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网联车辆：新型平台媒体的崛起

于智源 金豆豆

2020 年3 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提出加快5G、数据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三大运营商拟建设50 万个5G 基站实现地市级全覆盖，中国广电开启“全国一网”整合并在抗击疫情期间发力医疗、教育和直播应用，5G 商用迈入攻坚阶段。车联网作为5G 重要应用场景，自2015 年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发布“中国智能网联汽车”定义，中央和地方相继提出车联网和智能网联汽车发展规划，实现车辆与周围环境设施的泛在连接（Vehicle to everything，V2X），促进“人车路云”的高度协同。此外，随着L3 级自动驾驶技术成熟，探索基于5G-V2X 车载信息服务模式，丰富人民群众在通勤和旅行途中对信息娱乐的个性化需求刻不容缓。在此背景下，车辆的媒介价值作为智能网联汽车关键一环被寄予更多期待。在“新基建”指引下，通过车企、科技公司以及媒体的多方联动，笔者认为智能网联车辆场景将诞生新型平台媒体，创造巨大价值。

一、平台媒体：缘起与特点

2014 年Jonathan Glick 提出平台媒体（Platisher）兼顾技术平台和发布者角色特点，具体通过信息发布者对外开放发布系统或技术平台雇佣、资助各类内容生产者为其直接创造一手、独家内容。[1][2]该机制的提出实现了技术与内容生产的深度融合，是一种基于开放共享并具有互联网社交基因的新型平台，Facebook、Twitter、新浪微博、微信均为平台媒体代表。

开放性。作为平台媒体的核心，从参与主体方面，各主体打破固有“边界”入驻平台实现互惠共赢。[3]从受众地位方面，具有“去中心化”话语权的平台媒体使得传统媒体机构与受众关系趋于平等。[4][5]从用户权利角度，平台媒体用户从单一角色“传播者”或“信息消费者”变为“产消者”[6]。平台媒体不仅给与用户根据喜好使用媒体的权利，还将生产权限下移，鼓励用户进行内容生产。[7]

资源聚合。与媒体平台以信息传播为主且功能单一不同，[8]平台媒体实现对内容、技术的聚合满足用户需求，通过“一站式”服务增强平台用户黏性。在技术聚合方面，平台内嵌大数据处理和机器学习模块，使传播内容个性化、智能化和精准化，[9]技术赋能确立自身商业模式。[10]在内容聚合方面，平台媒体支持结构化、半结构化和非结构化数据，汇聚资源与服务。

社交属性。以微信、微博为代表的平台媒体凭借“社交基因”为平台赋能，用户因社交需求而产生的交互行为将扩大信息传播范围及影响力。[11]社交链接导致的圈群化有助于平台媒体通过精准信息服务提升用户体验，[12]比如抖音根据用户点赞内容、互动好友信息为其提供内容推送。

二、智能网联平台媒体：崛起背景与成因

3G/4G 时代搭载智能车机的车辆为驾乘人员提供语音交互、音视频等信息娱乐服务，成为继手机后又一移动智能终端，[13]智能网联使得车辆媒介价值进一步凸显。喻国明等把自动驾驶汽车看作开放型智能媒介。[14]葛方度认为智能汽车是传感器的一种形式，其采集的数据能帮助媒体新闻选题及判断事件发展趋势。[15]陆高峰认为智能车机将成为强势媒体。[16]彭兰认为智能汽车将成为个性化内容接收终端，[17]用户与车辆及外界环境间将形成互动型信息系统。[18]徐轶瑛等认为智能汽车作为智慧空间为用户提供精准化信息推送。[19]李建刚指出车载广播应融入智能网联汽车音频系统，实现对内容的“把关”重获服务主导权。[20]卢迪等认为车载媒体终端将改变车载场景中的信息传播模式，激发多形态新媒体产品。[21]

上述研究虽从各零散角度指出车辆或车机作为移动媒介的优势，但并未触及智能网联车辆媒介属性的本质并作系统阐述。笔者认为智能网联车辆已具备成为新一代平台媒体的潜力，在移动场景中将取代Web2.0/3.0 时代产生的平台媒体，打造第三生活空间媒介生态。具体从“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分析该平台媒体崛起背景与成因。

（一） “天时”——5G-V2X 从构想到落地

1.政策助推车载媒体新模式

如表1 所示，2016 年至今中央及地方相继出台智能网联汽车政策，从产业轮廓初定到指明行动路径再到场景应用，智能网联汽车成为产业升级、融合的催化剂。其发展目标是实现车辆信息感知和决策控制，而车载信息娱乐属于“信息感知”范畴。在政策层面，政府从搭建平台实现车内外信息互联角度提出跨界融合，以满足移动场景的工作、生活和娱乐需求。具体措施涵盖硬软件研发以支持自动驾驶、场景感知、车辆协同、边缘计算和高清视频，促使智能网联车辆平台面向多种应用、功能和服务，呈现开放特性，为构建智能网联车辆与媒体深度融合的新业态——平台媒体功能，提供了政策保障。

2.5G-V2X 基础设施完善平台外部环境

2020 年3 月工信部将5G+ 车联网纳入新型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同时也属于融合基础设施。因此，5G-V2X 也迎来了迈向商用的关键时期。在频谱和基站方面，5905-5925MHz 专用频段用于车联网通信，至2019 年全国5G 基站已有12.6 万个。5G-V2X 超低时延、超大带宽和高频谱效率优势，为平台媒体构建提供网络渠道支撑。

如表2 所示，自2015 年各地推出智慧交通应用，到2019 年新增智能网联车测试基地规划或运营项目，测试在高速和无人驾驶时的信息交互、拥堵路况中的网络质量或对不同场景的感知效果等，为智能网联平台媒体环境构建积累数据支持。

（二）“地利”——业界实践提供平台实体支撑

1.自动驾驶释放媒介使用潜力

出于行车安全考虑，车辆自动驾驶能力将直接决定用户车载娱乐体验能否由伴随化转为沉浸化。当司机从自动驾驶中获得空闲时间便可进入休闲、办公、娱乐等其他场景化状态，从而催生出多样化的信息娱乐需求。如表3 所示，众多车企发布智能网联战略并推出高级别自动驾驶车型。从行车辅助到逐步释放驾驶员肢体控制力、眼力、脑力，自动驾驶车型为智能网联平台媒体部署提供实体环境的支持。此外在整车制造方面，长安汽车与华为、中国移动等达成5G-V2X 整车应用合作。2020 年郑州龙湖区招标采购无人驾驶公交，智能网联车从原型设计、测试验证走向商用部署，使得车辆平台媒体环境也从理论构想到商业实践落地。

2.车载硬件助力内容生产

传感器作为“场景五力”的原力，[22]肩负信息感知和输出使命。同样，车载传感器首先捕捉车舱内外信息，再配合处理非结构化数据的图形处理器（GPU）和擅长计算的神经网络处理器（NPU）实时处理采集数据。从而，车辆由信息接收载体转向收发载体和内容生产实体，内容生产能力远超手机等小型移动终端。

表1 国家和地方智能网联政策

表2 智能网联汽车测试示范基地/测试道路

目前，部分车企和科技公司利用传感器技术和车载处理单元进行信息娱乐场景感知和主动交互探索，为车载内容生产做准备。在传感器方面，其主要包括摄像头、超声波雷达和毫米波雷达等。其中，摄像头涵盖了前视、内视、后摄像头、侧视摄像头等类型，采集车辆内外实时影像。例如Eyesight 利用传感器矩阵监测驾驶环境，并融合多传感器数据感知驾乘人员行为和识别车舱内物体。在车载处理单元方面，基于高通9150、华为MH5000 和大唐DMD3A 模组的解决方案均支持C-V2X 信息娱乐内容在线传输。UNI-T 搭载NPU 计算平台可进行车载场景感知，三星Exynos Auto 独立集成NPU 用于HUD、中控屏幕等图像处理，恩智浦i.MX 8 内嵌GPU 帮助实现车内多屏高清显示，Imagination 科技的GPU 可驱动多屏同步和应用兼容。在移动场景下，车载硬件作为平台媒体的有力支撑，为用户音视频内容采集、生产和分发提供帮助。

表3 车企智能网联规划和自动驾驶车型

3.智能网联平台架构初现

随着传统汽车工业向智能化、网络化转型，各车企推出车载信息娱乐平台架构，囊括智能语音、场景、内容和社交等服务。例如华为HiCar 将车辆纳入IoT 全场景分布式平台，无缝衔接人、车、家，提升服务体验。[23]基于移动即服务理念，丰田公司移动服务平台提供差异化出行场景服务。广汽ADiGO 融合自动驾驶、智能物联、云和大数据平台，准确洞悉用户车载场景需求并提供解决方案。此外还有腾讯AI in Car 系统、上汽和阿里斑马网络、比亚迪DiLink智能网联平台等，为智能网联平台媒体开放共享特性提供系统架构支撑。

（三）“人和”——用户基础增添平台活力

平台和用户二者相辅相成，用户基础和触媒习惯的养成是新型平台媒体发展的有力支撑。

1.潜在用户基数大、覆盖年龄阶层广

现有车联网用户规模和年龄分布为智能网联平台媒体奠定了扎实用户基础。我国2019 年已有3000万车联网用户，预计2022 年可达4500 万。[24]与此同时，该新型平台媒体也将解决现有平台媒体用户断层问题，年龄阶层覆盖更为全面，例如41.4% 车联网用户年龄在30 岁以下，30 岁以上占比58.6%。[25]与之相反，现有平台媒体用户年龄阶层不均衡，例如微博18-30 岁用户占比高达75%，30 岁以上仅为19%，[26]在平台内容生产和制定传播策略时潜移默化向年轻群体倾斜，迎合部分需求的同时导致顾此失彼。此外，新型平台媒体还将通过优质内容吸引互联网车友群体，从而发生用户迁移。比如现有提供资讯、车友社交等垂直功能的车主生活平台在有车群体中的渗透率为87.4%。[27]智能网联平台潜在用户基数和年龄阶层优势促使网络效应最大化，凸显平台价值。

2.初步形成车载场景触媒习惯

智能车机普及率逐年提升，仅2018 年国内前装及后装总出货量达1362 万台。[28]在此趋势下，车载场景中用户信息获取方式也从离线扩展至在线模式，其中部分用户已形成使用在线流媒体的习惯。调查显示，80% 的车机用户每周在线娱乐功能使用频率4 次以上[29]，对音乐和新闻需求量较大[30]。同时随着平台内容生态的进一步完善，在线模式成为驾乘人员在移动场景中获取信息娱乐服务的主要选择。

三、智能网联平台媒体构建路径

笔者已分析了智能网联车辆场景将形成新型平台媒体原因和外部条件。为实现该平台媒体的构建，还需根据智能网联车辆场景特点和现有平台媒体缺陷，因地制宜地在平台主体、平台管理和平台功能方面进行顶层设计。

图1 智能网联平台媒体组织和功能架构

（一）平台主体

智能网联平台媒体以“开放、合作、共赢”宗旨，构建全方位车载媒介生态，主体包括但不限于车厂、科技企业、互联网企业、媒体机构、MCN、电信运营商和用户，力求打破现有平台中的主体单一或地位倾斜问题，例如百度和腾讯的车载媒介平台以互联网企业为主导。各平台主体需明确自身角色定位，跨界优势互补。

电信运营商为平台媒体提供高速场景下的端到端低时延、高可靠网络服务，确保高新视频和扩展现实等高带宽应用的稳定传输。科技企业的设备集成支持信息交互和内容生产。互联网企业、媒体机构和MCN 发挥各自的内容优势共建内容层。互联网企业拥有相对成熟的内容生态和用户数据，借助精准用户画像助力个性化车载场景和信息娱乐服务。媒体机构在原创高质量内容方面优势明显，参与平台内容层建设可拓宽业务边界，坚持“内容为王”投放多形态产品，如音频、短视频、一句话新闻和适应沉浸场景下的深度报道等，从而推进平台化为特征的全效媒体发展。MCN 优势在于保障优质内容的生产，帮助内容生产者与平台对接促使PGC 持续输入平台，同时确立相应盈利模式。用户的定位应为“产消者”，通过UGC补充完善平台生态，发掘用户的内容生产潜力。优质内容生产者可通过原创内容获得持续关注，增加平台活跃用户数。车企承担功能集成并提供平台实体环境。笔者认为车企在平台媒体中需在纵横两方面下功夫：一方面，通过车企间纵向联合，在平台战略上组团取暖，例如研发共享通用系统架构、制定平台媒体国内标准等；另一方面，横向联合其他平台主体坚持生态开放与合作，例如方便行车关键数据的授权使用。

（二）平台管理

虽然“开放”是平台型媒体核心，但还需“把关人”维护平台生态的良性发展。[31]考虑到新型平台媒体多元主体参与的情况，笔者提出均权制衡的平台管理模式，建立去中心化的组织把关机制，目的是破除原有平台媒体在技术和分发渠道上的主导地位。[32]事实证明这种主导权形成的单极治理体系缺乏制衡，导致科技企业在平台资本主义的逻辑下操控平台的“游戏规则”，[33]运营和把关易受公司价值观影响。例如Facebook 在2016 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假新闻蔓延、泄露用户数据，影响选民倾向。

具体实施路径应包含两个层面，即建立共治模式和确权分治把关机制。首先在共治模式方面，召集各责任主体成立智能车辆平台联盟，使各主体皆拥有平台治理话语权。值得注意的是，为避免参与主体过多且责任划分不清导致的监管缺失，联盟需根据各主体优势划分责任。随后在把关机制方面，与媒体编辑负责制不同，智能网联平台媒体的把关人将由包含多主体的联盟担当，在社会责任论框架中明确平台责任观，组建传播伦理专家委员会制定平台规则和实施监管职能，为平台媒体内容和服务设置边界。

（三）平台功能

在智能网联平台媒体中，车辆的“智慧”将发挥最大作用。新型平台媒体在涵盖PGC、OGC 和UGC等生产形式基础上，还将催生新的内容生产模式——车辆参与内容（VPC）和车辆内容生产（VGC）。

VPC 即为车辆基于自身计算、存储、场景感知能力协助用户内容生产的新模式，全程参与文字、图片、音视频等多形态素材采集、制作和发布过程。例如在自驾游场景中，车载设备可将素材进行预处理，方便后续用户介入。更为重要的是，用户可将车辆捕捉到的公共突发事件、交通事故等具有新闻价值的信息经用户简单编辑后发布至新型平台媒体，而以往此类公民新闻一般是由用户从行车记录仪导出再经其他平台制作上传。

VGC 可视为VPC 的演进模式，区别在于其内容生成高度自动化，无需人工干预。具体途径是：车辆作为“巨型传感器”和生产平台被纳入智慧社区、智慧城市公共安全防控体系(比如“雪亮工程”)，处于停靠或未启动状态时采集视野范围内环境信息，提取的异常信息经智能网联平台媒体汇总后向公众发布预警，提升监控覆盖率减少盲区。

四、总结

智能网联车辆媒介场景简单移植现有平台生态难以满足用户需求。笔者从国家战略、基础设施、业界实践和用户基础方面论证了智能网联平台媒体崛起成因，分别提出平台主体、管理和功能构建策略，助力移动媒体场景生态建设和内容生产，实现深度跨界融合。各责任主体根据自身定位把握机遇，积极布局智能网联平台，最大化因网联创造的车辆媒介价值。

注释：

[1] Jonathan Glick． Rise of the Platishers[EB/OL]．[2020-04-09]．http://www．recode．net/2014/2/ 7/11623214/rise-ofthe-platishers．

[2] NiemanLab． Should the New York Times become a platisher? (Or at least something similar that doesn't have the worst name in the history of names?)[EB/OL]．[2020-04-01]．https://www．niemanlab．org/2014/02/should-the-new-yorktimes-become-a-platisher-or-at-least-something-similar-that-doesnt-have-the-worst-name-in-the-history-ofnames/．

[3]喻国明，焦建，张鑫．“平台型媒体”的缘起、理论与操作关键[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5，29(6):120-127．

[4]王晗．传统媒体被融合之我见——关于构建平台型媒体的一点思考[J]．现代视听，2016(2):42-44．

[5]宋建武，黄淼，陈璐颖．平台化：主流媒体深度融合的基石[J]．新闻与写作，2017(1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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