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与理发师

高小宝

2003年9月的一天，24岁的曹小平正在店里给顾客剪头发，这时走进来一位穿着灰色T恤衫的老人。有顾客认出了老人，站起来打招呼：“袁老师，您来了。”老人微笑着点头回应，笑容慈祥亲切。那位顾客对曹小平说：“这是袁隆平教授，一会儿你先给他理发。”曹小平虽然刚步入社会不久，可袁隆平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自己的小店突然来了位名人，她惊喜中又有些紧张。“不行不行，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也应该按顺序排队。”袁隆平谢绝了那位顾客的好意，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店内顾客不多，轮到袁隆平时，曹小平小心翼翼地问：“袁老师，你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剪短一些，平头就可以。”问清了袁隆平的要求，曹小平拿起剪刀和推子开始娴熟地理发。

1个月前，曹小平的理发店刚开业，由于没有多少积蓄，她选择了位于红园东路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偏僻门面房。距离理发店不远，是湖南省农科院杂交水稻职工宿舍。曹小平剪发细心，手艺好，渐渐地农科院的一些职工和家属成了她的常客，不承想，大名鼎鼎的袁隆平也会来她的小店。曹小平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手上愈发仔细认真。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曹小平给袁隆平理完了头发。袁隆平对着镜子看了看，非常满意，并表示今后理发还会再来。得到袁隆平的夸奖，曹小平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至于袁隆平还会不会来，曹小平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袁隆平是名人忙人，这种理一次发只收5块钱的简陋小店，显然与袁隆平的身份相差太远。

可是，令曹小平没想到的是，袁隆平并没有食言，此后，他只要理发，都会来曹小平这里，一来一往，两人渐渐熟识起来。于是曹小平知道了，袁隆平是一个整洁又不失礼节的人，只要来理发，不是外出开会就是接见外宾;而袁隆平也知道了，曹小平有一个女儿，理发店的生意也是时好时坏。

虽然袁隆平频频光顾曹小平的理发店，但由于店面偏僻狭小，曹小平的生意全靠熟客维持，两年下来并没能赚多少钱。加之她理发收费少，也没有多余的钱雇佣店员，大事小情都得一个人扛，几番思量，她决定换个地方开店。一次，袁隆平来理发，曹小平向他道别：“袁老师，我要走了，我找了个新店面，准备跟他们签合同。”袁隆平非常意外：“你走了，我去哪里剪头发呢？”曹小平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袁隆平心目中这么重要，她原本只想给袁老师道个别，可袁老师这句信任的话瞬间击中了曹小平内心的柔软，她突然就不想搬家了。

了解到曹小平的难处，此后，袁隆平不论需不需要理发，都会来店里坐坐，像长辈一样聊聊家常，问问曹小平的生意、女儿的学习。后来一些老顾客见曹小平收费低，主动提出加价，从5元加到8元再到10元，而袁隆平更是每次直接用大钞付款，曹小平推辞不要，袁隆平说道：“你店面虽小，但手艺一点不比那些高档豪华的理发店差，我去那里理发，人家不也得高收费？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一番话，说得曹小平眼热鼻酸。

为袁隆平理发，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也是一个大商机，可是曹小平却从没想到以此来宣传和揽客。一些人说她傻，可曹小平说：“袁老师能来我这个小店理发，说明他是一个朴素低调的人，他低调，我也要学他低调。”曹小平的所作所为，袁隆平看在眼里，后来，为了帮助曹小平，他主动给理发店起了一个名字，并亲笔写下“袁隆平”3个字。有了这块招牌，曹小平的生意日益兴隆，有人提议让她在店中挂上袁隆平的照片，免费的广告何乐而不为？曹小平断然拒绝：“袁老师能题写店名，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能不知足呢？”这番话传到袁隆平那里，他再次被曹小平的人品打动。2019年，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年近九旬的袁隆平获得了至高荣誉“共和国勋章”。去北京领奖前，袁隆平去理发。这一次，他專门让人拍了一张曹小平给自己理发的照片，并再三叮嘱让她挂在店里。手捧着这张珍贵的照片，曹小平如获至宝。

2019年年末，袁隆平许久未来理发，曹小平担心不已，她忍不住致电询问，这才得知袁隆平为观察水稻的长势奔赴海南，却因舟车劳顿病倒入院。听到曹小平的问候，袁隆平十分高兴，絮絮说着想再让她为自己理一次发。身在长沙的曹小平二话不说，收拾行囊直奔海南。袁隆平见到曹小平后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只是无心的一句感叹，曹小平就真的前来。那段时间袁隆平因为住院还不能理发，曹小平就守候在医院帮忙照顾，直到出院那一天，才精心为他修剪了蓄下的长发。

如今，曹小平依然经营着她的理发店，对待顾客一如往常热情周到;袁隆平也为祖国的水稻事业马不停蹄，需要理发，他还是会到曹小平的小店。世俗中的两个人，一个籍籍无名，一个赫赫有名，能够建立起这样一段奇妙的缘分，原因在于，袁隆平不因为自己身份名气而高高在上，曹小平踏实做事、诚信待人、不张扬。这种跨越身份的如水之交，更朴实动人。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