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广华
在太行山区长大的我对童年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追忆和品味童年是我生活的一种乐趣。在创作中,我最喜欢表现的是那些残断的、模糊的记忆景象,但更多的是表现即将失落的性灵,它们星星点点,在有意和无意中形成我创作生涯中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
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我的脑海中始终存有这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童年的记忆”,它们往往让我在创作中一触即发,不假思索地做出反应,像被闸断的水渠,能憋出湍急的激流,像被剪断的树枝反而能发出饱满的新绿一样。当然,在创作中“感觉”是第一要义,我不追求形体的准确,而是寻觅一种生动的意象性完美,因为生动的造型从来不是通过精确的量度可以获得的。我喜欢记忆中支离破碎的东西,通过寻觅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我随手用铅笔在白纸上涂鸦,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却能抓住物象的本质,就是这些最简练的东西却最能感动我,似乎有一种抽象意识在里面,打破了自然本身的实体。
1994年至1997年我在中央美院学习期间,完成了《赶大车》《远方的游忆》《山间笛声》《山妞》等一系列油画作品的创作。在这些“童年系列”创作中我主要采用了人物和大地的纵横交错,应用立体处理、纵深感和整体感、平面性和构成性相结合的构图方式,使局部物像的真实性与整个画面的装饰性保持一种有意味的张力关系,既有确定性,又有丰富性和模糊性,以及不过分渲染的细节处理,在画面中形成了我创作中特有的表现手法。
作品《赶大车》表现的是五个孩童乘着大车驰向远方的情景。题材只取残断意象,但更加注重形式的完美,追求一种心境的表露。我重视画面意境的表现,意境外联作品的样式,内联画家的思想和气质。不过它不是来自于经验的理念,而是来自于坚实的生活基础,以及对这种生活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在作品《山间笛声》的创作中,我试图将儿时充满灵性的、梦幻般的意境融入画中,云层瞬息万变的天空与高低错落的山坡、地面遥相呼应,由大面积的暗灰色彩中奔出一匹驮着两个孩童的马,马上一个是动作滑稽、怪异的男童,一个是手提笛子试图吹奏美妙音符的女童。而在创作《山妞》时,我表现的是一个山村小姑娘带条小狗从山坡上小跑而下的瞬间。塞廓天空,浑莽大地,没有任何枝蔓杂草,硬边外轮廓线的刻画,让山妞的形体涨满画面。记得林风眠先生说过:“艺术之构成,是人类情绪上之冲动,需要一种相当的形式以表现之。”我尽力使画面上的这一切都“活”起来,“活” 才能“生”,才能左右逢源,“松” 而不“懈”,“活”而不“散”,这是我追求的一个基点。我沉醉其中,捕捉那瞬间即逝的美。我了解他们,熟知他们,表现他们就如同表现我自己一样自然。
全国第九届美术作品展入选作品《牛脸坪希望的焦点》中表现的是五个孩童坐在白马上向远处眺望的景象。孩童像鹅卵石样的脸蛋,带着稚气和淳朴的表情,再加上我对孩童们的嘴打破常规的点圆形处理,在不经意间透露着灵气,起到点睛的作用,使人物面部特征更具有独特的表现性。画面用笔沉淀圆浑,苍中见润,润中见苍,增加了画面的美感,衣服上深深的刀跡,凸凹不平的笔触和各种色彩,充实了人物的形象给人蕴藉的力度感,张开的小脚趾充满了泥土的气息,夸张变形的手法更加表现出人物的内心独白,给人以无限遐想。
闲时,我喜欢独自默想,生活中的精彩片段常被勾勒成一幅幅动人的画面,这已经成为自己的一种积习。工作往往让我循规蹈矩,而在艺术创作时却常常通过记忆空间和内心的激情,经过沉淀,最后突破自我,营造出生动、丰富的精神空间,最终通过绘画来解脱和感知到梦幻中的自己。创作就是把这种梦幻的沉淀转化成一种物质状态,将灵魂深处的激荡、迷惑、向往和幻想通过艺术这扇门涌出来,成为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交流的媒介,直到将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景象幻化为鲜明的色彩和线条。
这时我会抓起笔迅速地将感觉与想象留在画布上。我喜欢在画布上流露一种速度感与自由无拘的激情用笔,伴随形象线条、色彩的运用和随意发挥,或徐或疾,或柔或刚,来直率地表现出我的情感冲动和艺术本原。我认为风格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画家长期的艺术实践并通过作品反映出的一种本质流露,因此,一幅好的绘画作品是画家内心情感的外化展示,富于神韵。内心苍白的人只能卖弄技巧,而显生硬和笨拙。
创作的过程使我真正领悟到,艺术创作不要固守自己已知的东西,更不要在已知的东西上津津乐道,艺术创作需要心灵的全部投入,用心去体味生活,重构自我,营造属于自己、属于观者的作品。为了超越记忆,在一沟一坡、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之间便可展开想象的翅膀,飞进梦幻的精神境界。通过对零散记忆的还原、推敲、删减、重组和变异,以山川、沟壑展现博大,从孩童不羁的动作中体悟永恒的生命价值,追求失去的记忆残片,唤回童年的纯真情感,这也是我近年来创作“童年系列”的原动力。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阅历的增长,我的童年系列创作也将会随之而延伸拓展……
编辑:刘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