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果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相信常听评书的人对于这句常用的结束语十分熟悉。这简简单单几句话,让人对于评书故事充满了好奇与回味。
说起评书,大概很多人都不陌生。评书,又名讲书、平话、说故事等,作为中国传统口头表演艺术形式,因为其自身节奏的干净利落、故事与情理的交互融合、情节的跌宕起伏和语言的通俗简洁,有着悠久的历史。
评书作为一种容量大、故事性强、语言形象的艺术,深受不同层次听众喜爱。评书艺术是我国文化史中少有的主要面向百姓大众的艺术,在我国悠远的历史文明长河中,利用可以面向百姓“讲故事”的特点,为弘扬传统文化作出了不小贡献。
自古便是老百姓的故事汇
说起历史悠久,评书艺术界通常认为评书艺术起源于春秋,而现代评书艺术之前,理论界通常称之为“古代说书”。
从四川省成都市出土文物“说书俑”可以得知,评书最早源头可以追溯到汉代,之后唐代出现的说唱文学和俗讲已经孕育了说书形式。
到了宋元时期,唐代的说唱艺术变为“说话”。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里也可以一窥究竟,京城汴梁涌现了许多专门表演民间技艺的勾栏瓦肆,“市井常见,规模可观”。宋元时期的“说话”兴盛繁荣,其中,被我们所熟知的中国评书“四大家将”,有3部出自宋代——《杨家将》《呼家将》《曹家将》,这些也反映了当时“说话”艺术的繁盛。
宋元之后,评书从明末清初的小说中分离出来,不再仅仅是依靠小说来“讲故事”。说书人不仅会说故事,还要评论故事,这样既“说”又“评”的评书,被看作一门独立的说唱艺术,在市井中广泛流传开来。
明清时候,小说创作兴旺和“拟话本”小说的存在,客观上为评书的繁盛提供了基础条件。伴随才子佳人、袍带讲史、侠义公案等各种风格小说的出现,也刺激了评书艺术兴盛一时。
被大家熟知的《西游记》《封神榜》等小说,为评书艺人提供了非常成功的蓝本。而《东周列国志》《儒林外史》等讲史说事小说在把古典小说推向高峰的同时,也推动了评书艺术的兴盛。
之后,评书艺术继续发展走向成熟,成为城乡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性节目。晚清光绪年间,评书传入皇宫中。因皇宫唱歌多有不便,于是又改说唱为“评说”,评书的艺术形式便固定下来。
如今,借助新的文化传播媒体,比如广播、电视等途径,尤其是广播和收音机的普及,给了评书极大的生存空间。评书艺人在此期间创作了许多新的段子,比如《林海雪原》《平原枪声》等,不仅如此,评书艺人甚至会说几段外国书,如《珍珠港》等也深受欢迎。
因为众多的广播电台都有评书专栏,部分电台更有专门的评书或故事频率,电视播放的《曲苑杂坛》《电视书场》等,像单田芳、刘兰芳等评书表演艺术家,他们生动的表演也扩大了评书艺术在百姓中的影响,把评书说唱艺术推上了顶峰。同时,一批评书艺术名家作品如《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等,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可以说是评书艺术史上的一大盛况。
评书文化一时间风头无两。
评书讲的不仅是故事
评书艺术不仅是讲故事,还反映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评书所讲蓝本很多都是经过再创作的优秀作品,其中很多已经拥有娱乐和教化的双重功用,可谓“说以载道”。比如大家熟知的“四郎探母”“岳母刺字”等评书故事,就包含了忠孝节义的传统思想。而《三侠五义》等武侠评书,则带有浓厚的行侠仗义道德,比如见义勇为、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等俠士之风,一直为大众津津乐道。
身为人民警察的小宋表示,评书对他而言,有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就是教会他如何做人。他觉得听评书长大的孩子,一般不会“长歪”,《三侠五义》《白眉大侠》里的主人公,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些人物善良、勇敢、侠义、诚实,都是从听评书开始就刻在记忆中,也许自己不再记得白眉大侠、白玉堂有多么厉害,但是他们会为自己照亮人生之路。
说书讲义也对文学艺术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对唐传奇、宋元话本以及明清小说发展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近现代的老舍、赵树理等一批作家从评书艺术中汲取营养,创作了杰出的文学作品。
评书艺术作为语言艺术,与其他语言艺术一样,通过塑造典型人物、铺陈故事情节,表达思想展示主题。对于评书来说,“评”最为重要,而这也十分考验评书艺人。
评书艺人们把优秀作品通过口头表演形式传播给大众,给普通平民百姓更多的精神享受,也充实了大家的业余生活。
评书更多的是让听众去“听”,评书艺人通过自己的表演,把原本文字所表达的故事用生动的演讲表演给民众,是一门任何人都能去享受的艺术,也因此扩大了优秀文化的受众。一些评书名段,比如“秦琼卖马”等,还成为了人们的口头故事,也有益于传统文化的延续性。评说所讲的优秀故事的传播,不仅丰富了民间文化,还帮助提高了文化素质和涵养,也是悠久的中华文明能够流传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
评书艺人们在话本和听众之间,利用两者之间的传播和反馈,吸收话本精华,学习典型人物的言行。
评书表演者靠用心揣摩的作品来吸引听众,并且从中学习吸收,其实也是一个艺术再创造的过程,是对已存在的文本进行吸收、审美、加工、创新的过程,扩展了优秀作品的审美空间。除此之外,他们要面对听众,接受听众的考验,促使他们考虑听众的喜好和需求,创造富有生活气息的语言和故事。
这样“有来有回”的文化艺术,直到如今也被人津津乐道。
未来路在何方
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为评书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社会条件。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的指引下,评书艺术家纷纷投入到评书事业的建设当中,我国的评书事业得到了迅速发展。
评书艺术家们整理传统的评书作品,创作了大量的新编历史评书和反映新社会、新生活的评书作品,而且他们得以放弃门派之见走到一起,共同探讨研究评书艺术的表演技巧。但是,根据现在评书艺术的发展现状,我们不难发现,当代评书艺术发展也存在着一定的不足。
由于新评书的开发难度较大,且收效缓慢,所以很多艺术家都将主要精力放在较容易的传统书目发掘上。近年来,评书艺术的发展主要围绕传统书目的发掘上,但是经过二十几年的发掘,传统书目已趋于枯竭。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创新,如果让听众长时间听重复的题材,难免会形成审美疲劳,寻找新的突破途径迫在眉睫。
除了评书内容的创新不足,如今的评书表演艺术家也越来越少。
《单田芳:明天听谁说评书》的作者王晓峰表示,如今能说评书的人越来越少了,能说长书的就更少了,而这些人每年的产量也不高,能说上三四百回的人不多。很多人说了多年的评书,也不过三四十部,而且年纪大的艺术家已經年近古稀,年轻点的也近半百,因此评书演员队伍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急需新鲜血液。
不仅是评书表演艺术家少,评书的受众也在变少。现在,评书的主要听众是中老年人或出租车司机,其中原因除了本身评书喜闻乐见,还由于广播的局限。
面对最近几年开始流行的网络剧、脱口秀、真人秀等新兴娱乐产业的迅猛发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包括评书、相声、京剧等在内的传统表演艺术形式都面临着生存危机。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语言和审美观,尽管如今受新型娱乐产业影响,评书发展有些许落寞,但不止步于前,勇于创新适应当今社会潮流,将会有所变化。
已故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老先生曾说:“时代变了,评书得通过新的媒体传播,才有新的生命力。”创新是文艺的生命。发展人民喜闻乐见的文化艺术,不是“新瓶装旧酒”,简单地将戏曲动漫化、游戏化、影视化,而是在充分理解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对原有故事进行改编重构,用现代人熟悉的语言进行讲述,选择更多人易于接受的表现形式。
师从评书表演艺术家连丽如的吴荻,在以往的评书基础上,把京剧等艺术和评书结合在一起,让评书又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其实,吴荻自己在作为评书表演艺术家的同时,还是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美术教师。多年来,吴荻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将传统文化艺术教育,如京剧、昆曲、曲艺等,寓于授课之中,广受学生好评。吴荻笑言:“学生们对我的评价是:说评书讲京剧的美术老师,哈哈。”
“毛脸雷公嘴,金睛火眼光,腰系虎皮裙,手持金箍棒。孙悟空一看,呵,现在这山寨做得好啊……”这是吴荻讲《西游记》中《真假美猴王》的经典段落,在评书中加入当下的流行语,是吴荻说书的一大特色,也拉近了年轻人与评书的距离。
吴荻的粉丝这样评价他:“吴先生说书,有自己的认知与理解,并不局限于前辈的套路。但又不失传统艺术的规矩与魅力。因先生喜好京剧艺术,在说书中自然不可避免地借鉴、化用戏曲程式、身段、口白,大大提升了艺术性和观赏性。这在当下这个浮躁的社会风气中是极难得的,这点也是先生评书艺术的过人之处。”
面对传统戏种逐年边缘化的困境,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印发了《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提出从剧本创作、人才培养、通识教育等多方面支持传统戏曲的保护传承。相信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像吴荻这样的人才,努力发展评书艺术,并且在政策引导下,传统文化逐步探索与现代艺术有机融合,也会逐渐恢复自我更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