混杂的现象。
(1)襦款式。此身供养人上身着对襟宽袖襦,衣袖颇长,衣褶表现出安逸、富丽的特点。(2)衫款式。分析壁画可看出,此供养人襦内应还着一层衫,衫的袖肥稍窄于襦,衣领为交领款式,和盛唐时期的襦相似。(3)裙款式。下身为束胸裙,相较于本研究列举的盛唐时期女供养人服饰,裙头较宽,裙子显得肥美舒适,与人物的体型、状态相契合。
(1)襦结构。《唐会要》卷三十一有:“(太和三年)妇人……上襦袖等不得广一尺五寸已上。”此供养人所着衣衫符合唐代对服装大小的规定,其所着对襟襦的袖肥略宽于盛唐时期襦的袖肥,衣身结构无变化。(2)衫结构。此供养人所着衫的结构与盛唐时期襦的结构类似,袖肥略窄于其所着襦。(3)裙结构。《唐会要》卷三十一有:“妇人制裙不得阔五幅已上,裙条曳地不得长三寸已上。”其所着束胸裙,裙身结构更显宽松,裙头略宽于盛唐时期。
晚唐时期的敦煌重新回归了唐朝的统治,壁画中女供养人的服饰也重新出现了宽衣博袖,反映出积压已久留的民族情绪得到了宣泄。
莫高窟第9窟为张议潮之孙张承奉所开之窟,衣着华丽的女供养人应该是张承奉的家眷,其遵从唐代的服装规定穿着礼服,服装款式造型华丽,特别是配饰更趋向于奢靡,极力表现出家族的显赫地位。图1所示为史苇湘、欧阳琳临摹的晚唐第9窟女供养人像,其服饰的衣身和袖宽相比于唐朝前期更加宽大,服饰图案更加华美。
(1)襦款式。图1所示第9窟供养人像上身着对襟宽袖襦,衣领处无拼接结构线,衣袖宽至膝上;从衣袖与衣领的层次来看,襦内应还有两层衣服,一层应为宽袖中单,一层为明衣(汗衫)。
(2)中单款式。中单的衣领和衣袖处有缘边,袖身稍窄于襦。段文杰先生在《敦煌石窟艺术研究》中提到:“晚唐时期的贵族妇女中出现了白纱笼袖,即在大袖锦襦内穿一层透明的白纱袖,手笼袖内,略见指掌。”此身供养人袖内另有一层透明的白纱袖,如旧戏中的水袖[11],对应着明衣的那层衣衫。明衣的款式与中单款式相似,不同之处是袖口无缘边,袖身略窄于中单。
(3)裙款式。下身着曳地数尺的束胸长裙,裙幅宽大,长裙款式宽大且冗长。
(1)襦结构。此供养人所着直领襦衣领无缘边,衣袖宽大,《册府元龟》卷六十一记录:“(唐文宗太和)襦袖等不得广一尺五寸以上。”此供养人所着襦的袖阔符合“襦袖等不得广一尺五寸以上”的记录,其袖长约为四尺,即120 cm。(2)中单结构。其交领中单的衣身结构与中唐时期衫的结构相似,袖肥略窄于襦。(3)裙结构。此身供养人所着裙与盛唐时期相比,裙身结构并无太多变化,裙头略宽于盛唐时期。《册府元龟》卷六十一记载:“(唐文宗太和)妇人制裙不得阔五幅已上,裙条曳地不得长三寸。”
通过对莫高窟唐代不同时期女供养人服饰的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唐代不同时期服饰风格的变化,这种变化反映出不同时期政治理念、社会生活、审美理念的变化;同时,服饰的变化中又包含着服饰款式及风格的延续,体现了服饰的承接性,不能简单地用朝代的更替分析服饰的发展。
本研究对唐代不同时期代表性女供养人服饰款式及结构的分析,体现了在特定历史条件及社会条件下,服饰的款型与着装对象之间的密切联系。服装作为人类文明与进步的象征,同时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化艺术的组成部分,对唐代女供养人服饰的分析,不仅是为服装的复原提供合理的参考,更多的是通过对服饰中所蕴含的审美理念的研究,为现代的服装设计提供服饰文化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