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一天新增约20万确诊病例,这已经是欧洲当前疫情暴发的新常态。
欧洲是继东亚之后,全球较早出现新冠疫情大规模流行的地区,也是较早宣布“疫情基本控制”,着手解除防疫应对措施的地区之一。截至6月底,即便疫情应对措施最严厉(当然,是以欧洲标准衡量)的意大利、希腊等国,也已取消了绝大多数抗疫禁令。“马照跑、舞照跳”,街上绝大多数人,也早就在炎炎盛夏里,摘掉了让他们很不舒适的口罩。
但第二波疫情说来就来了,且欧洲的日新增确诊数,已经接近亚洲、北美和南美的总和。甚至连一度自诩“疫情控制有力”、是“群体免疫成功典范”的瑞典,也在第二波疫情面前“翻身落马”。
欧洲第二波疫情中,感染最严重的是法国。
10月中下旬一周内,法国日均新增3.5万例以上,高过同期英国的2万例,俄罗斯的约1.6万例,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约1.5万例。
回想8月10-16日,法国日均新增确诊2500例,当时人们已开始对第二波疫情担忧;而到了人们普遍开始相信“第二波疫情到了”的9月21-27日,法国日均新增确诊1.2万例左右,但仍不过是最新数值的1/3。倘若法國新冠科学理事会主席让–弗朗索瓦·德尔弗拉希所言不虚,法国实际日增感染数恐已达10万例左右。
目前,俄罗斯、法国和西班牙成为欧洲累计确诊数最多的国家;死亡数最多的欧洲国家则是英国(逾4.5万人),其次是意大利(逾3.7万人)。
按感染者占总人口比例计,安道尔全球第一,比利时、捷克在欧洲遥遥领先,斯洛文尼亚、荷兰、瑞士和法国也未遑多让。正如世卫组织急救官员迈克尔·瑞安10月26日所言,第二波疫情全球新增确诊病例中,至少46%来自欧洲;全球新增死亡病例中,来自欧洲的约占1/3,“这意味着欧洲已毫无疑问成为第二波疫情的全球中心”。
新一轮疫情中,许多欧洲名人“中招”,包括保加利亚总理鲍里索夫、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波兰总统杜达、比利时外相维尔梅斯、奥地利外长沙伦贝格、德国卫生部长施潘、捷克卫生部长普莱穆拉、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市长伊马姆奥卢、乌克兰基辅市长维塔利·克利奇科、葡萄牙著名球星C罗等等。
当伦敦市民在初夏6月走上街头,享受久违的露天啤酒排队;当法国民众迫不及待奔向梦寐以求的蔚蓝海岸和西班牙,欢度姗姗来迟的假期;当忍耐半个赛季的意大利观众终于可以期待在周末坐上看台,为自己主队加油呐喊;当欧洲各地学生家长如释重负地将在家上了一个学期网课的学龄孩子送进中小学;当欧洲各国纷纷开放边界,区内民航航线又开始在空中交织……许多欧洲人曾乐观地认为,疫情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直到8月甚至9月,部分欧洲国家还在竭力淡化疫情威胁,绞尽脑汁鼓励“重启”。如英国,就在“第二波疫情应对”开始前不到两周,内阁还匆匆出台“餐厅消费补贴政策”,以鼓励消费者多去餐厅消费;学校在政府的鼓励下纷纷开门,政府甚至用包机到中国等留学生来源地接人上学,英超也早早宣布“即将开放看台”。当时,美国银行经济学家在一份报告中忧心忡忡地预言,这一切措施都可能导致疫情二次蔓延,结果不幸而言中。
事实上,欧洲各国在第一波疫情防治方面表现并不平衡,部分国家、地区隐患仍多,一些国家、城市则较早与洲外疫情仍然严重的国家、地区和城市恢复了人流、物流的频繁往来,结果在欧盟“申根体系”下,一城一国染疫,旬日间蔓延全欧。如6月时被认为“疫情控制不错”的法国,正是在一轮“暑假西班牙旅游狂潮”后,第二波疫情蔓延到一发不可收;而第一轮疫情波澜不兴的德国,则是在一系列争议性“高山度假”后,不幸跻身“单日新增确诊破万”国家行列。
许多欧洲名人“中招”,包括保加利亚总理鲍里索夫、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波兰总统杜达、比利时外相维尔梅斯、奥地利外长沙伦贝格、德国卫生部长施潘、葡萄牙著名球星C罗等等。
相比亚洲国家,欧洲各国普遍不适应、不习惯严厉的疫情应对措施。在长达数月的“禁足”后,不少国家、城市民怨沸腾,令当局认为“即便禁制也毫无意义”,不得不放开约束。
此外,第一波疫情传播数月后,出现了重症率、死亡率明显下降的趋势,让不少人相信新冠病毒的毒性已大大减轻,“可能很快就不足为患”,因此纷纷放松警惕。加上许多人仍然相信“最终还是要仰赖群体免疫”,并认定“随着疫情传播,群体免疫行将到来”,这些都在为第二波疫情的加速推波助澜。
欧洲协调应对能力差,也是很大的问题。法国籍欧洲议会议员帕斯卡尔·冈凡坦承:“让布鲁塞尔(欧盟总部)或斯特拉斯堡(欧洲议会所在地)为整个欧盟制订统一的禁制令或强制性应对措施,是难以想象的。”每个欧盟国家都不希望被欧盟强加一项职业性政策,不论防疫还是别的—问题在于,新冠疫情可不管什么“一体化”不“一体化”。至于欧盟和非欧盟国家间,就更不必说了。
如果说,在第一波疫情来袭时,欧洲各国政府仍然莫衷一是,主张“群体免疫”或“不应过度采取限制性应对措施”者为数不少,那么,在第二波疫情以更汹涌之势到来之际,几乎所有欧洲国家政府都近乎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积极应对”。
英国从9月24日开始收紧防疫措施,如关闭酒吧、餐厅等。而毗邻英格兰的威尔士的首席大臣马克·德拉克福德,宣布自10月23日18时起全面禁足两周,除非绝对需要,任何人不得离开住处。
爱尔兰10月21日开始为期6周的禁足,禁足期间学校可以开学,但非必需企业必须关闭,餐厅只能提供外卖,任何人不得离家超过半径3英里,违者罚款。
意大利自10月26日至11月24日重新关闭全部剧院、体育场馆和游泳池,酒吧、餐厅则必须在18时以后停业。
第二波疫情较早的欧洲震中—西班牙,10月初即在首都马德里及其周边8座城市实行了禁制令,又在10月25日推广到除加纳利群岛外的整个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自治区政府表示,考虑实施比中央政府更严厉的禁制令。
波兰、斯洛伐克、奥地利、比利时等,相继在10月下旬开始实行限制程度不等的措施,有的是限制多人聚会,有的是公民除上班以及购买必需品外不得离开住所。第二波疫情相对不算严重的希腊,两座主要城市雅典和萨洛尼卡实施宵禁。
“重灾区”法国则实行了欧洲最引人瞩目的“疫情紧急状态”,并从10月30日再次启动全国封锁政策。
法国九大都会区自10月17日起实行宵禁(自21时至次日6时)。适用宵禁令的人口逾2000万,占法国总人口约1/3。宵禁期间,因特殊需要(如拿药、看急诊)而获准出行者,每小时都需要重新申请批准,乘坐夜班城际交通工具抵达者也须事先注册报备。
非宵禁期间酒吧、体育场馆仍需关闭,其他公共场所可以开放,但室内聚集不得超过30人,餐厅每桌不得超过6人,餐厅、学校等场所必须保证至少50%的空座率。
初次違反宵禁令者,将被课以135欧元罚款;累犯至3次,将被处以6个月拘役和3750欧元罚金。内政部长达曼宁称,已动员1.2万警察、宪兵在宵禁区纠察。
宵禁令有效期目前为4周,但总统马克龙表示,将积极争取延长至6周。倘果真如此,12月1日前,“大巴黎”最著名的夜生活,将暂时不复存在。
随着疫情的蔓延,业已实行“宵禁”等强制措施的国家(如法国),正积极讨论实行更严格的禁制令;一些仅在国内部分城市、地区实行禁制令的国家(如英国),则考虑将禁制令推广到更广泛的地区,甚至全国。
但这些措施能管用么?
截至10月底,欧洲累计新冠确诊数逼近1000万例(稍高于美国),死亡率2.8%(高于美国的2.6%)。
虽然德国有9000张以上的重症加护病床,目前仅被新冠重症患者占用了1000多张,而且德国联邦政府还宣布为医疗人员加薪,看来不用担心医疗系统会崩溃,但更多的欧洲国家并没有如此底气。
截至10月底,欧洲累计新冠确诊数逼近1000万例(稍高于美国),死亡率2.8%(高于美国的2.6%)。
以法国为例,10月27日公布的官方数据显示,当日有近3000名新冠重症患者在重症加护病房治疗,而法国全国重症加护病床也不过5800张。尽管重症率尤其死亡率较第一波疫情来袭时有显著衰减,但有几个数据令人担忧—极其难看的治愈率数据(截至10月15日累计出院9605例,其中重症累计治愈1750例),高涨的测试确诊率(12.6%),以及重新悄然翘头的重症确诊率。
比利时也担心医疗系统被“烧穿”。安特卫普圣奥古斯丁医院医生克里斯蒂安·德克斯指出,如果第二波疫情中,日新增确诊和日新增重症数“像刚刚过去的周末那样多”,则“比利时医疗卫生体系可能顶不了几天”。
即便形势相对宽松的瑞士也不敢怠慢。著名的日内瓦大学医院日前呼吁本校学生和刚刚退休的医务人员“来院帮忙”,因为“一旦确诊数超过上一波大流行,到时候再动员就来不及了”。
许多人担心,冗余度更逊色的部分东欧国家,“抗烧穿”能力可能更弱。
不仅医院“抗烧穿”能力不足,抗议和抵制也在削弱中央政府的努力。
在法国,劳工团体、受宵禁令影响最大的旅游娱乐业者及其组织,以及许多担心区域经济和城市活力受损的地方行政领导人、担心“个人自由丧失”的各界名流,纷纷发出质疑、甚至抨击之声,其中尤以马赛市长米歇尔·鲁比罗拉、哲学家兼作家伯纳德·亨利–莱维,以及受宵禁令影响最大的餐饮、酒吧业者反应最为强烈。
在英国威尔士,10月19日宣布“封禁”当天,就有多达6.5万人签署请愿书抗议。
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罗马的示威者上街发泄愤怒,而受疫情重创的旅游服务业,以及意甲联赛的经营者、赞助者和球迷组织,也极力表达不满。
一年一度的圣诞—元旦长假即将到来,届时抗议、抵制强制性疫情应对措施的声音会更响,施加给政府的压力也会更大。
不妙的还有:迄今疫苗研发和试验的过程反复,且呼吸类传染病疫苗的效果和抗体持续性向来不稳定,而应对新冠的特效药,甚至较疫苗的研发更滞后得多。欧洲多国近日重症、死亡患者比例重新抬头,则令人担心新冠病毒在第二波产生毒性强化的变异品种。
最后还应正视,欧洲协调防疫进展缓慢。几乎“每个欧洲国家的政客都自信地认为,自己比其他欧洲国家的同行更懂得如何应对本国的麻烦”,且“欧洲人很难适应一个高高在上,隔着国界对他们应该将酒吧和剧院关闭到几时指手画脚的跨国机制和机构”。话虽如此,第二波疫情对欧洲各国而言,都已是火烧眉毛,只能边救急,边琢磨和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