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瑞 刘华清
你是否還记得曾经那个少年?2019年4月的一个傍晚,人们像往常一样驾车行驶在上海卢浦大桥上,一辆白色轿车的急停打破了正常的交通秩序。车上突然跑下来一个男孩,冲到桥边纵身一跃,结束了年仅17岁的生命。据报道,跳桥男孩为某高职院校学生,事发当天与同学发生口角,在车上受到母亲的责备,便导致了一起极端事件的发生。
刚好有一项调查也是针对上海地区的中小学生的,结果显示,24.39%的学生曾有过自杀念头,15.23%的学生认真考虑过自杀,5.58%的孩子曾计划自杀,更有1.71%的孩子自杀未遂。
在物质条件越来越好的今天,为何儿童青少年自杀率不断攀升,并呈现越来越显著的低龄化趋势?本该无忧无虑的花季少年,为何频频成为自杀事件中的主人公?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痛苦。当看到孩子因父母、老师或同学的一句话而轻生的报道时,不要急于下定论,说他们的内心过于脆弱,或指责他们不负责任的草率行为。其实,那些表面的、我们能看到的原因,可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冲动的行为,可能源自生物、社会、心理等多方面因素的交互作用。
1.家庭原因
(1)“溺爱型”家庭:这类家庭的孩子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但这种爱像狂风暴雨般让人无法喘息。父母本着完美主义的原则,希望能培养出“完美”的孩子。他们为孩子包办好一切,对孩子的要求有求必应。孩子只需按照父母设定好的模式来生活、学习即可。然而,这样培育出的只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有的孩子则成为“生活低能儿”,离开父母寸步难行。有的孩子习惯了父母对自己的顺从,在家庭以外的人际交往中频频受挫。还有的孩子逐渐发展出类似父母的完美主义人格,无法忍受任何小的失误。他们的抗压能力、自我调节能力极弱,面临负性事件时找不到适当的排解途径,极易出现自杀、伤人等过激行为。
(2)“暴力型”家庭:父母不将孩子作为一个平等的个体来对待,他们永远只是父母的附属品。孩子每天战战兢兢地活着,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激怒父母。不小心打碎餐具,划伤了手指,得到的不是父母的关心,而是一句“废物”。考试成绩没有达到父母的标准,迎来的将会是棍棒伺候。哪怕只是在身体不适时拒绝了父母的安排,也会换来无情的打骂。在这样充斥着各种言语和身体暴力的环境中成长,孩子最陌生的是父母的笑脸、温柔的言语,最熟悉的是父母的巴掌、粗暴的咒骂。这样的童年对孩子来说太过艰难,但他们不会停止爱父母,他们只会停止爱自己,死亡便成为脱离苦难的最好办法。
(3)“忽视型”家庭:随着时代的变迁、政策的改变,“忽视”正在渐渐成为很多家庭亲子关系中的新常态。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有的孩子可能到节假日才能跟父母见上一面,亲子间的关系很是淡漠。
有的父母虽然选择在家照顾孩子,但他们仅限于陪着孩子,而不是陪伴。除了保障孩子的温饱,从不去深入了解他们的内心。有的父母有大把时间玩手机、打麻将,但对孩子一起玩耍的请求,要么以“等我忙完”搪塞而过,要么就不予回应。有的父母把重心放在二孩身上,对老大的一些合理请求置之不理。殊不知,忽视是一种“无声的暴力”,其威力甚至比言语和身体暴力还要大。孩子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他们会把父母的忽视等同于自己不好。长期下去,孩子会极度缺乏安全感,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有的孩子会通过自杀行为来引起父母的注意,而有的则试图通过自杀来结束这种没有存在感的生活。
2.学校原因
这个时代,教育资源空前丰富。除了学校的基本课程,还有校外辅导,甚至足不出户也能接受线上教学。孩子们仿佛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因此,学校对学生的要求也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成绩优异似乎成为必须。在这样的教育体制下,学生容易沦为学习的机器。他们学习并不完全出于兴趣和对知识的渴求,而是为了达到学校和老师的期望。繁重课业所导致的精神压力,加上长期的睡眠不足,极易引发学生身心问题,一点小小的挫折,可能就会造成他们情绪的崩溃,继而诱发过激行为。
此外, 学校在注重书本教育的同时,往往忽视了素质教育。学习成绩成为衡量学生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甚至是唯一标准,而学生的心理问题往往难以被发现或得到足够重视。
这种对心理问题的疏忽,也造成校园欺凌事件屡见不鲜。甚至一些受虐者因没有及时得到心理援助,渐渐演变成为施虐者。如此恶性循环,导致了学生自杀、伤人等恶性事件的发生。
3.社会原因
1774年,德国作家歌德发表了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故事的主人公维特,最终以浪漫且富有戏剧性的自杀告终。此书一经出版,就在社会上掀起了模仿维特自杀的浪潮,“维特效应”因此得名。
根据社会学家古斯塔夫·勒邦对行为传染的定义,自杀行为也是一种社会影响。媒体对某一自杀事件的细节进行过度披露,从某种程度上会让徘徊在自杀边缘的人群产生一种“自杀很容易”的错觉,并为他们提供了“有效”的自杀方式,往往导致随后类似自杀事件激增。
而明星作为公众人物,本就具有榜样效应。如果媒体把明星自杀事件作为娱乐新闻,增添过多的艺术渲染进行大肆报道,如用“蝴蝶般的坠落”“加入了天使的行列”“用死亡完成了一个传奇”等诗意表述,却对明星自杀的真正原因,如癌症、抑郁等避而不谈,那么就将掀起难以遏制的自杀潮。这对于许多人群,尤其是懵懂无知的儿童,起到了极其不良的导向作用。
1.家庭预防
英国著名的客体关系理论大师温尼科特曾提出“足够好的母亲”这一概念,要求母亲为婴儿提供足够但不会过多的抱持。在婴儿刚出生的一段时间,母亲要随时关注他们的情绪变化,及时回应他们的需求,帮助婴儿建立起全能自恋感;而随着婴儿能力的逐渐提升,母亲需要减少婴儿的依赖感,鼓励他们去探索外部世界,但在他们恐惧时,及时陪伴他们回归到安全的环境中,从而帮助婴儿建立起影响他们一生的安全感。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段时光。”我们不要试图去做完美的父母,也不要试图去塑造完美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有他们独一无二的人生轨迹。他们不是替代父母实现梦想的工具,也不是父母不良情绪的宣泄口。父母要做的就是陪伴孩子,让他们知道家永远都是温暖的避风港;倾听孩子,让他们知道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接纳孩子,让他们知道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方法;信任孩子,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都很棒;尊重孩子,让他们真正成为自己。
2.学校预防
在教育中违背孩子发展的内在“时间表”,过度地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因此,学校要依照孩子发展的客观规律,设定適宜的课程,避免过重的课业压力给学生带来的身心伤害。同时设置更加综合的课程,借助体育、音乐、美术等传统观念中的“副课”,让学生有机会将负性情绪投射到体育锻炼、艺术创造中。
学校要定期为学生开展心理健康教育等课程,并在学校设立专职的心理辅导老师和专门的心理辅导室,鼓励有需要的学生向心理老师寻求帮助。同时,及时关注学生的心理状态,当发现异常情绪及行为时,及时予以干预。
学校要把教书育人的终极目标定义为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鼓励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是用成绩来定义学生。
3.社会预防
自杀事件是媒体报道中一个不可避免的主题,但是要避免将此类悲剧演化为一场消费的盛宴。这类报道的着重点应放在鼓励人们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要避免在报道中运用“成功”“不成功”等具有诱导色彩的词汇来描述自杀行为。建议在相关报道中附上心理援助途径,如危机干预热线、心理援助中心地址等。
对于明星自杀事件,也应作为公共卫生问题进行中立的报道,除了要避免大版面、长篇幅的连续报道,也要避免添加过多的感情色彩。
此外,还需要对一些网站进行实名制验证,并对不良信息的流传做好源头管控,同时加大对各类影视作品、报刊杂志等的审查力度。
朱德庸在他的漫画《当我从十一楼跳下》中,描绘了女主人公因生活痛苦而从十一楼跳下的经历。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她看到每层楼的人都有各自不为人知的不幸。跳楼前,她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而落到一楼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过得还不错。
女主人公在与死亡咫尺之遥的时候,感悟到了生的美好,而我们这些仍然掌控着生命权的人,是否更应该珍惜我们的生命呢?
要知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