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里的人

2020-10-30 01:48何嘉雯
都市 2020年10期
关键词:婚礼

姨妈结婚前,我去了她的新房,她正在往墙上挂结婚照,我受这份喜悦的感染,回家后,也从箱底找了张全家福照片裱起来,准备钉在墙上做装饰。

钉子在榔头的助力下与墙壁来了个密切接触,可是当我把照片挂好,与里面的那个我四目相对时,本该感到高兴的我却好像穿梭了时空,那一瞬间我出奇地像里面的人物,在一个方形的框里又被加了一层禁锢。

这种感觉描述起来有些奇怪,画里或是照片里的事物大多是想要被留住的美好,在未来的某一个日子、某一个时刻,若我是开心的,自然看它更加感到幸福,可倘若物是人非,再想起来难免有些伤感,这就有些违背了当初这张照片或是画作产生的初衷。物是人非这个词并不是白白存在,画不朽,人已朽,它们留住了最美好的时刻,也为我的生命设置了框架。那些爱保存时间的人似乎也同我所想,才会一遍遍翻阅旧时的照片。

我喜欢和能够带给我感觉的人在一起聊天,不是男女欢喜的萌动,而是那种灵魂的共鸣。一群想要打破规则的人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凑在一起,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在他与你有了第一个认同之后,你就知道他对于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是少数,是规模化生产下的“漏网之鱼”,而规模式生产开始在幼儿时期。

还记得小时候的课本与我们当时的心思十分冲突,一群已经被固定了模式的成年人知道了这样的坏处,想要挣扎却被习惯打败,于是向下一代传递改变的思想。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小孩子最富有奇思妙想和不服输的劲儿,可是大人们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个体总是希望别人与自己有相同的观点,已经被束缚住的他们在教导自家孩子时也会无意识地否定孩子的思想,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在被问到书本上的图案是什么动物时,在“白色的斑点狗”和“一条吐着舌头的狗”这样的答案被否定后,他说出了让大人最满意的答案———一条狗。

在生命最发光时刻的一步步引诱最终导致成年人想回到从前,孩子想长大。谁都没有错,只是不与标准答案相符。

夜慢慢地变短了,但白天与夜晚的界限有时还是那么不分明,每个人的行为世界也是如此。有次和朋友谈论起大众澡堂,厌恶充斥了我的感官。从懵懂时期起,家人就常带我去这种澡堂,一大群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围在一起洗澡,我看着他们互相聊天、搓背,而我却在一旁无聊地玩着喷水瓶子疑惑不已,来这里是为了暖和或是省钱?更或者是为了方便而互相看对方的裸体长达一个多小时?

每一个疑问都在我的脑海中重复翻滚,然后在不断否定后推出来另一个答案,似乎他们都被固定住了,再也不会看着别人的裸体害羞,也不会怕别人看自己的,人们机械性地洗澡,谁都不理谁,这让长大后的我十分抗拒。当我把这些说给朋友时,她思考着点了点头,然后吐出来一句话,“这只是你的观点,不是吗?”

浴盆里玩具鸭的声音似乎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难道我无法接受真的是因为我无法突破自己?我自以为打破了大部分人的框架,殊不知可能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为自己的感觉设定了框架的人。不知怎的,这种虚幻的吵闹声让我想起了之前在绿皮火车上三四个老人谈论轻生年轻人的话语,与我在每个相同视频下看到的评论一致,她们认为这些年轻人的做法很冲动,会让身边所有的人伤心。可若一人之死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场难以接受的劫难,你又怎知对于他本人不是一場解脱呢?她们不是那个能回答的人,我也不是,最有资格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时我坚信大部分人的观点不正确,所以便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为人们设下一层无形的束缚,可我想来想去都得不到准确答案,只能先把精力投身到这场婚礼上。婚礼只有在当事人身上才能体会到它的特殊,而作为一个观看者只能感觉它如其他万千婚礼一般,或幻想自己未来拥有这种特殊的场景,或回想自己当年的感觉。

思绪飘到之前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我突发奇想地将宿舍还存着的巧克力都用热水融了蘸饼干吃,几个小女孩闲来无事在宿舍聊到了未来,才发觉每天都有数千人结婚。女孩子对于婚礼这件事情真的太有话题了,在婚礼场地方面就能有许多种不同的答案,今日喜好浪漫,就幻想草地、海边,明日追求庄严,思想就飘去教堂,在一番不存在的纠结中,即使最后是在饭店请餐,也还是免不了一顿期盼。不管怎样,结婚时的快乐是想到就会不自觉咧开嘴的。

但只是一个瞬间,也会被时空镜抓住并放大。看着杯子里一直被我用饼干搅来搅去的巧克力,我突然有些不想结婚了,在极大的欢乐之后,空虚会一下子占据主导位置。大一点的朋友说结婚的意义在于和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然后生个宝宝,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结婚就是这样的一个标志,一个褪去青涩外壳转入成熟妻子或丈夫的仪式,在这场漫长的旅程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做出一些改变,可不管怎样,结婚都是开心的。结婚的对象是男是女其实对我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是怕别人有趣的灵魂沾染了我这摊污泥。

明明是想挣脱,却深深陷入这段感情,然后引来一系列不愉快。这种感觉在婚礼上再次涌上来不过一秒就被我强压了下去,下一秒我又将视线移到新郎新娘身上,随即陷入憧憬。

参加过婚礼之后的我便一下子闲下来,开始了每日时光的消磨。

又是瘫在躺椅上喝咖啡的一天,偶然从书上看到“囹圄”二字,意为监狱,两个方块形状的字体像极了它的本意,然后转着圈地将我的思绪引到一个本不属于我的领域。

“砰”的一声响,我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进了只麻雀,怕是被我这看似悠闲的生活吸引住了,才会不自觉地误入进来。一只误入囚笼的鸟多久才能意识到这场危机?三秒之后它给了我答案。

它的翅膀掠过了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而后在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扑打声。它还是想出去的,在屋子里转了大半圈后又回到了结界的突破点。窗户的缝隙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没有将它关上或是拉大,也没有站在旁边引导这只麻雀飞走,只是懒懒地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脸,看着因为被乱撞而留下了多个印记的玻璃和猛然飞出去老远以至于一下就看不到踪迹的鸟,蓦然心里一松。

现在想来,我真的是顾及了太多。忍不住又回到之前的疑问中,设置了这层枷锁的因素到底是什么,是我还是别人?若是完全由我,我大可不必想这么多,我不愿意结婚就不结,不愿意干这些我觉得俗套的事就不做,可我还是想了后果,想了离经叛道后的惩罚。若是全由别人来,我自己为何又要想这么多别人眼中的另类枷锁,虽说“人言可畏”,但每个个体生来自由,思想也是如此,我若不自己认为它是个束缚,别人又怎能禁锢得了我。

或许二者在这件事情上都有出力,但要是究其根源,不得不承认人类烦恼的原因大多来自自己的偏执,人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使自己局限在一个地方。就像青海,初听此名便觉得辽阔不已,可后面加了个“湖”字,虽也壮观,但要是不知道的人想到自己的期盼由海到湖,难免有些落差。我写文章常常拘泥数语也是如此,即便我自知应该跟着感觉走,将所有的灵感顺畅地写出来,却还是为写出一句话咬文嚼字,更甚者为了凑够字数,恨不得把脑汁都给绞尽了,结果当然显而易见,那些文章总是差点感觉。

“差点感觉”让我想要突破,我痛恨限制,无非就是想要摆脱,但我又必须依存它。人生充满了不可控,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无论你有多么想活出自我,也不可能肆无忌惮。规则是无形的,所有人都知道它就像是一个轨道,摆正每一辆列车的位置,但是自由究竟是什么,似乎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好像你就又不自由了,所以世界在这样的兜兜转转下形成,就连太阳的升起和落下都可以成为一种不是逻辑的逻辑。

一杯咖啡下肚,才发觉那张挂在钉子上的全家福被麻雀拍掉了,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将它塞回了箱底。

责任编辑管晓瑞

作者简介:何嘉雯,女,2000年生,山西侯马人,现就读于山西大同大学化学工程与工艺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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