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了近四十年护士,退休后的第一件事是……

2020-11-06 04:07安杨
健康之家 2020年5期
关键词:病房手术室家属

安杨

雅宝路2号的故事迄今为止所有摄影作品均来自首都儿科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的真实记录,其中杨淑霞、胥焰等名字在摄影者一栏中出现频繁,今天的这篇中,摄影来自杨淑霞,被记录者是胥焰。除了摄影,两位最大的共同点是职业,他们是儿研所资深的护士长,在护理一线岗位上都坚持了三、四十年。

手术台旁三十年

安:退休前,胥焰老师是手术室护士长,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多少年?

胥:近40年。一开始我在部队,参加了卫生员训练班,恢复高考以后,我考上了军校,学护理。到儿研所是1984年1月。儿研所的医院1983年底成立的,就是简单的几个病房,大病房楼还没有建起来。

安:您差不多是儿研所的第一批员工了,分在哪个科?

胥:在手术室。那时候才20出头,最美好的時光。

安:有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一呆就是30多年?

胥:当时没想过那么远,中间有几次机会可以转行,但是我还是喜欢护理行业, 就留下来了。

安:有一次听您讲,说刚开始时,有些护理用的东西缝剪还都是你们自己在做?

胥:对,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都是一次性的东西,像手术用的缝线,我们买的是一大轴的,要把它缠成一个个小轴,纱布也是一大卷的,我们要根据手术的需要裁成不同的规格。纱布垫也是用缝纫机自己制作。缝纫机就是在儿研所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忙,基本是上午手术,下午制作辅料、准备物品。 1986年病房楼开始启用,病人就越来越多了,尤其近十几年。

安:参与过的手术大约有多少,自己记得吗?

胥:数不清了,太多了。

安:您到退休前还一直在跟手术吗?

胥:退休前做管理工作比较多,但是有手术危重病人还是要参与的,这种病人会有些突发状况,需要有经验的护士指导应急工作。

安:有经验和没有经验的护士,在手术室里有什么差别?

胥:一个新护士参与手术的话,更多的是医生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但是有经验的护士就不一样了,医生不用说话,把手一伸,有经验的护士就知道把什么样合适的器械递到医生手里,她知道医生下一步要做什么,要用什么样的器械,特别默契。

安:要经过多长时间的锤炼?

胥:手术室护士不好培养,如果比较刻苦,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她就可以配合比较疑难复杂的手术了。

安:我去过手术室,好像手术室里的护士大概有两个岗位,一个岗位就是站在医生旁边直接给医生递纱布、剪子、各种手术器械的器械护士,还有一位叫巡回护士。是不同阶段担当的不一样,还是每一个人都要去学会这些?

胥:每个人都要学会。但如果是复杂手术的话,就需要有一个年资稍微高一点的护士巡回,指导台上护士工作,有突发状况需要抢救的时候,她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安:器械护士是每一位手术室护士都必须去做的事情?

胥:对,很辛苦。跟医生一样,只要是一上手术台,医生站多久她就要站多久,中间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一直站着。

经历越多,心越柔软

安:有什么记忆深刻的关于您和患者的故事?

胥:我们的工作特别平凡,你要说有什么记忆深刻、特别突出的,可能还真是没有。每天就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样的工作。但是什么让我们能喜欢这份工作,能做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一个是自己特别热爱,还有就是如果你工作很好的话,你会得到医生和病人的认可。

手术室护士跟病人接触的不是特别多,前几年开始,对病人都要实施整体护理,我们跟病人的接触也越来越多了,会在术前跟病人接触,去跟家长讲手术前要注意什么,手术后要注意什么,跟孩子也有一些交流,这样孩子进到手术室里就不会特别陌生,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就认识了手术室的护士。

我们手术室护士不管工作做得有多好,很少能收到家长的表扬信,因为病人和家属跟我们接触得真是太少了。有一次我去病房看病人,遇到了一个家属要带着孩子出院,他说我的孩子特别喜欢你,我听了以后特别激动,让病人、家属记住我们手术室的护士其实很不容易。你看,这个小小的孩子,就跟他这么短短地接触,他就记住了。我们做的一点一滴的事儿,都能让病人和家长了解手术室的护士。

安:我觉得你们的工作一点都不平凡,手术室是一个经历生死的地方。当然,绝大多数病人我们可能通过手术治好了,控制住了,但是一定有在这个生死时速瞬间,我们尽了全力也过不来的时候,这时候需要强大的心理力量支撑自己。最早经历这样的事情,还记得吗?

胥:记得。其实病人在手术台上过去了的情况不是很多,所以真正有这样的时候,我们记忆特别深刻,每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去抢救。

我记得有一个孩子来的时候非常重,大家竭尽全力,手术结束没多久孩子还是在手术台上去世了。当时一个护士哭得稀里哗啦的,尤其是自己有孩子的护士,有的时候就觉得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尽了很大的力,最后没有留住,我们心里其实也是非常难受的。

安:虽然发生率不高,但30多年一定会经历一些,慢慢会不会就变得稍微硬了一些?

胥:也没有。有些人可能就觉得你们搞医的是不是心都特硬?但是我觉得我身边这些人,心都挺软的。有时候我说我们护士“心太软”,比如给孩子扎静脉,因为孩子静脉非常难扎,扎一针,有的时候可能会有失败,扎第二针的时候护士心里就已经不舒服了,虽然我们边上没有家长,家属看不到,但是我们心里会念叨:“唉呀,对不起,宝贝,让你受罪了,又扎一针”。

有的时候年轻的护士不忍心再扎,会叫我帮她扎一针。其实,我希望她们多扎、多练,因为扎针是熟能生巧的事,越不敢扎,越不容易进步。可是有的时候她们真的舍得多扎一针。我就一边扎,一边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她们。

昨天晚上,我们送一个西藏的孩子回去,到火车站赶上了大雨,孩子是打着石膏,只能平躺在担架上,我们只有用两把伞,全部盖在孩子的身上,我们几个都淋着雨往候车室跑,所有人身上都湿了。我今天把这个事发到朋友圈以后,很多人点赞,我爱人给我回了一条:“应该被评为最有爱心的贤外助。”

我听了心里也挺难受的,我们可能在医院里确实是付出挺多的,有时候顾不到家里。我们有个护士,一次晚上有急诊来帮忙,她爱人不太放心她走夜路,孩子自己在家也不放心,就带着孩子一起到医院陪着她加班。她在里边做手术,她爱人和孩子就在候诊室睡着了,旁边就有家长说:“这爸爸心可真够大的,自己的孩子在里边做手术,他和另外这个孩子在外边居然就睡着了”,我们听了心里真觉得挺那个对不住这些家属的。

安:这种事,您也经历得太多了吧?

胥:是,我们手术室原来护士比较少,有的时候晚上有大一点的手术,一个人应付不了,通常是给我打电话,由我来安排,但是一般接到这种电话的时候,我就很少再给别人打电话了,就自己就来了。有时候我爱人说:“怎么每次都是你去?”我说我们有的护士家住得特别远,我是护士长,有这种事儿首当其冲也是应该的。

安:有加班费吗?这大半夜的。

胥:目前没有加班费,曾经有过,一小时一块钱。

安:我从来没有在节目里提到过加班费这件事情,今天只是想告诉大家:医护经常是没有上下班时间的,而且他们不存在要加班费的安题,因为他们觉得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从镜头里看曾经熟悉的生活

安:这组照片是拍的您将要离开手术室的时候,是另外一位同事杨淑霞老师拍的,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感慨?

胥:真的挺留恋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手术室的工作,觉得站在手术台上特别神圣。现在手术室有30多个护士,我们在一起亲如姐妹,我也挺舍不得离开她们。那天早晨还正常交班,然后他们就突然每个人给我递了个贺卡,贺卡上写了很多让我特别感动的话。我现在把那些贺卡都好好地收着,一辈子的财富。他们知道我喜欢摄影,送了我一个大大的摄影包,希望我退休以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安:但是我发现您退休后,“自己的生活”还是围着医院转,是记录你的同事们的生活。

胥:我觉得应该好好记录一下我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儿。

安:现在接触各个科室更多的同事,有没有对同事们的工作有新的理解?

胥:有的。每个科室工作性质不一样,都有各自的辛苦。我最近在跟拍几个白血病病人,我觉得白血病病人特别不容易,白血病病房里的护士更具爱心,他们对这些白血病病人真是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病人住院时间比较长,他们就觉得病房里这些医生、护士真的像家人那样关心他们,這也给了他们共同战胜疾病的勇气。

安:马丽霜老师那组照片是您拍的吗?有点生死时速的意思了。

胥:我当时给这组照片起名就是生死时速,当时救护车真的是呼啸着行驶在长安街上,跟生命赛跑一样。

安:以前在手术室里面赛跑,这个过程第一次知道之前其他同事经历了什么,感受不一样。

现在是一个退休人员了,但是您又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记录医院故事上,而且这个工作没有报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胥:还是热爱这个职业。我也想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这个行业,现在医患关系有时挺紧张的,我觉得医患还是需要互相理解,互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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