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隐喻框架下的苗语动物隐喻及其英译方法研究

刘婷 吴春兰

摘要：与传统的隐喻理论不同，概念隐喻理论认为，隐喻不单是人类语言层面的表现，更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普遍方式;隐喻实际是人类用一个概念域来理解另外一个概念域，即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概念隐喻理论为人类的语言研究提供了新方法。因为动物跟人类存在的不可分割的关系，现有研究证明，每种语言中都存在着大量的动物隐喻。在概念隐喻理论框架下，研究苗语中的动物隐喻及其英译方法，对于传播少数民族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概念隐喻 苗语 动物隐喻 翻译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18-0062-03

我国为多民族国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政策是我国民族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结果，苗族是中国第四大少数民族，分布在贵州、湖南、云南等地区。国家民委教育科技司司长田联刚（2018）在《用好用活少数民族語言文字政策构建社会主义和谐民族关系》一文中指出，做好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对于保障少数民族的平等权利，继承和弘扬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促进民族团结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随着对外交流的增多，正确翻译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成为学界关注重点。

近年来，隐喻逐渐成为众多学科广泛关注的热门话题，隐喻的认知功能越来越受到重视，对隐喻的研究已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隐喻学（束定芳，2000）。从中西方历史上看，隐喻历来被视为语言的一种异体表达方式而被纳入修辞学的范畴。Lakoff和Johnson出版的著作《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作为开端，标志着对隐喻的研究进入了新时代——认知语言学时代。认知语言学是以认知科学为依托的新兴语言学流派，其理论认为，语言是人的认知对客观世界的经验进行组织的结果， 客观事物只有被大脑感知才能获得意义（Lakoff &Johnson，1980）。同时，认知语言学从认知角度也对隐喻做出了全新的解释：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段，它既是人类语言的普遍现象， 也是人类的重要认知方式（肖坤学，2005）。因此，研究苗语的隐喻，就是研究苗语的思维方式和文化。

与人类有亲密关系的动物，成为人类语言隐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每一个民族的人对动物都有着自己的认识。人类对某一种动物的外貌、行为和其他性格特点的感知，帮助人们建立了先于概念的系统认识。这种概念系统让人们能够利用动物来理解人类或其他物体。本文就试图在概念隐喻理论框架下研究苗语中存在的动物隐喻。

一、概念隐喻理论

传统的隐喻理论分为替代论、比较论和互动论三种，其实质都认为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段。而由Lakoff和Johnson提出的概念隐喻理论中，隐喻被定义为用一种概念域理解另外一个概念域。一个概念隐喻包含两个概念域——源域和目标域。源域：语言隐喻是由源域衍生，用于理解另外一个概念域的，通常更加具体实际;目标域，也就是由源域帮助理解的概念域，通常更加抽象，缺乏物理特征。但是因为交流的过程是建立在概念系统基础上的，语言就成了人们理解概念体系的关键;所以，在概念隐喻理论中，隐喻被分为两个层次：概念隐喻和语言隐喻。在概念隐喻层次上，隐喻指的是“概念系统中的跨域隐射”。简单说就是，如果概念域 A 等于概念域 B，这就叫概念隐喻;而语言隐喻指的是语言层面的隐喻，这些语言隐喻是跨域隐射在语言上的表现形式，也就是跨域隐射的词语或者其他表达形式。

大量的研究都证明了不同的语言中的确存在着相同的概念隐喻。而Lakoff和Johnson认为，动物靠本能行动，不同的动物有不同的本能行为;我们用人类的行为来理解它们的行为，同时也用我们的语言对其进行描述。Kovecses（2002）指出，用动物来理解人类的行为时，存在一个概念隐喻“人类是动物”，这个概念隐喻引发了人类用动物的特点和行为来理解人类的特点和行为。根据Martsa的巨链结构理论可以得出结论，不同层次之间的事物能够相互用来理解对方。根据这个理论，人类利用动物的特征来理解人类的特征，即人类是目标域，通过动物这个源域得到理解，人类脑海里存在“人类是动物”这个概念隐喻。例如，我们常说：这个人是只狐狸。在这句话里面，人们利用狐狸这种动物来认识这个人。使人和狐狸之间建立起隐喻的原因是二者之间都具有“狡猾”这个特征和性质。

除了人类，动物作为源域，还可以用于理解其他无智慧事物的目标域，包括植物、复杂的物体和自然物体，即存在一个“非智慧物体是动物”这个概念隐喻。

因为人类具有共同的生理构造（感官和身体构造）和包括通感现象在内的相同心理基础，不同民族的认知能力非常接近。基于相同的感知，不同民族在认知客观世界过程中自然能够产生类似的概念结构（肖坤学，2005）;因此，苗语作为人类的一种语言，势必也会存在以上这两种动物隐喻。但因为苗族文化和苗族人民生存环境不同，在苗语中的动物概念隐喻中，源域映射到目标域映射或产生本民族特定的信息，导致苗语中存在着本民族特定的语言隐喻。这就要求我们在英语翻译的时候，对比苗英两种语言的概念隐喻，采取相应的翻译方法。

二、苗语动物隐喻及其英译方法

（一）苗族及苗语概述

苗族作为中国人口比较多的一个少数民族，主要生活在贵州省、湖南省、四川省、云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等省区。国务院人口普查办公室2010年我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中国的苗族总人口为9426007人，贵州省的苗族人口为3968400人。贵州是中国苗族人口最多的省份，而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又是贵州省苗族人口最为集中之地。可以说中国将近一半的苗族居住在贵州，而贵州将近一半的苗族居住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

由于数千年的迁徙，造成苗族各部的隔绝。苗语属于汉藏语系苗瑶语族苗语支，又形成许多方言、次方言和土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根据语言学家的调查研究，以及语音、词汇、语法的异同，并参照苗族的自称居住地区和生活情况，苗语分为三大方言，即湘西方言（东部方言）、黔东方言（中部方言）和川滇黔方言（西部方言）（吴春兰，2019）。黔东方言苗语以凯里市三棵树镇养蒿村的苗语口音为标准音，黔东方言苗文是用拉丁字母创制。本文探讨的苗语，用的是黔东方言苗文。

（二）苗语动物隐喻及其英译

1.“人类是动物”——从动物到人类的映射

苗族人在长期狩猎与农耕生活中，与动物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同英语一样，苗语中也存在“人类是动物”这个概念隐喻，即通过动物来认识人类。苗语中，动物到人类的映射包括动物性格的映射，也包括动物行为的映射。狗作为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在英语中有相应的隐喻，例如：“Every dog has its day;A good dog deserves a good bone”等。因为在西方，狗与人关系亲密，被视为人类的伙伴，所以英语将狗的优秀的品质映射到人身上，由此产生的语言隐喻也主要含有褒义。苗语中也有狗的隐喻，但情况与英语不太一样。黔东方言苗语把“狗”称为dlad，由dlad 组成的词语同英语相反，多含贬义（李锦平，2002）。苗语中将狗的行为映射到人类身上的语言隐喻包括：“dlad des vib （狗追石子）”，比喻人毫无主见，盲目追隨别人;“dlad sot xud ghad gek （瘦狗拉硬屎）”，比喻打肿脸充胖子，强装硬汉等。这种隐喻如果直译，会让人觉得不知所云;因此，需要在直译后加注解“blindly follows others”。除了狗这些不好的行为，苗语中狗也会映射一些好的行为到人的身上。比如“dlad lul heb（ vongb）gos ngax”，意为“老狗能撵得野兽”，比喻老年人经验丰富。而同汉语中“老马识途”含义一样，“dlad lul xang kgad kib”，意为“老狗识烫饭”，用来形容老人经验丰富。在英语中，“be（old）dog at（a thing）”这个短语就是指人富有经验;因此，在翻译成英语时仍然可以用“dog”这个隐喻来表示苗语这两个短语。

由狗的性格映射到人类身上产生的隐喻，苗语里有“dlad ax jongb dlad def naix”“dlad hvuk hmangk dlad def naix”（不叫的狗往往咬人），将有些狗凶狠的性格映射到人身上，比喻某些人表面沉默寡言而内心阴险毒辣。英语里面有同样的映射，不过情况与苗语相反。苗语里面是“不叫的狗”映射到人身上，而英语里面是“会叫的狗”。在翻译时转换一下，直接借用英语俗语“Barking dogs seldom bite”即可。

除了狗以外，苗族人在长期农耕生活中，与牛建立了亲密关系;因此，苗语里有很多跟牛（liod）相关的隐喻。比如：“niad liek dail liod（笨牛）”，就是用牛憨厚的性格映射到人身上，形容人蠢笨。英语中则用“as stupid as a goose”，英语里面对应的动物是鹅。“ghab qit liod（牛脾气）”，形容人脾气大，犟脾气，英语里无对应动物，直接翻译为stubbornness 即可。“ves ninx ves liod（牛力气）”，形容人力气大，英语里面对应的隐喻动物为马，即“as strong as a horse”。

2.“非智慧物体是动物”——从动物到其他物体的映射

动物作为源域，在苗语里面，除了映射到人这个目标域外，还会映射到其他非智慧物体身上。苗人居住的地方，很多地名都是由此而来。例如：苗语“Hfud Xed”，意为虎头。黔东南舟溪地区的虎坪和万潮镇的苗语地名都为“Hfud Xed”。虎坪被称为“Hfud Xed”是因为此地坐落于形如虎头的山麓;而万潮则是因为村东北有形如虎头的大岩。苗语“Bil Gib Ninx”意思为牛角坡，如果某地叫此名字，皆因其地山形如水牛角。苗语“Bil Gib”意为螺蛳坡，以坡形如螺蛳得名，后汉语谐音为落司，沿用至今。这些地名在翻译成英语时，一般情况下并不根据苗语来翻译，而是根据汉语来翻译，这样利于对外交流。

除了地名以外，苗语中还存在一些动物的一些特征映射到植物身上的情况。例如：“vob naix ninx”，汉语意思为牛皮菜，苗语直译为牛耳莱，因菜叶像水牛的耳朵;“def nail bangl”，苗语意为形如鲫鱼的豆，汉语为扁豆;“def nail dab”，苗语直译为形如泥鳅的豆，汉语为四季豆;“jab nangb”，苗语直译为蛇药，汉语为魔芋，因魔芋可入药，而其植物茎有花纹似蛇皮，故名。以上列举的苗语中的植物名称，从概念隐喻理论看，都是将动物的外部特征映射到了植物身上。而在翻译中，除特殊情况，这些隐喻只需直译成相应的英语名词。如“def nail dab”直接翻译成“kidney bean”就行。

三、结语

苗语同其他语言一样，将动物的行为、性格、外貌特征映射到包括人在内的其他事物身上，产生了“动物是人类”和“动物是非智慧物体”这两个概念隐喻，并由此引申出了许多相关的动物语言隐喻。由于人类具有相同的认知能力，因此苗语同英语一样具有相同的动物隐喻，面对此种情况，苗语的英译就可以直接借用英语里面的同一种动物完成;但是，因为苗族人拥有自己特定的文化和认知，所以苗语中又存在着一些特定的动物隐喻，在英语中并不能找到，为了避免翻译时引起不必要的误解，需要找到英语相应的隐喻替换，或者直接翻译为英语中相对应的名词或者形容词即可。

参考文献：

[1]K?veecses，Z.Metaphor and Emotion：Language，Culture，and Body in HumanFeeling[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2]Lakoff，G.& 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Chicago Press，1980.

[3]李锦平.苗族语言与文化[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2.

[4]刘婷.概念隐喻理论框架下的动物隐喻翻译：以《水浒传》为例[D].兰州：兰州大学，2011.

[5]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6]吴春兰.英文语境下的苗族文化翻译[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9.

[7]肖坤学.论隐喻的认知性质与隐喻翻译的认知取向[J].外语学刊，2005（5）：101-105.

责任编辑：孙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