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警兵
从酷暑到新凉,丹溪草的《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陪我经历了一场美妙的夏日旅程。
波兰诗人切斯瓦夫·米沃什说:“我们对自己行为的好或坏,往往没有意识。”这种无意识,根植于我们的内心,积重难返到如今。所以,有人说,历史是由后来人来写的;也有人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在这样的说辞下,好像找到了一个台阶给自己下,就可如浮碴般随波逐流,如浮云般飘忽不定,逆来顺受的浮生就变得天经地义,甚至岁月静好。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样的哲学命题早就鲜有人问津了。
《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却抛开预设立场,揭去浮华和遮蔽,掘进至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部分,起底了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的深层秘密。
本书从“社会动物”启笔,独辟蹊径,为我们提供了更有意义的“人类起源之谜”新解,并通过“部落文明”“父权文明”“王权文明”和“资本文明”四个部分,重新架构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轨迹。最后,以“理想秩序追梦”的名义,向站在新十字路口的人类提出警醒和忠告,我们正面对贫困危机、自然环境容量危机、人类文明自毁危机和人类综合焦虑危机等四大共同敌人。因此,作者认为“人类的明天是不是美好,人类命运何去何从,取决于人类自己能不能彻底冲破局限性,更加多维地思考和认知,更为完整地评估和反思,更加谨慎地求证和行动,放慢脚步才可能真实有意义地踩稳每一步”。
“人所依靠并且他自己感觉到依靠的那个东西,本来不是别的东西,就是自然。”费尔巴哈说的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只要用心体会,想必不难理解。但对于“人类对自己的进化过程始终有许多困惑和奥秘没有办法解答,并且是越研究越显深奥”这样的命题,犹如“生物进化史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让人无所适从。为此,作者为我们找到了一个认知的切入口—社会动物,并从研究蜜蜂、蚂蚁世界得出,社会动物这个“扎堆生活的动物种群是个有负责头领,有保障食物,有维持秩序、分工协调、合作缜密的共同体物种群,人类社会的内在组织状态也同样存在这样的肌理关系,这种肌理关系其实就是各种规则”,从而在动物与人类之间建立起了某种隐秘的内在联系,也就为作者“人类的故事是从社会动物开始的”这一判断找到了逻辑基点。
当人类步入“部落文明”,就好像驶上了单向道,“快速”地从奔向“父权文明”,攀上“王权文明”,演进到“资本文明”。回望历史,大有一气呵成之势。“一气之变,所适万形。”在这趟文明的单向旅程上,越来越光芒四射、精彩纷呈。同时,发展的副作用也让人类自身越来越难以招架。
比如,在如何对待原始部落的平民时,作者认为,“很多理想主义者忽略了一个关键性问题:一旦对他们开始救助,身份就会从‘被保护的原始状态人转变为‘穷人。而‘贫穷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更为广泛、普遍得不到良好解决的巨大问题。”因此,“对于他们自身来说,没有外界人类面对的那些烦恼,甚至可能在拥有现代文明的人们出于各种原因抛弃地球,或遭受巨大灾难的毁灭性打击之后,他们却仍可作为人类的火种在地球上留存下来。谁又能保证诺亚方舟的故事不会再重新上演呢?”难道“原始部落人群的生活状态,真是可以照见现在忙碌人们内心的一面镜子”?
从“部落”到“父权”的路上,“大家族集体意识转向小家庭私有意识的变化大大加速了历史进程。”在这个意义上,“作为早期人类社会规则,私有制是人类文明一大新起点”,也“是人类加速度发展的动力之源”。进入“王权文明”,奴隶成为重要的推动者,他们“就是为人类发展积蓄‘第一桶金的特殊身份群体”。另一方面,历史上“每一次侵略和掠夺战争在破坏传统文明的同时,又促进不同文明的深度交融,把整个人类的命运捆绑得更紧密”,“人类正是这样在满足安稳和追求自由之间匆匆地行进,又傻傻地回望,寻找丢失的灵魂”。
历史悄然来到“资本文明”的门前。“人类的文明脚步仿佛事先有安排似的,东西方文明步入大航海时代的节奏几乎是踩在同一时间节点上。”在这些节点上,资本散发出了它神奇的魅力,它“仿佛神龙,不显首尾悄无声息地行进,却每每掀起滚滚巨浪,推动人类历史加速度的车轮,尤其是引发工业革命后,人类把自己推进到日新月异、尘土飞扬的时代”。然而,资本又“仿佛天生内存战斗基因,总是不知疲惫地获取利润,既充分展示了永不言败的创造性,也强烈表现了贪得无厭的毁灭性”。天使与魔鬼并存,资本犹如融化在人类血液里的幽灵,让人类感到进退维谷。因此,作者清醒地意识到,“人类走过的每一步无论说是前进还是后退,总是承受着巨大代价,任何过程中都没有免费的午餐。”工业革命和科技进步“仍然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如何谦卑、谨慎地掌握更炫美的剑舞,还需要不断探究”,人类甚至是“到了必须自律的悬崖尽头”。
黑格尔认为,“恶”也会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在这里,如果说瘟疫就是作为一种“恶”的力量在参与历史,那么今年的新冠肺炎疫情给我们造成的困境是否也是对人类的一种警告和推力?“为了理解白昼,你应该学会阅读黑夜。”阿多尼斯说的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你能看到多远的过去,就能预见多远的未来。这是我读完丹溪草《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后最真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