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题

■江苏省苏州市/汤雄

“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

在中考网上自主填报志愿时，在杀死了不少脑细胞后，一咬牙，老囧怀着这样的心情，毅然填报了市重点高中——市八中。

长期以来，市八中在市民中享有“一所最像大学的高中”的口碑，也是无数学子、家长齐心向往的中学。

尽管还有三次修改志愿的机会，但老囧不想改了。他清楚：自己除了数学成绩忽高忽低不稳定外，其他几门主课的成绩，在整个初三期间，总是能保持在全班前十名，有几次摸底考试，甚至排在了前三名。如果这次数学超常发挥，进入理想的市八中应该没多大悬念。

但是，“超常发挥”这句话，本身带有一种偶然性，有种碰运气的成分在内。所以老囧填报后，心里很不踏实。他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该惊扰自己亲姑姑的时候了。

姑姑不但是市教育局教研室主任，还是“初中毕业学业考试命题领导小组”的成员，十几年来，一直负责命题管理。如今自己已到了人生的冲刺阶段，不找姑姑去找谁？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的。”老囧刚走进姑姑家，姑姑就笑着来了个开门见山，“是数学吧？”

老囧既羞涩又佩服地直点头：从小学到初中，姑姑对他的学习情况了如指掌。但是，今天这口真难开，毕竟是不光彩的事，他这是想让姑姑为他犯错误呀！所以话到嗓子眼儿，老囧就像脱水的鱼儿似的，只会干张嘴，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想来打探这次中考的数学试卷？”姑姑压低了声音，双目如炬，直透老囧的五脏六腑。

“对对对！”老囧点头如鸡啄米，一眨不眨地盯着姑姑的双眸，充满了期待。

“唉！”姑姑叹口气，“谁让你是我亲侄儿呢？”说到这里，姑姑把老囧领进书房里，当着老囧的面打开电脑，打印出几张试卷。

老囧顺眼一看，选择题、填空题、解答题、应用题……满满当当几大张，都是数学试题！

老囧一颗心激动得快跳出喉咙口了！

姑姑在送老囧出门时，再次正色叮嘱道：“绝对保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记住了吗？”

老囧用手压了压塞在胸前的试卷，斩钉截铁地答道：“姑姑放一千一万个心，我保证连老爸老妈也不露一点风！”

姑姑这才满意地笑了。

从填报志愿到正式考试，有十天的时间。这十天，正好是学子们最后一搏的机会。老囧也不例外：他把姑姑泄露给他的这份试卷上的题目，就像一道道地吃下去似的，咀嚼了个稀巴烂。他知道，只要把它们都滚瓜烂熟地记在心中，届时不考它个满分也至少能得个99分！

老囧闭门不出、夜以继日地整整拼了三天三夜，达到了目的：现在随便抽出哪一道题，他都能又快又准地解答出来。

第四天一早，老囧的手机响了，一听，是姑姑的声音：“你快到我家来一趟。”

老囧不知姑姑出了什么事，赶紧来到姑姑家。姑姑对他说：“前天给你的那份试卷是正卷，这里还有一份备用试卷，你也得看看，谁知道正式考试的时候用哪份。上次我忘了给你了。”

“好险呀！”老囧不由额手称庆，谢过姑姑，将试卷藏在怀里，就急着回家“咀嚼”去了。

又是三天三夜，老囧终于也把这份试卷都消化在了脑海里。

连着六天六夜，硬是把老囧身上削去了一层肉，眼窝都黑了。但他的精神始终是饱满的，甚至可以说接近亢奋了，因为他明白：有了这扎实的底气，哪怕主卷副卷一起考，也绝不会难倒他！

没想到，眼看还有两天就要进考场了，姑姑急匆匆地来到了老囧家，直奔进书房就反手关上门，一边从身上取出几张纸，一边满脸歉疚地对老囧说：“这下麻烦了，教委为防止试题泄密，临时又更换了试卷，这份才是正式的！”

老囧惊出了一身冷汗，旋即不无感激地安慰姑姑道：“没事，还来得及！”

事到如今，老囧面前仍是只有一个字：拼。

于是，经过两天两夜的拼搏，老囧终于把这份正式试卷上的所有题目都“吃”了下去。

让老囧傻眼的是，当他正式坐在中考的考场里，接过监考老师发下的数学试卷时，他发现试卷上所有的题目，竟然与姑姑原来提供的三份试卷完全不一样！居然没一道题目是他“咀嚼”过的！

当时，老囧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从身上一直凉到了心里：完了完了！这下可彻底玩完了！那么多天的拼搏全部付诸东流不说，要命的是怎么对付眼前这难关！

然而，当老囧硬着头皮开始答卷时，他的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却悠悠地回到了原处：老天保佑，这试卷上的题目，虽说与姑姑给的那几份试卷上的不一样，但它们的考点、题型什么的，都是自己“咀嚼”过的！

顿时，老囧那心头的阴霾一点一点地被排散开来。到最后，简直可以用玉宇澄清、万里无云这两句成语来形容了。

由于数学获了满分，所以老囧的中考总分名列全市同级前茅，他也成了名噪全市的中考状元！

就在这时，有市民在网上发帖子，称今年全市中考存在严重弊端，参加中考命题的教师中有泄露试题的嫌疑，考试不公平。

老囧一看到这条信息就第一个想到了姑姑，他头皮一阵发麻，担忧与惶恐像潮水似的涌向了他。他连忙拨通了姑姑的电话。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的。”没想到姑姑开口又是那句话，但她的语气却如此轻快，就像没事人一样。

老囧一听就更急了：“姑姑，网上传的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今年我市的中考命题，我没参加。”

“没参加？”

“我申请了回避。”

“为什么？”

“就因为我的亲侄子要参加今年的中考，我得主动避嫌呀！”

“那……那您给我的……”“那都是我专门给你出的数学总复习题呀！”

“姑姑您……”老囧这才如梦方醒。

“学习上，从来是华山自古一条道，那就是勤奋勤奋再勤奋。”

老囧当即就感动得哭出了声：“谢谢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