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和
紫砂壶作为实用艺术的代表性生活艺术品,其功用在使用功能的基础上,愈来愈着重于视觉的欣赏,即造型美,进而达到精神的愉悦与享受,即意境美。紫砂花器的创作过程中充分发挥了紫砂泥的可塑性与延展性,千姿百态的形象塑造,身临其境的意境营造,使其艺术属性最大化。以下将以紫砂作品“红叶情”为例,从形象与意境这两方面探究紫砂花器的艺术性创作。
紫砂花器形象的塑造,是对客体本质的具象搭建,首先要求创作者拥有较高的美学知识体系,在对客体深入观察的基础上,将创作理念凝聚成设计图稿,通过纯熟的制作技法完整地塑造出来。形象塑造是创作者本身美学知识综合能力的反应,直接作用于作品的表现维度。红叶,是生活中常见的元素,它的形象、颜色是深入人心的,对于这种有群众基础的客体再去艺术塑造,首先要求形象逼真,确保“像”度,能再现生活、反映生活,而艺术虽源于生活却要高于生活,这就要求花器的形象塑造是有深度并有层次的多维度呈现。“红叶情”,以饱满的六瓣瓜形作壶身,象征秋收的硕果,其中,六是中国的吉利数字,圆润饱满的形态符合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审美观念,秋收的热闹是中国人喜爱的节日氛围,映衬枫树之于秋景的热烈。同时,从整体造型来看,壶身亦可视作枫叶,符合枫叶硕大、掌状的形象特征,与壶肩、盖面的枫叶元素呼应,契合中国人和谐、统一、对称的审美意识。枫树的枝干做壶嘴、壶把,表皮斑驳苍劲,在岁月的痕迹里留下生命的阅历。壶把下端胥出枫树的一支,枫叶挂满枝头,装饰的位置、贴饰的角度、枫叶的长势,足以“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几片枫叶却已是满山火红。壶钮巧作亭子状,意指爱晚亭,因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而得名,得毛泽东题词,与醉翁亭、湖心亭、陶然亭并称中国“四大名亭”。壶钮虽小,在壶艺造型中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妙用。可见,紫砂花器的形象塑造,是基于对客体元素的精准提炼,以壶艺技法为手段,扩大其艺术属性进行美学塑造,加强艺术感染力,在艺术的升华中营造意境。
紫砂花器意境的营造,是抽象的艺术氛围的渲染,关键在于创作者与客体的共情,作品与受众的共鸣。共情是艺术品创作中经常被提及的,这是一种情感感知,也是一种创作能力,这种共情在于创作者与表现客体之间的共情,作品与受众之间的共鸣。如此,紫砂花器才能在遵循形象塑造的“像”度层面上有情感的深度。秋是悲凉的、肃穆的、萧条的,寇准说“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孟浩然说“木落雁南渡,北风江上寒。”这样一片萧瑟枯黄中,纷飞的红叶、火红的枫林,引得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白居易看后作《和杜录事题红叶》“似烧非因火,如花不待春”,枫叶的美丽与震撼,足以让杜牧停车坐观,白居易“解驻篮舆看”。红叶,温暖了深秋,照亮了夕阳,这份存在更显得珍贵,这种美丽尤为震撼。
“红叶情”,塑造的是深秋里毅然绚烂的红叶,诉说的是人生路上不屈不弃的红叶情,营造了一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豁达豪迈的人生境界。杨朔先生的《香山红叶》,写的是红叶,说的却是人生,正如他所说:“也有人觉得没看见一片好红叶,未免美中不足。我却摘到一片更可贵的红叶,藏到我心里去。这不是一般的红叶,这是一片曾在人生中经过风吹雨打的红叶,越到老秋,越红得可爱。”当下,越来越多的人在这浮世繁华、红尘喧嚣中渐渐失去了生命应有的热情,或随波逐流、或浑噩迷惘,在踌躇中寻寻觅觅,其实,红叶不在香山,红叶在心中。
总结,在紫砂花器创作中,造型是受众的第一印象,是直观感受,是一种客观的标准;共情是受众的情感反映,是进一步的感受,是主观的理解感悟。只有确保形象塑造的“像”度,才能激发进一步的审视行为,进而走进营造的艺术意境。作品的创作过程是有始终的,而作品所营造的意境是无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