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和合共荣

宋慰祖

有幸于抗击疫情期间看到了这样一套《中国少数民族设计全集》。据编者介绍，这是国内第一套全面、整体、系统展示中国少数民族设计艺术的大型丛书，共55卷。作为中国少数民族设计文化的抢救性整理工程，该丛书受到了国家出版基金资助，张夫也、王立端、过伟敏、顾平、蔡克中等联合编纂。筹划近两年，编写耗时六年，前后共计八年时间。编写组怀着对少数民族文化的热爱，对少数民族造物思想的孜孜以求，攻坚克难、坚持不懈，八年始结善果，背后的付出可想而知。非常感谢有这样一个设计群体，矢志不渝，从设计的视角对中华多民族文化的研究，为传统设计的保护与创新发展奠定了基础。这套书终于得以与读者见面，对于热爱设计的读者而言，无疑是一份难得的福音。

很感谢蔡克中老师送给我一本《中国少数民族设计全集·撒拉族》让我有了一目可窥全篇的机会。这卷书甄选了撒拉族传统建筑、传统服饰、传统餐饮、传统生活用具、传统生产工具、传统手工艺、传统民俗和宗教等方面的造物设计案例，并配有大量珍贵的历史图片和专业的设计图解。该书是对撒拉族传统造物设计的抢救性整理，不仅对撒拉族文化的有机传承，甚至对整个中国传统造物设计的思想研究，都可以说是功德无量。在此对编写组全体成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一、求同存异，和合共荣

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少数民族的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之瑰宝。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现代生活的高速发展，传统文化与造物技巧受到当今的各种冲击，而被人们忽略和遗忘，造成了各民族传统文化特别是少数民族文化的加速地消失。有学者预言，“不加快整理抢救工作，中国的少数民族可能在物质形态和文化内涵的特征上，若干年后将不复存在。”一旦这一预言成为事实，对世界文明和中华文化而言，终将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损失。抢救与保护至关重要。习近平总书记讲“56个民族不断交流交往交融，形成了多元一统的中华民族。我们中华文明历史悠久，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发展至今的文明，要重视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令人欣慰地看到，在国家出版基金的积极支持和鼎力資助下，《中国少数民族设计全集·撒拉族》成功出版，标志着这一抢救性工程有了阶段性的成果。

中华民族是一个“求同存异，和合共荣”的民族。从设计发生学的视角出发，编写组秉持文化多元论的观点，即“中华民族灿烂的文明是中国的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每个民族都对中华传统文化做出过贡献，也都应当得到尊敬和肯定”。笔者对这一观点深以为然。人类从远古走来，从新石器时代起，人类从自然选物迈入了自主造物的时代，设计也就同时诞生了。据此认为，在中华传统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撒拉族是不可或缺的中华文明发展的贡献者之一。撒拉族是一个中国信仰伊斯兰教的少数民族，主要聚居在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和化隆回族自治县黄河谷地，以及甘肃省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大河家一带。撒拉族自称“撒拉尔”，又称“撒喇”，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通用汉字。但从设计发生学来看，它的传统造物，充满了独特的智慧，创造了独特的成果。这些智慧的结晶，在历史的各个阶段，不断地给中国传统造物输送养分。对未来的中国设计而言，它仍将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中华文明知识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的传统造物曾经创造了无数的高峰，史前文明的陶器，商周的青铜器，汉代的漆器，宋代的瓷器，明代的家具以及三星堆、金沙的金银器等，真可谓群星璀璨、熠熠生辉。中国传统造物，一贯善于博采众长，与各少数民族的造物不断交融、共生，共同创造了宝贵的物质文明。“保护少数民族的民族文化特性，就是保护我们的历史遗产，就是传承我们的文明。”诚如著者所言，《中国少数民族设计全集·撒拉族》，就是对这一文明的现代传承。

二、独特的民族性

撒拉族因其信奉伊斯兰教，而形成了具有伊斯兰风情特征造物文化特点，这一点在书中有良好的体现。如街子清真大寺，系青海省第二大清真寺。“街子清真大寺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它珍藏着一部具有1300多年历史的手抄本《古兰经》。”据考证，这种珍贵的版本世界上仅存三部。如此一来，读者自然对街子清真大寺肃然起敬，也同时理解了该清真寺对于撒拉族的特殊意义。大殿具有鲜明的阿拉伯特色，“中间为伊斯兰典型的穹隆式圆顶，上有金色的元宝和新月”。穹隆、元宝、新月等，这些设计元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阿拉伯文化，也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包容性、融合性。悠久的历史，典雅而肃穆的设计，使街子清真大寺成为撒拉族礼拜的圣地和文化的中心。著者进一步指出，作为撒拉族最具代表性的传统建筑，街子清真大寺可为当前清真寺的设计提供重要参考。

书中类似的案例还有许多，此处不再赘述。从整体来看，此书最大的特色即在于撒拉族特有的民族文化性，它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不可替代的。正是源于撒拉族独特的民族性，他的传统造物才值得研究，才有抢救性保护的必要，这正反映了著者立论的重要根据之一。

三、民生为本

提起传统造物，一般人想到的大多是陈列于博物馆的那些精美文物。这有误导视听，以偏概全之问题。此类文物确实代表了古代人民在工艺、审美方面的某种成就、某种高度，然而它不是人类文明发展与社会生活的全部。毕竟只属于当时的上层阶级，这些设计是为少数权贵服务的。从现代设计的立足点来看，设计有天然的民生属性，因为设计是为大众服务的，是创造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物与环境。该书的著者正是认识到这一点，才俯下了身段，去关注撒拉族人民的一些“小物件”。这些物件虽“小”，却往往能够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如撒拉族木杵臼、提篮、食盒、草杈、刮刀等案例，凝聚了许多无名工匠的智慧，生动地反映了撒拉族人民的日常生活。这些传统器具，与普通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它的用户是最广大的撒拉族群众。正是因为这些传统器具的民生属性，它们才得以在最广大的普通群众中传播，并一直传承至今。撒拉族传统器具的民生视角，是该书又一个新颖之处，值得赞赏。

四、设计图解丰富

该书的另一大特色是图解丰富。纵览全书，设计图解占了较大的比重，约占全书的三分之二还多。图解中既有结构分析图、视觉分析图、局部放大图、爆炸图、三视图等，也有精美的纹饰图、效果图等，让读者对案例的设计意图一目了然。设计图解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既是专业人士交流的工具，也是普通读者了解、领悟设计的捷径。撒拉族传统造物有一定的范式，如何用现代设计语言去解读其中的造物思想，设计图解是一种较为理想的途径。此外，文中还有大段的文字解析，既有对功能、结构、材料、工艺、审美等方面的介绍，也有设计文化、造物思想的深刻解读，并有较为严谨的考证。这种安排，既把设计彻底阐述清楚了，又有一定的理论深度，对于引导读者更深层次地理解设计是有帮助的。

五、涵盖面广

此书还有一个特点，即涵盖面广。著者从撒拉族传统建筑、传统服饰、传统餐饮、传统生活用具、传统生产工具、传统手工艺、传统民俗和宗教七个方面，全面地介绍了撒拉族的传统设计。现代设计涵盖的内容是非常广泛的，我们对于传统设计也应该有一个更为广博、系统的认知。该书的作者既能俯下身段，也能登高望远，从一个较高的视角去观察、整理，掌握全局。从这种较为宏大的叙事结构中，读者得以全面地了解撒拉族的传统设计，而不至于以偏概全。也正因为全面，读者才有可能将撒拉族的传统设计融会贯通，更好地运用到现代设计中。

所以，总体来说，《中国少数民族设计全集·撒拉族》是一部优秀的著作。它的特色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求同存异，和合共荣。撒拉族的传统设计，是中国传统设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二是，独特的民族性。撒拉族的民族特性，成就了本书的最大特色;三是，民生为本。撒拉族传统器具的民生视角，在设计类的著作中，是较为新颖的;四是，设计图解丰富。它既体现了专业特色，又能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设计;五是，涵盖面广。著者的全局观、系统观，有助于读者更全面地了解撒拉族的传统设计思维，并真正将它融会贯通，忆古通今。

一个人要有追求，一个学者要勇于探索。设计是人类科学的创新方法，设计实现了科技与文化的融合创造。最后，还要再次提到该书的作者——蔡克中教授，持续对中国传统造物的执着研究与探索，并在这个领域耕耘多年，先后撰写了一系列的专著，其中还有专著被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这是设计界中一位在浮燥的环境中，冷静思考、专注研究、探索本源、细心归纳设计心得的设计学者。这种精神难能可贵，期待他的下一部著作更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