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怀银,宋美霞
(山西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1972年5月,《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中首次出现“终身学习”概念,这一概念强调教育和学习过程的自学原则,提倡每个人是自己文化进步的主人和创造者[1]。20世纪70年代,“终身学习”理念在我国生根发芽,进入21世纪,这一理念在我国日渐繁荣,相关研究也逐步深入,十九届四中全会更是做出“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的重大指示,将“终身学习”提到新的高度。为深化终身学习领域的持续研究,更好地推进终身学习实践发展与学习型社会建设,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我们有必要对已有终身学习领域的研究成果进行全面、系统地梳理与反思,并在此基础上对未来研究做进一步的展望。
(一)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文献计量方法及可视化知识图谱分析方法,借助CiteSpace软件进行数据处理。在可视化知识图谱中,频次(Frequency)是指检索词在一定时间内出现的次数,频次越高表明学界对其关注度越高;中心度(Centrality)是某节点在数据网络中的地位,中心度越大表明该节点的中介作用越强,通过该节点展开的研究也越多;突变词(Burst)是指在某一时间突然出现的词汇,主要用于研究热点的分析。本研究借助CiteSpace①工具,在对终身学习领域研究的相关作者、机构和关键词进行分析基础上,结合对相关文献的数据统计和分析,探寻终身学习研究的历程、热点与未来趋势。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中国知网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为检索数据源,检索式为“篇名=终身学习”,文献类型为期刊论文,不限定期刊级别。首先,选择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以“篇名=终身学习”进行中文期刊论文检索,相关研究中时间最早为方正淑、李协京1989年发表在《外国教育资料》的《日本文部省1988年度教育白皮书:我国的文教政策——终身学习的新发展(上)》一文,故检索时间设置跨度为1989-2019年,共检索到2597篇中文期刊论文。为确保检索结果的科学性、可靠性与有效性,通过人工筛选,剔除了新闻稿、会议纪要、宣传稿等非学术文献,最终确定2426篇中文期刊文献作为研究样本,重点对样本的题目、作者、机构和关键词进行分析。
(三)数据处理 将检索出的2426条文献信息导入至CiteSpace软件中,网络节点分别设置为“作者”“机构”“关键词”,采用寻径算法(Pathfinder)修剪形成知识图谱,进行作者分析、机构分析和关键词共现分析。在对上述三指标进行频次统计基础上,整合相关文献数据得到终身学习研究的时空布局;在对关键词进行频次统计基础上,得到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高频词,即研究热点,再根据中心度数值,对这些研究热点进行年段划分处理,从而呈现终身学习研究在中国的演进历程;在对关键词进行突变词侦测运算的基础上,发现近年来突现的词汇,再将频次较高、中心度较高的关键词加以归纳整合,进而得到终身学习领域的研究热点。最后,将中国知网数据库中统计的年度发文量、作者发文量、机构发文量分别整理,以Excel图表形式呈现,将CiteSpace软件分析所得结果以可视化图谱、Excel图表形式呈现,并结合上述结果进行文献的综合分析。具体流程如图1所示:
图1 可视化分析流程图
对于终身学习已有研究的回顾主要基于文献数据统计和内容研究,采用文献计量的方法对终身学习领域在中国的研究成果进行年度发文、研究机构、核心作者、演进历程、研究热点、研究方法的分析,运用文献法对三十年来的相关文献进行内容研究和深入分析。
(一)年度发文 年度发文量可直接反映某研究领域在不同时段的研究热度,呈现特定阶段的研究趋势。根据中国知网数据库检索结果整理可知,在过去的三十年(1989-2019年)中,终身学习领域共发表中文期刊论文2426篇,年均发文80.87篇。年度发文量分布图(图2)展示了终身学习领域三十年来的论文数量分布和变化趋势,总体而言终身学习领域的学术论文数量呈上升趋势,但存在一定的波动现象。
从中国知网收录的学术论文来看,我国对于终身学习的研究最早出现在1989年,在1989年到1994年间,终身学习领域学术论文发表量不足5篇,无明显起伏。1994年,首届世界终身学习会议在罗马召开,会议首次提出“终身学习是21世纪的生存概念”[2],将终身学习理念推向世界。在国际潮流的推动下,终身学习理念在我国也得到了较为迅速的传播,从1995年到2001年,发文量稳步增加。2002年,党的十六大召开,胡锦涛同志提出把“形成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我国全面实现小康社会战略目标的重要措施[3]。在一定意义上将终身学习研究推向了高潮,从2002年开始发文量呈现较为明显的波动上升趋势,2013年达到高峰,而后短暂回落,从2015年至今趋于平稳,保持着一定的研究热度。由此可见,自1995年以来,我国重大教育政策的出台、重大会议的召开,既推动了终身学习理念的深入发展,又引发了学界对终身学习相关话题的探究,终身学习研究在我国教育政策的支持和引导下逐步深入、日趋繁荣。
图2 我国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年度发文量统计分布图(1989-2019年)
(二)研究机构 图3是终身学习领域发文量排名前20位的研究机构信息统计表。结果显示,发文量排在前3位的分别是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21篇)、广州市广播电视大学(16篇)和山西大学继续教育学院(13篇);前20位的研究机构共发表论文161篇,占比6.74%,远低于该领域内一半的成果量,客观反映了终身学习研究成果在全国研究机构中分布较为分散的现象。从机构类型来看,高校和学会是开展终身学习研究的主要机构,其中高校是终身学习研究的主阵地。从机构类别来看,高校教育学院、教育研究所是终身学习研究的主要载体,但终身学习是每一门学科都应加以重视的研究领域,跨学院、跨学科的合作研究必不可少。从机构地区分布来看,研究成果较多的机构集中在我国东部、中部地区,尤其以北京市、上海市为代表,两地各有3所机构进入前20位,西部地区相关机构研究成果较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西部高校在终身学习领域的发展空间较大,仍需引起重视。
图3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发文量排名前20位的研究机构信息表(1989-2019年)
(三)核心作者 洛特卡定律主要以量化方式揭示作者与文献之间的数量关系。对于从事终身学习研究的作者数与发表论文数统计如下(见表1)。结果显示,在2123名作者中,1946名作者发文量仅为1篇,这些作者占全部作者数的91.66%,高出洛特卡定律所规定标准的31.66%(洛特卡定律规定标准为60%)。发文量为2-10篇的作者数占全部作者数的比例、占发文量为1篇的作者数的比例均显著低于洛特卡定律所规定的标准比例。
表1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发文量与作者数分布表(1989-2019年)
图4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发文量排名前十位的作者统计图(1989-2019年)
相对于洛特卡定律对作者研究的非筛选性,普莱斯定律更加集中于对论文高产作者的研究。根据普莱斯所提出的核心作者计算方式:M=0.749(Nmax)1/2结合图4的统计结果可知,论文最高产的作者发文量为10,即Nmax=10,代入公式M=0.749*101/2,求出M值为2.37篇,即发表论文数量达2篇及以上的作者为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核心作者。从表1的统计结果计算得知,本研究中的177位核心作者只完成了18.49%的论文量,比规定标准低31.51%。两种测定结果均表明,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尚未形成严格意义上的核心作者群。
从图4发文量排名前十的统计结果可知,这10位作者的个人发文量在6篇及以上,成果丰硕,但总发文量共计68篇,仅占该领域总发文量的2.85%,客观反映出终身学习领域的部分研究者热情高涨,有持续产出,但整体研究力量较为分散,尚未形成体系化、规模化、专业化的研究团体。在图5作者合作分布图谱中,节点的大小表明作者在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影响力,节点越大影响力越大;连线的多少和粗细代表作者间合作的多寡和紧密程度,连线越多越粗表明合作越多越密切。由图5可知,张伟远、宋孝忠、高志敏、顾小清、欧阳忠明等研究者的节点较大,表明这几位研究者在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影响力较大,但未见与其他作者间的清晰连线,可见这几位高产作者主要从事独立研究。方子春、李幼平、任淑秋、王矗等研究者与其他研究者之间有多条粗线相连,表明这几位研究者有一定的合作意识和行为,且重视与多位研究者的合作。此外,蒋喜锋、刘小强、高志敏、朱敏等研究者的连线单一,呈现出一种固定化合作的模式。总体而言,终身学习研究领域跨区域、跨高校、作者间合作的范围和力度仍有待加强。
(四)演进历程 关键词是对一篇文章所研究主题的精炼概括和准确表达,也是文献计量中的一项关键指标。关键词的高共现率是研究领域里热点话题的表征。通过对终身学习已有研究中高频关键词的统计分析,可以了解该研究领域不同时段内的研究重点,从而把握整体研究趋势。文献关键词突变图谱和共现时区图谱则展现了研究的演进历程和特殊转向。运用CiteSpace软件中的关键词突变探测技术对终身学习领域相关文献进行统计分析,获得了日本、思维形式、终身学习理论、学习化社会、学习者、知识经济、高等教育、图书馆、全民学习、图书馆员、政策、学校教育、学习型社会、市民等20个突变性关键词。在对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关键词共现时区图谱(图6)和关键词突变图谱(图7)进行分析,对相应时代背景和文献基本内容有所把握的基础上,我们将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演进历程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1.第一阶段(1989-2001年)。20世纪70年代,终身学习的理念在世界范围内已受到广泛重视,各国纷纷开始推行这一理念,如日本文部省于1988年发布教育白皮书——《我国的文教政策——终身学习的新发展》对此作出回应,顺应时代潮流,我国也开始重视终身学习理念的初步探讨,这一阶段共有学术论文213篇,高频词包括“概念”“终身教育体系”“学习者”“学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结合上述高频词和文本内容的分析可以发现,该阶段研究主要集中在什么是终身学习和为什么要终身学习的问题上,具体包括对日本、美国、台湾、香港等国家和地区的终身学习发展情况介绍、终身学习的价值和意义思考、终身学习与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学习化社会的关系探讨、终身学习体系的构建、终身学习与个人生存的关系研究及有关终身学习的心得体会等。如方正淑、李协京对日本的终身学习文教政策进行了翻译和介绍[4],于健威对当时日本促进终身学习的实践状况进行了概述[5],厉以贤认识到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是社会进步和教育发展的共同要求[6],李洪军对终身学习的价值做出分析并对建设终身教育体系进行了探讨[7],邹艳霞对终身学习的个体条件和社会保障展开研究[8]等,这些研究开启了国内终身学习研究的先河,推动了终身学习理念在我国的传播。
2.第二阶段(2002-2009年)。200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2002-2005年全国人才队伍建设规划纲要》提出,“在加快普通教育发展的同时,大力发展成人教育、社区教育;形成终身化、网络化、开放化、自主化的终身教育体系;完善有关法律法规;开展创建学习型组织、学习型社区活动,促进学习型社会的形成。”[9]2004年,教育部发布《2003-2007教育振兴行动计划》指出,“大力发展多样化的成人教育和继续教育,积极推进社区教育,形成终身学习的公共资源平台。大力发展远程教育,探索开放式的继续教育新模式”[10]。在政策的推动下,终身学习开始从理念走向实践。这一阶段共有学术论文847篇,发文量显著增加,是上一阶段的3倍之多,是论文发表的高产阶段。高频词包括“图书馆”“图书馆员”“全民学习”“社会教育”“远程教育”“开放大学”“学习型组织”等,结合上述高频词和文本内容的分析可以发现,在对终身学习的价值和意义进行理论探讨之后,这一阶段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何实现终身学习的问题上,依托平台、技术使终身学习从抽象概念化为具体现实是该阶段的研究重点,如周伟提出将社区图书馆作为居民终身学习的重要平台[11],张尧学提出利用PIS技术建立数字化学习港,满足居民在线学习需求[12],宋孝忠尝试建立终身学习认证制度[13],“面向21世纪中国社区中的终身学习的调查与研究”课题组开展了我国社区教育的现状和问题的调查研究[14],林强提出制定《全民终身学习法》的思路[15]等。除此之外,不同群体对终身学习的认知和终身学习的能力也是该阶段的内容,如校内教师与学生、校外各行业的从业者的终身学习观和能力[16]等。
3.第三阶段(2010年至今)。2010年,国务院颁布《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规划指出,“要重视老年教育、广泛开展城乡社区教育、大力发展现代远程教育,搭建终身学习‘立交桥’,办好开放大学,建立继续教育学分积累与转换制度等。”[17]规划呈现了十年内我国终身教育事业发展的整体脉络,将终身学习引向全方位、多领域、多层次的发展轨道。这一阶段共有学术论文1366篇,较上一阶段有明显增加,高频词包括“上海市”“学习型城市”“能力模型”“大数据”等,结合上述高频词和文本内容的分析可以发现,在对如何实现终身学习进行设想之后,这一阶段研究主要集中在推进终身学习设想的落实之上,如严冰尝试依托广播电视大学的教育与服务,为构建终身学习平台提供思路[18],彭飞龙介绍了慈溪学分银行的运行模式[19],陈珍国对上海市浦东新区的教师终身学习体系展开调查[20],国卉男、吴遵民、韩保磊对中国学习型城市的建设开展研究[21],陈曙、叶忠海以宁波为例探讨了学习型城市建设的目标、路径和对策[22],丁红玲对中国新型城镇化背景下的社区教育推进给出了建议[23],刘子悦、冷向明、丁秋菊对社区教育在社会组织中的运行开展实证研究[24],丁倩梅等人对四川省老年教育的基本状况进行了调查研究[25]等。
综上分析发现,终身学习研究在我国的发展大致经历了理论初步探索、走进中国实践和深化理论与实践三个阶段,从对日本、美国终身学习发展状况的介绍、终身学习价值和意义的探讨,到推动终身学习走向实践的各种设想,再到学习型社会的构建和社区教育的推进,彰显了终身学习研究由外而内,在我国逐步深化并且与时俱进的一面。
图6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关键词共现时区图谱(1989-2019年)(时间切片为2年)
(五)研究热点 论文的被引频次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该论文对相关主题理论深度的探索与创新程度,反映了该主题研究的热度[26]。通过分析CiteSpace软件呈现的关键词频、节点的中心性数值和连线的粗细,可以直观窥见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热点话题,间接描绘目前该领域研究的总体特征。从关键词的频次和中心性来看,终身学习、终身教育、学习型社会等关键词排序靠前,说明它们是当前最显著的研究热点。美国、终身教育体系、日本这三个关键词中心性在0.30以上,表明它们在知识网络结构中具有重要的中介性作用。从关键词突发性时段(图6)可看出,持续时间最长的突变词为长达10年的“概念”和“思维形式”,持续时间最短的突变词是3年的“终身学习理论”和“资源”等,其余突变词平均持续时间为6年。
通过对高频关键词(表2)、关键词共现聚类(表3)和突变关键词(图7)的统计及相关文献内容的分析,可以得出当前终身学习领域的研究热点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1.全民学习。自终身学习理念传入我国之后,学界就该理念的引介开展研究,在理论逐步深入的同时,终身学习理念如何与中国本土文化、中国具体实际融合成为研究者关注的热点话题。具体而言,一是推进全民学习的理念认同,即我们为什么要终身学习的问题。研究者认为新时代呼唤终身学习、全民学习,这是因为知识经济背景下,知识成为最珍贵的资本;人口老龄化的趋势使谋求生存、丰富生活成为学习的动力;互联网+背景下的智能化、信息化平台为终身学习创造了可能……外界环境和个体自身的双重要求推动着全民学习[27]。二是推进全民学习理念走入实践,即在全社会、全民中形成终身学习的氛围。研究者从“全民终身学习”的原则、特质、思路、步骤、机制等方面着手,强调要加强对终身学习理念的研究和宣传;拟定发展终身学习的计划;推动面向终身学习的各项改革[2]。还有研究者从立法、投入、人员组织、机构建设等方面深入研究,逐步推进“数字化”学习走进全民终身学习之路[28]。三是提供终身学习的平台和制度保障,即依托网络图书馆、学习型社区在线教育、校区合作等平台,尝试搭建鼓励公民终身学习的国家资格框架制度,为全民学习提供硬件保障[29]。无论是推进全民学习的理念认同、全民学习理念走入实践,还是提供终身学习的平台和制度保障,都是当前我国推进终身学习亟待解决的难题,也是学界持续关注的热点话题。
表2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高频关键词与高中心性关键词统计表(1989-2019年)
表3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关键词共现聚类分布表(1989-2019年)
图7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关键词突变图谱(1989-2019年)
2.开放大学。开放大学是国家构建终身教育体系、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重要平台依托。2011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首次提出,“办好开放大学”[17]。关于开放大学办学过程中的问题和未来发展方向的研究成为终身学习研究领域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从宏观角度而言,当前对于开放大学的研究主要从探讨新型大学所处地位[30]、办学模式[31]、治理体制机制[32]、学分银行的学分认证和转换体制[33]等角度进行。从这些角度出发的研究指出,开放大学在办学过程中存在定位不明、缺少相应政策支持、协作办学方案改进等问题,我们需要解决好上述问题,优化开放大学办学思路和成效,推动开放大学真正为全体社会成员服务,推动终身学习环境的形成和学习型社会的实现。
从微观角度而言,当前对于开放大学的研究主要从开放大学中的课程开发[34]、教学优化[35]、学生评价[36]等角度展开研究,少数研究者从老年教育[37]、农民工教育[38]、特殊教育[39]的视角对办学体系和办学路径展开研究。总体而言,开放大学的建设和发展仍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思考如何通过开放大学这一载体的发展和优化推动终身学习、终身教育、学习型社会的构建需要研究者的共同努力。
3.继续教育。继续教育为终身教育提供了平台,为终身学习创造了机遇,在终身学习这条路上,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继续教育的定位、转型和发展问题是研究的热点话题。一直以来,高等学校是承担继续教育任务的重要载体,但在传统的以普通高等教育为重心的发展大环境中,继续教育存在明显的定位偏差,即继续教育始终处在普通高等教育的补充地位。基于这样的背景,关于如何更新观念,重新审视高校继续教育的目标和行为,以发挥其全民教育和终身教育的职能是研究者关注的重点内容,由此引发对高校继续教育发展模式问题的研究,这一研究范围既包含了高职院校继续教育发展模式与创新研究[40],又包含了普通高校继续教育管理模式研究[41];既有针对高校教师继续教育模式的反思与重构[42],又有对于专业技术人员网络培训模式的探讨[43];既有对“产学研”一体化模式的具体实施研究[44],又有对信息化社会中的远程继续教育研究[45]。此外,在高等学校内部的继续教育管理方面,也有对课程设置、教学质量、管理体制、资格认证和评估反馈等方面的研究。继续教育面向不同岗位和需求的成年人,教育质量与学习者的学习欲望和行为息息相关,继续教育发展得如何关系到终身学习的前景能否广阔。
4.社区教育。社区教育搭建了高校与社会之间的桥梁,为国家推进全民学习、终身学习提供了方法和途径。当前我国社区教育实验区与示范区已取得丰硕成果,为实现全民终身学习提供了可能。然而,社区教育依然面临诸多难题,如体制不健全、法律不完善、师资力量薄弱、建设经验不足等。为突破当下我国社区教育面临的困境,研究者就社区教育如何为终身学习提供可能这一核心问题进行了探讨,具体表现为城镇新市民的社区教育问题、农村社区教育与留守儿童教育问题、社区教育在终身学习视野下的定位问题、高职教育与社区教育合作途径问题、构建学习型社会过程中的社区教育经验等[46]。在对这些问题的研究中,有研究者指出为使人们终身学习的需求得到满足,社区在开展教育工作的过程中,要完善领导管理机构,强化终身学习观念,有效整合社区教育资源共享机制,开展多元化的教育活动,使社区教育真正满足社区居民终身学习的需求[47]。为保障社区教育工作的顺利进行,有研究者指出要加强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建设,从管理理念、推动主体、体制机制、手段方式等角度进行完善和优化[48],使社区教育有法可依、有财政保障、有专业队伍执行[49]。还有研究者从社区教育资源建设和信息化建设的角度思考社区教育服务终身学习的途径[50]。除此之外,对国内外社区教育的经验研究也是热点,研究者通过介绍美国的社区建设、德国的“邻里之家”、日本的“公民馆”、瑞典的自由成人教育和“学习圈”等,试图为我国上海、江苏、北京等社区教育走在前列的城市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
5.学习型社会。近年来,学习型社会概念逐渐得到社会和学界的高度重视,我国《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到2020年,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基本形成学习型社会”的战略目标[17]。终身学习的理想追求是建设学习型社会,因此,学界在对终身学习的研究过程中,也就学习型社会的基本概念、主要定位、建设策略展开讨论,并形成了不同的认识。就学习型社会的基本概念而言,有研究者形成了四种角度的认识:一是社会发展机制角度,二是社会构成的角度,三是系统论角度,四是与其他社会形态的关系角度[51]。有研究者从社会层面、个体层面、个体与社会相结合的层面剖析学习型社会[52],还有研究者从社会范畴、政治范畴、伦理范畴、教育范畴[53]四个角度研究学习型社会。在对学习型社会的性质研究中,争论的焦点集中在学习型社会是理想还是现实,是新个体学习形式还是新社会形式,是个体自我完善还是人力资源开发,是学校教育的改造还是社区教育的强化[54]四个层面。在对学习型社会建设策略的研究中,研究者从转变教育观念、完善教育体系、创建信息服务平台、推动多元子系统建设等角度进行了思考[55]。
(六)研究方法 根据不同的标准,可将教育研究方法划分出众多类型。本研究借鉴已有研究成果,将教育研究方法分为思辨研究、量化研究、质性研究与混合研究四种类型。如图8所示,在对本研究所涉及的2426篇文献进行研究方法的分类基础上,得出如下结论:1989-2019年,终身学习研究领域89%的期刊文献采用思辨研究的方法,文献探讨的内容集中于对终身学习的兴起背景、定义内涵、价值理念、理论体系、构成要素、概念比较等的阐释,对终身学习与相关领域的关系研究(包括与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社会教育、远程教育等领域的关系)、以教育学和社会学为主的学科视角下的终身学习探究。采用其他三种研究方法进行研究的成果较少,其中采用纯量化研究方法的文献仅占1%,这与该研究问题较强的理论特性相关;采用质性研究方法的文献占有限文献总量的8%,探究内容主要为某国家、某地区或某高校在终身学习实践中的方案、进展、面临的问题以及解决对策等;剩余2%的文献则主要使用了混合研究方法,基于大量数据基础上的事实探究已成为近些年终身学习研究的发展趋势。纵观终身学习领域研究方法的使用,可见三十年来随着终身学习研究在中国的持续发展,研究者基于数据与田野调查的方法意识已经觉醒,同时对于多元研究方法的使用意识有所增强。
图8 终身学习已有研究成果研究方法统计(1989-2019年)
通过梳理和分析终身学习的已有相关研究,可以发现,在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之下,该领域已取得一些成就和经验,未来的终身学习研究还需要在以下六方面进一步突破。
(一)研究逻辑:立足本土教育,推动“终身学习”目标的实现 终身学习与终身教育不同,旨在强调学习者的内生学习力,因此推动终身学习在我国从理想走向现实,需要立足本土教育,聚焦“终身学习”目标的实现来进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要关注学习者的激励机制建设。纵观已有研究,八成以上的文章集中于终身学习外在建制探讨,即尝试通过远程教育、开放大学、公共图书馆、学分银行等平台与途径为全民终身学习提供保障,对学习者的关注力度不足。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应重新审视内外建制对于我国终身学习目标实现的重要性,深入终身学习内外动力机制的建设研究。具体而言,从外部动力机制来看,研究者应积极回应全民学习和终身学习的需求,尝试提供切实可行的保障思路,从法律法规、学习平台、考核评价、在职教育、闲暇教育、教学方法等方面深入研究和探讨。从内部动力机制来看,研究者应明确终身学习的实现重在激发学习者的主动性,在研究中应当关注学习者对于知识价值、生命价值和社会价值的观点和看法等,致力于终身学习内外动力机制的构建研究,才有可能为营造想学、能学的全民学习氛围,建设成会学、学好的学习型社会出谋划策。
(二)研究方向:坚持国家教育政策引领,研究与政策密切联系 终身学习研究领域所取得的突破性进展与我国各项教育政策的颁布与实施密不可分,国家制定的终身学习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引领着终身学习的研究方向;终身学习研究为政策的制定与执行提供一定的理论支撑。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建设,是民生保障的题中之义,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56]教育体系是否科学、合理,关系着终身教育、终身学习理念的推广和学习型社会的建设能否实现。在今后的研究中,研究者应重点关注构建教育学视野中的终身学习理论体系与终身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在国家各项方针政策的优势支持之下开展研究,同时也要有一种审视、反思与推进当下政策的研究意识,正视各阶段出现的现实问题,以推动研究对于政策的完善与优化,对于实践的超越与引领。
(三)研究内容:持续推进重点领域研究,不断丰富边缘主题研究 尽管当前我国在终身学习基本理论方面的研究较为丰富,相关文献数量众多,但是在终身学习的内涵、发展方向、价值基础等方面还未达成共识,在继续教育、社区教育、老年教育等热点领域仍有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如继续教育的定位、社区教育的推广、老年教育的实施等。另外,学分银行、虚拟大学、开放大学、学习广场等推动终身学习的机制建设尚处于探索和试验阶段,需进一步深入研究。在今后终身学习的研究中,依然要持续推进上述领域的重点研究,丰富终身学习的基本理论和实践问题研究,同时要关注终身学习与家庭教育关系研究、终身学习与基础教育关系研究、终身学习能力提升研究、特殊群体的终身学习推进研究和终身学习法研究等,使终身学习在我国实现全方位、多领域、高质量的稳步发展。
(四)研究队伍:加强科研合作,建立学术共同体 已有终身学习研究中发文量为1篇的作者占比超过90%,10位核心作者的发文量不足20%,这表明该领域的研究群体尚未形成严格意义上的核心作者群。从研究机构的分布来看,呈现“东部居多、中部适量,西部偏少”的局面,且高校是终身学习的主体研究机构,这表明该领域的研究机构单一且地域分布不均。
终身学习的成果惠及每一个社会成员,开放科学时代中的终身学习研究更是离不开各地区、各机构的广泛参与。今后的研究应当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建立良性合作伙伴关系,借鉴相关高校的建设经验,推动对口支援和帮扶,在全国各地建立终身学习专门性的研究机构,加强各机构之间的有效联系。第二,开展基于建设学习型社会目标的科研合作,分享各地各校的终身学习研究成果和经验,发挥高校、学会和研究所的重要作用。第三,建立终身学习研究领域的学术共同体,拉近东、中、西部之间的联系,实现对话交流,这不仅意味着研究者个人思路的碰撞,更是研究创新的源泉,并创造着终身学习研究领域在我国各地区发展壮大的良机。
(五)研究方法:重视跨学科研究,综合运用多元研究方法 目前,终身学习的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教育学、社会学、图书情报、文献学等学科领域,主要研究机构为各高校的教育学院和教育研究所,辐射范围有限。今后应拓展研究视角,尝试从哲学、心理学、法学、管理学等学科出发去进行终身学习理论体系和学习型社会的相关研究。同时,也需考虑跨学科交叉研究,通过不同学科知识背景研究者的交流与互动,推动终身学习领域的理论深化和实践总结。此外,综合运用多种研究方法,加强国内外比较研究和个案研究,直面国内外终身学习的发展现状,在明确问题的基础上寻找解决思路和方案。在今后的研究中,终身学习究竟发展得如何,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善,从何种角度、何种思路去优化,这些都离不开多元研究方法。因此,我们既应注重提升终身学习思辨研究的深度,又应拓宽终身学习混合研究的广度,对终身学习的性质、概念、内涵、特征、理论、政策法规、价值取向等进一步挖掘、探讨和深化,对终身学习推进之个案进行进一步比较、总结与推广,从不同的角度为推动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形成贡献力量。
注释:
①CiteSpace可视化软件主要用于科学文献数据的计量和分析,能够显示特定知识点在一定时期的研究布局、发展脉络及前沿领域等,是梳理知识结构的重要工具。
②洛特卡定律规定的核心作者判定方法:在某研究领域内,写n篇论文的作者数大约是写一篇论文作者数的1/n2。
③该公式表明核心作者或多产作者为发表论文数量在M篇以上的作者,其中M为论文篇数,N max为所统计的年限中发文量排名第一的作者对应的论文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