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羽 译
“人的生命——说是‘只有一次!’”
这是谁说的?莎士比亚的词句。
洛津斯基为我们翻译了这句话,
翻译家却没有空闲去参加宴席。
宴席短暂。劝你再一次抬起头来
看云彩,看树丛,看那些星座。
或许想说:“一次、两次、三次”——
但愿人生在世能过得更加快乐。
我喜欢的诗人一年到头不写诗。
整整一年——他只写了一首。
那么他在做什么?忙碌什么事?
如何自我安慰寻求生活的意义?
何处掩藏其才华,藏进抽屉?
到年底才想起诗,伸手去抓笔,
拿起草稿本说:“哦,你来啦?”
神秘的缪斯走进门却默默无语。
哦,我渴望目睹维苏威火山!
见到了,怎么样?山就是山。
用不着激情似火为之癫狂,
它可意识到自己像帐篷一般?
跟它相比卡兹别克的雪峰,
银光闪闪,犹如晶莹的钻石!
有罪的维苏威火山愁眉苦脸,
罗马的历史劫难令人恐惧。
这就是维苏威?无峰无雪,
难道就是它使庞贝城毁灭?
就像我有缘见识一位大人物——
内心的失望之情,难以诉说。
身材没长高,相貌仍怪诞,
早晨冷,多穿衣服注意保暖。
无意间还想要说一说天气:
“今日阴有小雨,不像昨天。”
每棵青草都有几滴露珠儿,
有的像项链,有的像手镯。
看不见的人守护着它们,
免得这店铺被歹徒抢劫。
露珠儿蒸发,亮光逐渐减弱,
清洗这世界还有细雨迷蒙。
雨是智慧、良心,还是醒悟,
雨是珠宝商,雨又是医生。
艺术可谓是生活的继续,
但大概是一种美好的状态,
我们不受来客或亲人打扰,
此事无关穿戴只涉及天才。
你能摆脱命运变幻的左右,
不怕死,克制恐惧与烦恼,
只盼望爱神,盼缪斯姊妹,
盼梵·高带来午夜的风暴。
艺术要让森林延续生命,
艺术要让海洋连续翻腾,
艺术中无关乎什么进步,
而是我们心中保存灵性。
音乐教会我们敞开大门,
俯身亲近迎春花与紫罗兰,
这就是热爱生活的理由,
激励我们创作生命的诗篇。
成名时节偏碰上艺术衰落,
弄不好也许是艺术的毁灭,
因此烦躁忧愁难以排遣,
意大利无聊,法兰西茫然,
屈辱,告别,收场,终结。
哦,博大的散文何等可爱,
诗歌拯救我们脱离苦海,
正面观赏绘画,不必斜视,
音乐中没有威胁与迫害
不让你徒劳无功从头再来。
当忧愁和疲惫相继来袭,
你知道那该有多么悲哀,
那时候你觉得无比可怕,
既没有美,也没有诱惑,
彼此相爱的人已经分开。
公园里站着石刻的雕像,
仿佛来自远古的石器时代,
剧场幽暗像修道的洞穴,
没有情感没有思想和信念,
音韵消失,忘却了欢乐。
不过,可以深深叹口气,
甚至感到惊奇,欣然自得,
我们被选中撰写结束语,
我们受命运与天时捉弄,
变成了悲剧时代的见证者。
未来——就是我们
晚年所要面对的情景,
年轻时它的闪光诱人,
然而注定了十分惊恐。
若能活到那个时候,
疲惫不堪,损失惨重,
你不想再从头开始,
不愿再走进那个门口。
活到未来,我才明白,
才意识到收获了什么,
平静地站立在凉台上,
仿佛刚刚走出电影院:
电影好看,十分惊险,
结局乏味,千篇一律,
像往常一样没有意思,
哪怕影片作者是上帝。
四十岁的时候还渴望长生不老,
五十岁的时候还向往永垂不朽。
有何缘由?为的是展现追求——
跟勃洛克会面,跟普鲁斯特握手。
愿你认同:这颇有尊严的借口。
然而活到八十岁,破解自我荒谬,
不朽别有深意:勃洛克仍然年轻,
普鲁斯特掩饰冷笑忽然扭转了头。
他们厌烦不朽这个词:索然寡味,
他们不再写作已经很久很久。
仍然不用敲门走进读者的房间,
或冲着狭小壁龛里的雕像呐喊。
的确,我见过诗歌的荣耀,
而现在却目睹它的衰落。
似乎神灵都已躺倒睡眠,
我希望他们的梦境短暂。
从另一面来说,没有诗歌,
祖祖辈辈也在大地上生活:
缝衣、织布、塑造神像,
用珍珠玛瑙装饰小木箱。
乌鲁克的陶器令人赞叹,
迈科普的牛犊格外强健。
而诗歌……诗歌正等待,
这是晕厥,短暂的休眠。
小孩子喜欢大地上不仅有人,
还有动物——有小猫,有狗,
有鸽子,有乌鸦,随意飞翔。
有一天爸妈带他去逛动物园——
嗬,斑马,跟他想象的一样!
孩子觉得,他是动物的一员,
长尾猴、斑豹、袋鼠、孔雀
大老虎、骆驼、河马、犀牛
孩子把他们当成朋友、亲戚,
不愿它们在笼子里失去自由。
他相信,他和动物天生平等,
所有动物都值得爱,值得尊重,
别欺负它们。看,大象多威武!
狼守在狐狸窝旁边满脸沮丧,
大家都参与奇妙童话剧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