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美]玛丽·E.威金斯·弗里曼

猫拖着猎物，在雪地里踏上了回家的路。

猫住在主人盖的房子里。即使拖着一大只兔子，它仍旧快速地蹿上屋后一棵松树，跳进屋檐下的一扇小窗，穿过活板门一溜落进了屋子里。

可主人不在这里。初秋时他便离开了，春天之前他都不会回来。猫早就知晓主人的离去，但每次回家，它仍然期待能见到主人。

猛的一声，门被撞了一下，接着两下、三下。猫于是拖着兔子藏到床下。门锁终究没有抵挡得住，将陌生人放了进来。躲在床下的猫偷偷向外看，陌生人擦亮一根火柴，四下打量屋内。猫看见一张毛发蓬乱、冻饿发青的面孔，一个比他那贫穷年老的主人还要穷、还要老的男人，一个因贫困和卑微的出身被社会遗弃的人。

陌生人关上门，从柴堆上拾起几根木头，以最快的速度用半僵的双手点燃那只老旧的火炉。这时，猫从床下钻出来，带着兔子一跃跳上男人膝头。男人大叫一声，巨大的惊惧使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猫从他身上滑到地下，兔子则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男人拾起兔子，急切地借着火光瞅了瞅。他的下巴颤抖了，这兔子他简直能全部生吞下去。他从几个简陋的架子和一张桌上搜摸了一阵，找出一只盛着油的灯。他把灯点亮，借着灯光找到了一只煎锅和一把刀。他剥掉兔皮，打理好兔肉准备下锅。猫一直在他脚边守候着。

当熟肉的香气溢满整个小屋，男人和猫都已面如饿狼。男人一手将兔肉翻面，然后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拍拍猫。当兔子煮到半熟时，男人和猫都再等不及了。男人把兔肉从火上取下，非常平均地分成两半，一半递给猫，一半留给自己。他们终于吃上了晚餐。

一切结束后，男人吹熄了油灯。他将猫唤到身旁，盖上破烂的被子。男人把猫揽入怀中，他们一道睡着。

男人在余下的冬天里成了猫的房客。猫的这段日子十分辛苦，它瘦了，因为除了老鼠以外，所有猎物它都得和客人分着吃。有时，就算耐心地连续守上几天，成果也难以填饱他俩的肚子。猫不知疲倦地搜寻食物，有时一去就是好几天。一开始男人感到恐慌，他怕猫不会再回来了。后来，他听到了门口熟悉的叫唤，便摇摇晃晃地起来为猫开门。而后他们会平分猎物，一同吃晚餐。

一天猫交了好运，捉住了一只兔子、一只山鶉和一只老鼠，把所有的猎物都集合在家门前。它在门口呼唤，屋内却无人应答，男人已经离开了。

猫再次奔赴它的猎场。夜晚时分，它带着一只肥鸟回到家。它用那从不倦怠的执拗期盼男人会在木屋出现。屋里确实亮起了灯光，但叫门之后，开门的却是他年老的主人。

主人与猫之间的同伴关系非常牢靠，但这并不是喜欢。那借宿的流浪者更富温情，主人就从没像他那样抚摸过猫。猫独自吃完了它的鸟，因为主人已经在炉上做起了自己的晚餐。晚餐过后，主人拿起烟斗，在小屋中寻找他冬季存下的一点烟草。

他惊讶地发觉许多东西都改变了模样：炉盖又坏掉了一个，一块旧地毯被钉到了窗户上抵挡风寒，他的柴火全都不见了。他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油罐，接着他又找起了自己的烟草。

最后他放弃了。他在炉火边坐下，因为山里的五月依旧寒冷袭人。他皱起粗糙的前额，把空空的烟斗含进嘴里。他望向猫，猫也看着他，他们的目光穿越过那片由沉默搭建的藩篱交汇了。这藩篱在世界的肇始便横在人类与兽物之间，永远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