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平,应淑颖,曹利利,熊 丹,吴林燕
杭州市西溪医院,浙江杭州 310023
急性应激反应(acute stress response,ASR)又称急性应激障碍,是个体在面临自己或目击到他人具有生命危险事件后 2~28 d内出现的身体及心理等的应激反应。若无法得到有效的识别、诊断和治疗可发展为慢性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1]。2019年底首次发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坚守工作于防控一线的医护人员面临强大的应激,有研究报道显示部分护士出现了焦虑、抑郁、恐怖等心理问题[2]。ASR可直接影响一线护士的心身健康,间接影响到疫情的有效应对。本研究调查某市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定点收治医院疫情初期一线护士的ASR情况及影响因素,为制定相关措施提供依据。
采用方便抽样法,选择某市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定点收治医院的一线护士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取得执业证书的在职护士;参加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工作;对本研究知情同意,自愿参加。排除标准:非一线临床岗位护士;病假、产假、哺乳假等非在岗人员。根据Kendall粗糙的工作准则[3],计算样本量为可取变量数的5~10倍,考虑10%~20%的失访率,所需样本量为83~180例。最终共纳入157例。本研究符合《赫尔辛基宣言》要求。
1.2.1调查工具
1.2.1.1 一般资料问卷
由研究者自行编制一般资料问卷,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生育情况、是否为独生子女、用工性质、职称、工作年限、学历、任务组别、是否有参与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应对经历。
1.2.1.2 斯坦福急性应激反应问卷(Stanford Acute Stress Reaction Questionnaire,SASRQ)
本研究采用候彩兰翻译的中文版SASRQ,该问卷包含30个条目,分别构成分离、创伤事件的持续反复体验(再体验)、对创伤事件的回避(回避)、焦虑或警觉性增高(激惹)、社会功能损害(功能损害)等症状[4]。采用Likert 6级评分,从0分(没有体验)到5分(总是体验),单个条目得分≥3分时即表明此条目有意义,满分为150分,分数越高代表ASR症状越重;总分≥40分提示有中度可能存在ASR,总分≥57分提示有高度可能存在ASR[5]。本研究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72,各症状的Cronbach’sα系数0.769~0.932。
1.2.1.3 心理弹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
本研究采用心理弹性量表中文版[6],该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 0.910,量表包含25个条目,分为乐观、自强与坚韧3个维度,采用Likert 5级评分,从0分(从不这样)到4分(几乎总是这样),满分为100分,得分越高,说明心理弹性越好。本研究总量表Cronbach’sα系数为 0.946,乐观、自强、坚韧各维度的Cronbach’sα系数分别为0.596、0.893、0.920。
1.2.1.4 简易应对方式量表(Simplified Coping Style Questionnaire,SCSQ))
本研究采用的是由解亚宁[7]编制的量表,该量表包含20个条目,包括积极应对和消极应对2个维度,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从0分(不采取)到3分(经常采取)。积极应对维度包括1~12条目,消极应对维度包括13~20条目,取其平均值。将结果划分为积极应对得分和消极应对得分,积极应对得分越高,表明被调查者越倾向于采用积极的应对方式;消极应对得分越高,表明被调查者越倾向于采用消极的应对方式。本研究总量表及积极应对、消极应对两个维度的Cronbach’sα系数分别为0.845、0.861、0.768。
1.2.2调查方法
2020年2月4日至5日通过问卷星软件线上发放调查问卷,调查对象先阅读调查的目的、意义及填写方法,遵循自愿参与的原则,匿名填写,填写完毕自动完成检测,无缺漏项后提交完成,最终回收问卷157份,有效回收率100%。
采用SPSS 23.0软件对数据进行录入与分析。一般人口学资料采用频数、百分比进行统计描述;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采用均数±标准差,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中位数(四分位间距)进行描述。不同人口学变量特征的ASR风险差异性检验采用x2检验;SASRQ与心理弹性、应对方式相关性检验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SASRQ的影响因素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P<0.05 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157名护士SASRQ总分33.0(13.5,55.0)分,分离症状得分15.0(8.5,22.0)分,再体验症状得分为6.0(1.0,10.0)分,回避症状得分6.0(1.0,10.5)分,激惹症状得分5.0(1.0,10.0)分,功能损害症状得分2.0(0.0,10.0)分。SASRQ总分0~39分者有93人(59.2%),40~56分者有28人(17.8%),57~150分者有36人(22.9%);根据单个条目≥3为有意义(阳性筛查结果),有分离症状者139人(88.5%),有再体验症状者108人(68.8%),有激惹症状者105人(66.9%),有回避症状者98人(62.4%),有功能损害症状者53人(33.8%)。
在157名护士中女144人(91.7%),男13人(8.3%);年龄21~48岁,平均(30.92±5.73)岁。以SASRQ总分40.0分为界,将研究对象分为低ASR风险组(0~39分)93人和中高ASR风险组(40~150分)64人,一般资料单因素分析显示,生育情况在两组间比较差异存在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本研究显示157名一线护士CD-RISC总分(62.43±13.50)分,乐观维度(9.46±2.44)分,自强维度(21.52±4.68)分,坚韧维度(31.45±7.56)分;SCSQ中积极应对(1.95±0.47)分,消极应对(1.14±0.50)分。SASRQ总分及各维度与CD-RISC总分及各维度呈负相关(P<0.01),其相关系数为-0.259~-0.493;SASRQ总分及各维度(除外功能损害)与积极应对呈负相关(P<0.05),其相关系数为-0.177~-0.272;SASRQ总分及各维度与消极应对呈正相关(P<0.01),其相关系数为0.232~0.320。见表2。
表1 护士的一般资料与ASR风险的单因素分析 人(%)
表2 ASR与心理弹性及应对方式相关分析结果(r)
SASRQ总分呈非正态分布,进行开根号数据转化。以SASRQ总分作为因变量,以心理弹性、积极应对、消极应对为自变量,进行多元线性逐步回归分析,自变量赋值,积极应对、消极应对、心理弹性以实际数值录入。结果显示消极应对和心理弹性是护士ASR的影响因素(P<0.001),共解释总变异的27.5%。见表3。
表3 护士ASR影响因素的多元回归分析(n=157)
本研究结果显示护士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初期SASRQ总分33.0(13.5,55.0)分,有ASR高风险者(SASRQ 57~150分)达36人(22.9%)。ASR的5个症状群检出率由高到低排序分别为分离症状(88.5%),再体验症状(68.8%),激惹症状(66.9%),回避症状(62.4%)和功能损害症状(33.8%)。一线护士频繁接触患者,会增加自身感染的风险,严密的防护装备又极大挑战了护士的体能与操作技能,其承受的心理压力可能更大。本研究半数以上的护士存在1个甚至多个ASR症状,亟需引起关注并给予适当心理干预。
3.2.1人口学资料的影响分析
按照SASRQ总分40分作为分界点进行分组研究显示,护士生育情况在两组间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在中高ASR风险组中,已生育人数(39人)高于未生育人数(25人)。这可能与本研究护士基本为中青年,子女尚年幼,需承担大量教育及抚养的责任有关。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突然来袭,护士立即进入了全力抗疫状态,对孩子的饮食起居、学习生活、健康平安等无法全面顾及,相对于未生育的护士而言,已生育护士的心理应激更为显著。今后建议同等条件下优先选择未生育的护士首批抗疫,给已生育护士留有充足的时间安排好家庭生活,做好心理调适。
3.2.2心理弹性的影响分析
本研究显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初期护士CD-RISC总分(62.43±13.50)分,显著低于国内常模[8]。这可能与调查时正处于疫情的早期,病毒的未知,防控经验的缺乏,护士在短时间内承受较大的心理应激,无法及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有关。SASRQ总分及各维度与CD-RISC总分及各维度呈负相关(r=-0.259~-0.493,P<0.01),多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心理弹性是本次研究中影响护士ASR的主要因素(t=-6.364,P<0.001)。说明心理弹性得分高是ASR的保护性因素,心理弹性好的护士能有效降低ASR的症状。在创伤性骨折患者[9]和急进高原官兵[10]开展的心理弹性与心理应激的研究中,也论证了上述观点。吴凡等[11]提出在灾害响应过程中救援护士需要提升自我应对突发事件的心理弹性,良好的心理弹性可将应激压力弱化为最小[12],达到降低ASR发生的目的。这是因为心理弹性作为个体应对压力、挫折和创伤等消极生活事件的能力,当面对负性事件时,更高的心理弹性可以对抗消极情绪的作用,使个体更快恢复心身平衡。因此,应采取各种有效的干预措施来提升护士心理弹性水平,以降低护士疫情早期的ASR。
3.2.3应对方式的影响分析
本研究护士积极应对(1.95±0.47)分,消极应对(1.14±0.50)分,显著高于祝月苹等[13]与杨秀娟等[14]的研究。消极应对与SASRQ总分及各维度呈正相关(r=0.232~0.320,P<0.01),积极应对与SASRQ总分及各维度(除外功能损害)呈负相关(r=-0.177~-0.272,P<0.05)。应对方式是应激源和应激反应之间重要的中介因素,积极应对对心理行为问题的发生具有保护作用,消极应对则是心理应激障碍的高危因素[15]。多因素分析结果显示,消极应对正向预测护士的ASR(β=0.340,P<0.001)。这可能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作为一种新发突发传染病,早期应对资源不充分,护士心理会带有恐惧与不安,容易采取逃避、幻想等消极应对方式有关。消极应对方式有可能会进一步增加护士在面对应激事件时的精神压力,加重应激反应,导致其工作消极被动,应对能力降低。积极应对方式可以通过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来有效缓解应激压力,提升应对能力,降低护士应激反应。所以,通过降低护士消极应对水平,增加其积极应对水平,对于减少护士疫情早期的ASR有一定促进作用。然而,本研究过程中积极应对维度虽与SASRQ总分呈显著负相关(r=-0.225,P<0.01),但最终未能进入回归方程模型,这可能与本研究样本量不足有关,后期将扩大样本量继续关注。
对于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初期护士ASR的干预可以通过提高护士的心理弹性水平以及减少消极应对方式入手。本研究护士心理弹性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建议护理管理者可参考对灾害救援护士实施心理危机干预[16]的经验,运用“稳定情绪技术”“放松训练”以及“减压+紧急事件应激晤谈”等方法,同时也可进一步分析探讨心理弹性的影响因素,以达到精准干预的目的;重点关注高危群体,如已生育、心理弹性低、消极应对高的护士,对其开展心理疏导;在实施心理干预的同时,也建议医院管理层面积极完善公共卫生事件应急保障机制,切实降低护士医院感染风险;疫情期间通过网络开展继续教育培训及考核,不断更新疫情防控、疾病相关的临床及护理知识,以提升一线护士应对疫情的能力,进一步减少护士对疫情的消极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