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琪
1938 年夏,中共清太工委派共产党员吴增记来到西山小煤窑桃园公司发展矿工党员,建立党支部,成为太原西山矿区浩瀚煤海中的第一个红色堡垒。
吴增记,男,汉族,1904 年2 月16 日生,山西省壶关县西庄公社李掌村人。吴增记家里有兄弟姐妹7 人,共9 口人。因为人口多,又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仅靠家里仅有的十来亩薄田勉强维持生活,读书上学这种事自然不敢奢望。稍大一点,吴增记生活的内容就增加了出去拾羊粪、帮父亲种地,再大了点儿就去给人家打工,老家的方言叫“打忙工”。
1918 年,父亲去世,让原本窘迫的生活雪上加霜。作为老大的吴增记只有咬着牙挑起抚养全家的重担。那一年,他刚满14 岁,便在本地当起了泥瓦工,从当小工开始,每天挣20 个制钱。因为收入太少,不足以维持全家人的生活,第二年,他便只身来到陕西省韩城县做工。那时候,一年可以挣10 块钱。
从1918 年离开故乡,20 年中,吴增记其实只做过两件事:当泥水工、下煤窑,基本上以下煤窑为主。直到有一天,他去给清太县县政府送猪时,遇到了任悟僧。
当时,任悟僧担任清太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在他的动员下吴增记参加了游击队。从此,吴增记结束了流离颠沛的打工生活,成为一名革命战士。不久,从三大队被选拔到县政府特务连担任了班长,3 月15 日,经县委书记杨志齐介绍,吴增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国共合作时期,阎锡山派人来接管清太县政府,原来的两个县长担任了牺盟会的特派员,原来的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等组成了八路军工作团。下设一个警卫连,吴增记担任了连里的司务长。7 月,组织上又派他到岢岚区党校学习了两个多月,学习结束后他回到了太原边山杏坪村,把组织关系交给了清太徐县委组织部长肖靖同志。组织决定,派吴增记到桃园公司(煤矿)工人中开展地下工作。临走时,组织给他的任务:一是在矿工中发展党员,成立支部;二是组织工人配合八路军、游击队割敌人的电线,破坏敌人的交通线;三是瓦解敌伪力量。
1937 年11 月8 日,太原城及清源、太原、徐沟三县同时沦陷,阎锡山政权的清源、太原、徐沟三县政府退守洛池渠村(洛池渠村现在属于清徐县东于镇的一个行政村)。1938 年1 月,中共清太县抗日政府在杜里坪村成立。6月,根据国共合作的需要,交由阎属八专署委任的县长接管,成立清太徐抗日政府。洛池渠一度成为清太徐地区国共合作抗日的中心。1939 年5 月,驻清源日军由汉奸任拖发带路来到了洛池渠村,因为这里是清太徐抗日政府所在地。日军进村后,见人就杀,见房就烧,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他们抓住30 多名群众,捆在村口打粮场上,要大家供出县政府的去向,群众不供,日军当场将30 多人全部用大刀砍死,无一人幸免。民兵武根全一家5 口,全部遇害。日军还烧毁了房屋300 多间,抢走大牲畜50 多头,史称“洛池渠惨案”。
“洛池渠惨案”发生后,洛池渠抗日民主政府转移至杜里坪及其西北山区。直到1939年12 月“晋西事变”后,中共重新组织了清太徐抗日民主政府。
据1961 年的《西山煤矿史》“党的地下活动”一节中介绍:
吴增记系多年的煤矿工人,在八路军开到西山地区以后,接受了党的教育,觉悟逐步提高。他曾积极协助八路军和武工队开展工作。接着又经过进一步的培养教育和考验,在1935 年3 月15 日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后来,经过吴增记同志的积极发展,又吸收了小煤窑矿工郭来桥、李田喜、阎二板头等8 人入党,从此,在“桃园公司”建立了党的支部,吴增记任党支部书记。
太原市小店区原文联主席李海清曾经参与太原南郊区党史的编撰工作,他听说我在写吴增记,就给我发来微信——
1938 年夏,奉清太工委指示,吴增记到桃园煤矿建立党的组织,发展了10 余名党员,建立了太原市南郊区第一个党支部,也是太原西山矿区第一个红色堡垒。根据记载,其中4 名党员分别为郭银洲、郭银考、郭来俏、郭候赖。
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公司的工人一方面进行了对窑主的斗争(如罢工等),另一方面通过矿工之间的多种联系,又对日寇统治下的“西山煤矿厂”的工人进行了宣传发动,指导了矿工的对敌斗争。
日本鬼子占领西山之后,就千方百计地逼着工人多产煤炭。支部的党员们虽然没有像铁道游击队战士“爬飞车那个搞机枪,撞火车那个炸桥梁”那样的轰轰烈烈、惊心动魄,但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巧妙地同敌人进行斗争,同样也是可歌可泣,彪炳史册——
首先是“磨洋工”。磨洋工是工人们应用最普遍和次数最多的斗争形式。当时,有几句顺口溜,就是这种斗争的真实写照:
磨洋工,磨洋工,拉屎撒尿半点钟。回来看看不到点,再去蹲它半点钟。
位于太原市晋源区姚村镇杜里坪村的清太徐抗日县政府旧址
此外,就是集体休息。挑机灵的人轮流放哨,别的人休息。看见监工来了,放哨的人就咳嗽一声,或扔一块石头、炭块,大家得到他的信号后便干一会儿;监工、把头一走,又照样休息。
其次,制造停产事故,破坏工具设备。比如机电工人用机器不注油,开机器不按规程操作。另外,采煤、运搬、机电工人联合起来,故意多挂车,把车拉翻,把钢丝绳拉断,或者让矿车落道。
再次,是罢工。矿工跟日寇的斗争形式由隐蔽的状态转到了面对面的公开状态。这也是矿工阶级觉悟提高和团结进一步加强的表现。
从“磨洋工——制造停产事故——破坏工具设备——罢工”这些斗争从形式上看,虽然还属于比较低级的经济斗争,有些斗争是从工人的切身利益出发的,规模也不大,但是它的意义却是明显的: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抗击了日寇和把头们的残酷剥削,而且还直接或间接地破坏了侵略者的掠夺计划。从那几年的生产计划和实际产量的对比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1940 年,计划生产400000 吨,实际生产196497 吨,完成计划的49.12%;1941年,计划生产500000 吨,实际生产221984吨,完成计划的41.37%;1942 年,计划生产600000 吨,实际生产247747 吨,完成计划的41.29%;1943 年,计划700000 吨,实际生产279388 吨,完成计划的39.91%。
另外,通过这些斗争,还提高了矿工的阶级觉悟,加强了团结,锻炼了工人的斗争意志,为进一步开展政治斗争提供了条件。
1939 年3 月17 日,吴增记回到中心区,组织上又分配他到清源县牺盟会担任学助员。同年十二月,晋西事变,在国民党顽固派掀起抗日战争时期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期间,阎锡山几乎动用了全部晋绥军(旧军)进攻山西新军,镇压与新军一起的牺盟会。1940 年1 月,吴增记担任了太原县四区的区委书记;8 月,组织又派他到晋绥区党校学习了8 个月,学习结束后回到了清太边山,担任清源县区委书记;9 月份又到太原县担任组织部副部长。1941 年,日本鬼子开展强化治安,清太徐环境变得十分恶劣,清、太、徐三县又合并,组织上又让吴增记担任了抗联主任兼武委会主任、城工部长。1945 年,日本人投降后,清、太、徐三个县又分开,吴增记又到太原县任民委主任和城工部长。1946 年,因为三县合并,大部分干部都调走了,他又担任了清太徐的城工部长兼民委主任,经常在分管的四区和五区工作,直到1948 年8 月1 日去东北参加中华全国总工会第六次全国劳动大会。
太原解放后,吴增记回到了白家庄矿,担任工作组组长,对内是支部书记兼工会主席。1951 年4 月,吴增记到全总干校学习,1952 年12 月,调山西省工会,先后在省建筑工会担任劳保部长,在晋祠一个肺结核疗养院担任筹备处处长,1959 年3 月,任西山矿务局工会副主席。
1、在革命斗争中经受了各种环境的考验,政治立场坚定,为革命事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2、服从组织分配,党的观念较强,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
3、工作积极负责,不讲价钱,能吃苦耐劳,工作一贯积极主动,从不偷懒,不拖拉。
4、关心同志,团结同志,敢于批评,密切联系群众,不摆架子,不打官腔,生活朴素,作风正派。
5、斗争性强,对坏人坏事和危害社会主义的不良倾向展开斗争,坚持真理。
对于吴增记,他的同事和家人是这么说的———
同事贺子才说,吴增记是西山成立时(1956 年)的党支部书记,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和职工群众的关系却很好,一天爱说爱笑,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官气。那时工作既艰苦又紧张,吴书记一天到晚在下边跑,深入群众,发展积极分子,调查了解群众的呼声和反映。而每天吃过晚饭,都要开会,有时开的很晚了还散不了。吴书记是个很朴实、也很严于律己的人,当时厂里有一辆破旧的吉普车,但吴书记很少用,就是去太原开会,他都是步行,从未坐过矿上的车。
上世纪50 年代的全国劳模吴意载老人在谈到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时,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救命粮”的故事。
1949 年太原刚刚解放时,城内粮食严重短缺,因长期吃“红大米”,大多数人患上了夜盲症,一到晚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西山地区的饥荒不仅影响到矿区的生产,而且危及到矿工的生命。身为党支部书记的吴增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一方面积极向上级反映,一方面利用自己曾经在晋祠一带打游击、当矿工的条件,找熟人求救。经过努力,从晋祠一带弄回了一批小米。吴增记亲自带领矿工去背米,口袋不够就把裤腿扎住当粮袋用。吴意载说起那天他们步行100 多里路,赶到背粮的地方时,中午饱饱吃了一顿小米山药蛋。那天,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人们最高兴的一天。背回来的“救命粮”比啥都金贵。但在分粮时,吴增记和干部们没有一个要求多分一点。当时,能够分到二三斗粮的都是普通矿工的家庭。
还有一件事,几十年过去了,吴意载依然记忆犹新。当时,白家庄五一街、解放街盖起几排新瓦房,但这些新瓦房吴增记和干部们都没要,全部优先给工人劳模住。吴意载当时刚刚新婚,也高兴地住进了新房。而同样是刚成家的吴增记却一直居住在日本人投降时留下的旧窑洞里。
在《清太徐抗日旧址》一文中,是这样介绍吴增记的。:“他正直、厚道,许多山区贫苦农民都愿意与他交朋友。”
7 月的一个雨天,我走进了吴勇功的新家。吴勇功是吴增记唯一的儿子,因为是在儿童节那天出生,小名就叫了六一。吴勇功1975 年上班时在工程处的安装队当工人,1976 年初参了军,1980 年退伍后到了矿务局电车公司。已经退休3 年的吴勇功告诉我,之前的60 多年,他们一直和父亲住在那套60 多平米的老房子里。说到父亲,他说父亲对他们很严厉,他甚至不敢见他。父亲对他们要求很严,喝水不让倒满,只能倒半杯,说喝了可以再倒;洗脸时只能倒少半盆水,刚刚能湿了毛巾。在父亲的字典里,不准出现浪费这个词。他们吃饭,掉在桌子上的食物必须捡起来吃掉,喝糊糊要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吴勇功说,他的孩子包括孩子的孩子,现在还会把掉在饭桌上的食物捡起来吃掉。他说,这个习惯好。吴勇功记忆中的父亲,是50 多年前的父亲。父亲53 岁那年有了他,63 岁就离开了他们。那时候,父亲是“走资派”,宿舍楼道里批评他的大字报贴了一层又一层,有几寸厚。1979 年,党组织为吴增记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他记得当时俱乐部的会场内摆满了花圈,下边的职工群众哭声一片,许多人都是自发赶来的。
80 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西山煤电已经发展成为有32 个党委、1300 余个基层党组织、2.6 万名党员的红色堡垒。它再次印证了毛泽东的那句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