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终于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一族人都异常激动,就连寨上那些外姓人,也无不打心眼里为他高兴。“要大办一场!”“隆重庆祝一番!”“起码杀三头猪!”“再宰头牛!”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微信群里热闹非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个婚,本没啥稀奇。可为何轮到他,大家就像听到了什么特大新闻,炸开了锅?
唉!对于他来说,这事真的是太难了。N多年来,他妈年年养猪等着,可是,年年落空,那一天始终没有来临。每到年关,家家户户杀猪过年,他妈却舍不得宰,怕万一哪天菩萨保佑,免得花钱去买。韶光易逝,暑往寒来,看看又到了下一个年关,那头猪都养成了牛,圈都挤爆了,可那事还是没有动静。巴巴地又望了一年,没办法,不能再养了,养也不会再长,结果四百多斤的猪,娘儿俩吃到发臭。
他家杀猪已成规律,两年一拨,而且一杀准是四百多斤。唉,两年,青春能有几个两年?随着一头头大猪放倒,一个个两年过去,如今堂弟已年过四十,本来红扑扑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母亲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牙齿都已落光,两边腮帮凹下,像她这样的年纪,人家早已儿孙满堂。可她,连媳妇的影儿都还没有见到,一天孤孤单单,想想很是可怜。
其实,堂弟并没有哪点不好,虽无潘安之貌,但也绝不算丑。而且,他为人孝敬,父亲去世后,一直没有跟随大流外出打工,自觉在家侍奉老母。平日里,他勤勤恳恳,不但要种田土,还要牧马放牛、砍柴割草,堪称劳动的好把式。母亲前些年还帮衬点,可现在老了,除了扫扫地、煮煮饭,基本上做不了什么,所有粗活细活都落在他一人身上。他一天起早贪黑,把所有的土地打理得有声有色,上上下下,有口皆碑。现在,农村好多人家的田土都荒了,一来因为都外出打工,二来觉得干农活没啥意思,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子儿。唯独他家不曾让一寸土地荒芜,一年四季,田间地头绿茵茵的,什么时鲜都有,真可谓要瓜有瓜,要豆有豆,要洋芋有洋芋,要红苕有红苕。
堂弟不仅自家的活做得好,还特肯帮人。农忙时节,大家都趁雨水犁田,为插秧做准备。可是有几户孤老没有耕牛,他便主动帮忙,倒把自家的搁在最后。人家要付钱,他也不收,总说:“乡里乡亲的,开什么钱啊。”这事在村里一传开,很多人竖起拇指,但也有人表示不解,说哪有活路先做别人家的,是不是脑子进水?堂弟却说:“自家有牛随时可犁,先帮几个老的,免得他们干着急。”看,这就是堂弟,朴实无华,自带光芒。
现在,农村里像他这样的年轻劳力可稀少得很了,因此只要哪家有事,不管红喜白喜,都会来找他,而他从不推辞。去年年关,村里接连死人,时值大雪纷飞,又是同一天下葬,找人拾丧都成问题。几个孝家同时上门求助,他二话没说就都一一答应,清早抬甲,中午抬乙,下午抬丙。出殡的时候,很多人怕冷溜边边,他却主动带头,砍寿杠、绞绳索、搭架子,什么都做,人们看在眼里,都暗暗佩服。
按理,这样优秀的人应该不愁媳妇,婚姻大事早就完成。可为什么是人是鬼都成了家,而一个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反倒讨不着老婆?
时下,许多女孩心中只有一样东西——物欲。她们贪图享受,做梦也想找有房有车又有钱的人,好像只要有了财富,那便是幸福的人生。而农村姑娘,出门打几年工,见了点世面,便艳羡外面的世界,千方百计都想嫁往外地,越远越好,似乎,月亮是外地的圆。这样一来,自然就看不起家乡,更瞧不上在家种田的人了。
可我要说,没有人种田你吃什么?看不起农民,就是看不起你自家父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实把农业做好了,也照样能发家。再说,一个人最可贵的东西并非金钱,而是人品,有了它,那才是一生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假如人品不好,再多的錢又有何用?游手好闲,吃喝嫖赌,金山银山也要败掉。
还好,总算天理不泯,如今堂弟婚姻大事终于解决,这在时下真是来之不易。家里叫我帮写喜联,我高高兴兴跑了几条街,买来全镇最好的红纸,心想:一定要以自己的方式给他助助兴!
作者简介:龙登玖,男,侗族,生于1965年,贵州天柱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自然资源部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鸭绿江》《参花》《青年文学家》《精短小说》《微篇小说》《齐鲁文学》《文学百花苑》《杉乡文学》《中国楹联报》《中国国土资源报》《贵州都市报》《黔东南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