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庆,阮平南,张 晅
(1.北京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124;2.华龙国际核电技术有限公司,北京 100362;3.中国核电工程有限公司,北京 100036)
组织并非从来就有,而是人类为谋求生存,在与自然及其生存环境交互作用过程中而形成的。组织就是为了一个共同的追求或目标而组合在一起的两个或多个人的组合[1],它既可以是一个家庭、一个部落,又可以是一个企业、一个军队,也可以是一个政党、一个国家。组织问题向来都是管理学的核心问题,组织的产生、发展、演化都是组织在满足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要求基础上适应环境的需求变化的过程。古人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万世之谋,全局之谋就是战略[2],为了组织更好的发展,就需要进行战略的谋划,所谓“谋者,所以远害就利也”,组织战略思想也就逐渐形成。
组织的发展不可超越社会经济水平,并与时代整体的政治、思想、文化等因素演进历程相关[3]。西方战略管理思想是建立在现代工商业社会文化之上,近现代工业化建设与科学技术研究方面西方的确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形成了现代企业战略管理思想经典理论及著作。现代战略管理是从20 世纪80 年代才开始引入我国,我国企业和企业家从西方企业学习了现代商业管理思想,提升了战略视野,但由于中西方政治、思想、文化的差异导致西方管理思想不能简单的“拿来主义”,需要本土化以免出现“南橘北枳”的现象,因此,中国战略管理实践需要厘清中西方政治、思想、文化方面历史形成的差异,认识清楚组织环境影响战略思想,进而影响组织结构的逻辑关系,实事求是发展适合我国组织环境的战略管理理论,以期通过合理的组织结构实现组织战略目标。
组织战略向来都是与组织环境密切相关,西方学者分别从社会、文化、技术、政治、经济等组织环境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研究。Stinchcombe A L(1965)[4]认为组织具有社会、文化、技术上的烙印;Meyer 和Scott(1983)[5]已经对社会准则的合理性和组织的制度安排进行了很好的研究,Burawoy(1979)[6]和Gordon等(1982)[7]马克思主义者研究发现组织在阶级斗争中起到重要作用,组织结构也与斗争特点相吻合。20 世纪70 年代,组织社会学逐渐向政治社会学和宏观社会学靠拢,Hannan 和Freeman(1974,1977)[8-9]运用组织种群生态学的独特视角来研究组织的变革,表现了组织的发展与组织环境生态的密切关联。Carroll(1988)[10]认为越来越多的社会学家投入到组织生态学的研究之中,体现了社会环境对组织发展战略的影响。Weber(1968)[11]指出利益集团需要某人或在某些方面持续地按照自己意愿做事,最好建立一个协会组织强有力地保证这些行为在任何环境下得以不间断地进行。Coleman(1974)[12]指出组织是行为的主要媒介,几乎所有的集体行为都发生在组织的背景之下,当利益集团和社会阶层采取集体行动,通常会借助多种组织的力量。因为组织之间的分配会引发残酷的政治较量,所以组织的行为取决于之前资源分配的情况以及当前政治集团的属性,当经济不景气时,组织固定资源的争夺将更加激烈[13-14],体现了组织环境中的政治因素对组织战略及组织发展的影响。汤姆森·斯迪克兰德(2001)[3]认为组织的发展阶段是由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
当组织环境产生变化,组织战略及组织结构也会产生变化,即产生组织变革,西方学者对组织变革的产生,有不同的理论表述。在组织产生变革的过程中,选择理论认为大多数组织结构的重大变化表现在新组织的设立、组织形式的消失及老组织的死亡。面对组织环境的变化,现存组织,尤其是大型、强势组织很少会改变组织战略和组织结构,因为组织战略没有及时调整到符合组织环境的变化,组织成长将迎来生命周期的末端,组织目标也将很难实现。以March 和Olsen(1976)[15]为代表的随机变换理论(random transformation theory)认为组织结构的变革是一个内生过程,与外部环境及领导者意愿关系不大。适应性理论(adaptation theory)强调,组织变革反映了组织环境变化时组织战略和结构做出的调整。以Thompson(1967)[16]与Lawrence 和Lorsch(1967)[17]为代表的权变理论(contingency theory)认为组织结构的变革需要与组织环境相匹配。以Pfeffer 和Salancik(1978)[18]为代表的资源依赖理论(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认为,组织结构的变革抵消了组织环境的影响。适应性理论认为,实力及规模较强大、存续时间较长的组织适应组织环境变化的能力也较强。
按照适应性理论,我们可以看出,组织环境决定组织战略,组织战略决定组织结构。组织环境按照上述西方学者理论主要通过社会、文化、技术、政治、经济等环境影响因素来表征;组织战略通过战略管理思想来表征;组织结构主要通过组织特征及定位来表征,逻辑关系如图1 所示,图1 左侧部分为理论逻辑,图1 右侧部分为实际发生过程,理论与实际具有对应关系。
图1 组织环境、战略、结构逻辑关系图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黑格尔曾经说:“当黄河长江已经哺育出精美辉煌的古代文化时,泰晤士河、莱茵河和密西西比河上的居民,还在黑暗的原始深林里徘徊。”早在公元前两千年夏商周时期,尧、舜、禹就是因为优秀的品德而被推上王位,推行“有德不可敌”,说明了品德就是统治者所推崇及选拔的标准,统治者也会用其标准要求身边的人,进而社会环境就把品德高尚打造成了人们追求的目标,有志者都追求做品德高尚的“人”,更有利于统治者稳固政权。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儒、道、墨、法、兵、农、纵横等各家思想形成中华谋略思想大格局。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提倡“修己安人”“内圣外王”,注重个人品行的修养,建立在对人的本性、觉悟及能力的修炼。儒家谋略就是以仁、智、勇为主要元素构建的以德治人、以德治国的战略思想。倡导修身齐家治国,以人的无限信仰为根基,倡导人们都要成为圣人。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提倡对自然的无限信仰,道法自然、顺应天道、崇尚无为是道家谋略的核心思想。老子才对柔弱推崇备至,在《道德经》中说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之所恶,故几于道”。“道”是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本义为道路,引申为自然的法则和规律。以墨翟为代表的墨家提倡“兼爱非攻”,主张人们平等相爱,反对侵略,推崇节简、反对浪费,重视继承文化,掌握自然规律向科学研究靠拢等,与儒家体系交相辉映,墨家有系统性军事思想,注重法律与道德、舆论等互相配合。
法家提倡法治,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成为中央集权者稳定社会动荡的主要统治手段,其组织战略功利观强烈,富有哲学理论。纵横家创始人鬼谷子就提出看事物要从战略的全局性思考整体性与系统性的关系,即“以天下之目视者,视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虑者,则无不知”。关于前瞻性与预测性,鬼谷子提出了“谋之于阴,成之阳”,在合众连横更大的战略思想层面前要“己必度才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从,乃可以横”,这种合众连横要考虑各方利益,倡导“多赢”“共赢”,从高度上形成的优势思想,目前对组织的战略兼并与重组,建立战略联盟、组织多元化发展都具有指导意义。
孙武是春秋祖籍齐国的吴国将军,其2500 年前的著作《孙子兵法》是兵家代表作,也是我国战略管理思想最杰出的代表,这一兵书的治军战略思想具有其完整性、系统性、综合性和现实意义[19]。在对战争的战略认识方面,孙子指出“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庙算”就是进行集体讨论以拟定战略。在对战争的战略准备方面,他指出要精确知道自己和对手情况,将成功的要素归纳为道、天、地、将、法,即“五事”。“知彼知己”及“经五事、校七计、索七情”可知强弱,就是进行战略管理理论的优势劣势分析。
诸子百家,特别是上述六家为代表战略思想哲理深遂、宽博宏大,但未能开创政治、经济、外交上成功的实例。秦统一全国,推行法家,但走向了极端。西汉统治者采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战略,通过“三纲治理”即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将人与人之间关系变得条理分明,把人管住了,社会得以安稳发展,儒家一元化思想深入人心。在三国两晋南北朝“佛学”的流行,增加了人对自身的审理,曹操把人才看作第一资源,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资源学派创始人,他建立专业的战略谋划组织“智囊团”,开创了战略思想的新模式,写下历史浓重的一笔,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则将传统思想里的“德”推向更高层次。
唐朝让中国成为世界中心,国家机器空前强大。唐朝前期道教和佛教都有较大发展。宋代提倡宋明理学,是受到了佛教和道教的影响而建立的“道学”,是一种既传承道教宇宙自然和佛教人生命运思想,又继承孔孟儒学,并能治理国家的新儒学,是宋明朝代主要儒家哲学思想体系,本质特征就是将社会、民族及伦理道德儒家思想和生命信仰组合成逻辑化、心性化、系统化的信仰及哲学体系。宋明理学富有极强的自主意识,形成了理高于势、道高于治的政治理念,也使得逻辑化、抽象化、系统化的伦理道德主宰的“天道”“天理”取代了原始的“天命观”,成为中国及世界哲学思想的一次巨大飞跃,为宋朝理学、经济、文化、科技繁荣奠定了思想基础,宋朝人均产值超越西欧。
中国管理思想源自于历史,儒家、道家、法家、兵家、墨家、纵横家等管理流派,帮助中国人创造了辉煌的东方古代文明。如今现代管理中最核心的就是人的管理,而中国古代的思想家很早就认识到这一问题。中国先哲们早在数千年前就对管理的本质作了深刻的探索和思考。思想家和当政者们历来都非常重视人的因素,认为社会的安定和国家的强大都有赖于人,因而会有“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之说。管理学工作者清晰地意识到组织环境,尤其是文化对管理思想有着根本的影响。
要想在未来的社会发展中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创新,必须建立起可以衔接社会行为范式与技术行为理性的管理模式与社会制度,中国古代管理哲学因其符合社会文化和理念而在东方管理思想中独具特色。中国战略管理思想主要有:人本观、和谐观、中庸观和义利观四大管理观念。
人本观:以民为本、仁者爱人、人性本善。孔子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意味着君离开人民的拥护将被灭亡。孟子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著名观点。民被视作国家的根本,当政者管理的中心。孟子高举人性本善的旗帜,肯定了人的理性追求和人格的自我完善。孟子认为人的本性是善的,人与生俱来便有“善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按孟子的观点,人心本善,人之美德,是天赋而非外界施加的。因此,“民”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不容忽视,民心之向背直接关系着国家兴亡、君王安危。
和谐观:和而不同、和而不流、以和为贵。孟子“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思想,就是把人心向背作为“人和”的基本条件、事业成败的高度来认识,以和谐为最高原则来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和”就是指人民团结一致,统治者和人民之间的和谐关系。诸葛亮也提出,“夫用兵之道,在于人和,人和则不劝而自战矣”的道理。孔子倡导“和为贵”,但他也进一步指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孔子认为君子应“和而不流”,即认为君子是与人和平相处而又不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之人。“和”是我国传统文化中最基本、最典型的境界,中国管理文化的重要特征,人们处理人际关系的准则,体现了中国传统的集体伦理观。
中庸观:适中适度、不偏不倚、权宜应变。孔子倡导“过犹不及”,“中庸”既非“过”,也非“不及”,它是指人适中适度的行为,要把握事物度量的准确性,避免走极端。以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为基调的“中庸”理论,是儒家哲学的最高命题,也是儒家学说的基本方法论。要做到不偏不倚关键在于如何找到和掌握合适的度。中庸并不是一物均分为二的折中点,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要达到适合于实际情况的“中庸”。“中庸”是所追求的事物最佳状态。把握中庸中度,即要辨证地看待问题,凡事不走极端。这种思维方法可以说反应在孔子几乎所有思想命题上。孔子把这种“中庸”之德,定位为最高的道德境界与政治智慧。权宜应变,就是孔子提出的“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讲是管理方式和方法就应随时间、地点、对象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为了达到“中”的最高目的,在事物的变化中,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求得中道。
义利观:孔子说,“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礼是用来行义的,义是用来生利的,利是用来安民的。孔子认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追求财富是人们的正常想法,但是在追求过程中要实现自身道德价值的完善。孟子也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要求君子应当做到重义轻利,舍生取义。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何正确处理义与利的关系,是实现管理价值的关键。“义”是指社会的纲纪规范和人伦道德,而“利”是指人们所追求的物质财富。义与利的关系,表现于管理活动中,其内容既包括个体在其价值实现活动中如何处理义与利的关系,又包括作为国家的管理者在管理活动中如何处理义与利的关系。作为社会的管理阶层,不应当与民争利。君主的职责之一,就在于疏导财富广布于社会各阶层,使天下的人各得其所应得。如果管理者重利轻义,与民争利,就会导致社会的混乱,也就不可能实现安人的管理目的。因此,为政应当以富民利民为目的,才能达致管理目的的实现,这就是义利合一的思想。
中国战略管理思想是中国古今管理文化的理论与实践及其运行规律的现代科学,它根植于中华文化,汇集了中华民族历史智慧,是中华儿女在历史长河实践中产生沉淀下来的管理思想。主要包括治国学、治生学、治家学、治身学。
治国学:主要是对国家管理、社会治理、外交军事、经济建设等方面管理的学问;治生学:主要是对生产制造、技术创新、市场开拓等方面管理的学问;治家学:主要是对家庭教育、家庭关系与邻里和睦等方面管理的学问;治身学或人为学:主要是研究修身、为人、沟通、谋略、用人、博弈等方面管理的学问。
中国战略管理思想哲学总结概括有十五个方面要素:“道、变、人、威、实、和、器、法、信、筹、谋、术、效、勤、圆”等,其本质是“人为为人”。“人为为人”是指“正人必先正己”,君子首先要加强自身修养,然后从各方面事物的处理,通过“为人”来创造一种良好的和谐关系环境,使人的主观能动性得到充分发挥。
“人为为人”体现了中国式管理以人为本的鲜明特色。要把握好“人为为人”的原则,要求管理者首先要正己,要做好表率,要善于认识自我、调节自我的情绪和控制自我的行为。“人为”的根本目的在于“为人”,要做好“为人”,则应根据被管理者的个性、动机、需要、能力、情感等,采取被管理者容易接受的管理方式,制定满足被管理者需求的方针政策,安排不同能力的人员做与之相适应的工作,才能取得比较理想的“为人”效果。
图2 中国经典战略管理思想内涵
管理的根基是以文化为转移的,并且受其社会的价值、传统与习俗的支配。由于东方传统文化的积淀及其所形成的哲学思想,使我们在探讨中国式管理模式的过程中更加注重对中国特有的社会行为范式的思考。中国式管理模式应该体现中国社会主义特点、民族特点,又必须与当前国情相结合,更要吸收和提炼中国古代思想家丰富的管理思想和中国优秀实践家的成功经验。中国管理学派把人与自然看成是相互联系、和谐一致的整体,认为管理就是要有效地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关系的和谐统一这一目标的过程,与今天所提倡的“可持续发展观”是不谋而合的。
“修己安人”是中国古代管理思想的逻辑演绎。修己:所谓“内圣”之道,指人的主体的心性修养,就是要求管理者首先管理好自己,培养好自己的仁义道德,以德为先、以仁为本、以义为重,然后再去管理别人,管理天下。安人:所谓“外王”之道,就是要使整个社会组织的人都能各得其所,各有所安。一个组织或一个企业,如果人人都重视自我修养和自我行为的约束,管理成效无疑会得到提高,而大家推己及人,成己成物,以正当的行为来参与或从事管理,就能实现真正的“人为为人”。
“情、理、法、礼”相结合的管理方法。情:即人性化,显现为管理的“安人之道”,从自身出发,做出表率。理:即合理化和适度性,即儒家倡导的“中庸之道”,力求使事务处于合理的最佳状态,以发挥出最佳效益。法:即规章制度,做事的原则和标准。利:即人们所追求的物质财富,“见利思义,义然后取”。
图3 中国战略管理思想形成路径
可以说,对中国式管理模式的研究仍是一个正在探讨中的问题。今天我们必须在切实了解中国自己的管理哲学的基础上,采纳西方国家先进的管理工具和方法,才能建立一套适合中国生产力发展的管理理论体系和方法。
西方战略思想以希腊为源头,战略一词本意就是“将”或“将军”,李德哈特(B.H.Liddell-Hart)在其《战略论》中指出:“最自然的起点即为欧洲历史中的第一次‘大战’——大波斯战争,此时战略尚在幼年期,我们不可能期待有太多收获;但马拉松(Marathon)的大名却已在所有一切历史学家的心灵中和想象中留下如此深刻的烙印。”[20]李德哈特认为大战略要符合人类的道德需求,应珍视和平、尊重社会多样性。修昔底德认为国家应奉行节制的德性,始终尊重维系着共同体的法律、习俗和神律。苏格拉底(Socrates,公元前469—公元前399)将哲学从研究自然转向自我,开始了主体和理性、抽象思维,以自然神论代替宗教神话的时代,他弟子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7—公元前347)是西方唯心主义创始人,提倡男女平等,宪法国家是仅次于理想国的国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公元前322)创立了形式逻辑学,认为理念是实物的原型,国家应该重视青年人的教育。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三人在西方思想界的地位就犹如孔子、孟子、荀子与在国人思想界的地位一样。克劳塞维茨(Carlvonclausewitz)总结普法战争和法俄战争的丰富经验,用《战争论》揭示了战争的本质[21],精心研究了战争中的一切因素,其中精辟的分析对如今的战争理论和实践都具有借鉴意义。
西方近代的理性意识是伴随着物质文明的快速发展而不断提升的。西方理性思维开始全面复苏是由于文艺复兴,在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推动下,自然科学终于可以摆脱束缚,走向快速发展之路,诞生了近代科学革命。工业革命是近代理性演变的最关键一幕,也使19 世纪成为西方近代的黄金时代,哲学发展及近代科技与近代理性相互成就。
美国历史学家爱德华·米德·厄尔教授《现代战略的缔造者:从马基雅维利到希特勒的军事思想》通常被当做现代战略思想史研究的起点[22]。厄尔教授不仅探究战争的战略问题和相关理论,还深入讨论国家层次的战略要素和跨越国界的“思想和意识形态”因素,通过采用大战略分析框架,预示了战略研究与战略思想史研究的未来发展方向与趋势。美国企业史学家钱德勒(A.D.Chandler,.Jr)认为,“管理的‘看得见的手’已经代替市场‘看不见的手’,协调着从原料和半成品的供应者直到零售店和最终消费者的货物流动”[23]。钱德勒的话己充分表明现代企业的发展带来了整个西方社会的管理革命。
现代战略思想大战略的发展是国家政治层面的战略,现代企业的战略管理思想是经济层面战略,国家政治战略对经济发展有着千丝万缕的影响。彼德·德鲁克认为,“高级管理者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是制定并推动总战略”[24]。企业家精神是企业家的灵魂,西方经济理论把企业家、土地、资本、劳动力统称为企业四个生产要素,并且认为企业家是实现生产要素组合、推动企业的创新与发展的动力与源泉。
卡特·亨德森认为,“任何想长期生存的竞争者,都必须通过差异化而形成压倒所有其他竞争者的独特优势。勉力维持这种差异化,正是企业长期战略的精髓所在”[25]。亨德森把企业独特的竞争优势看作战略的本质,表述的理性基础是经济理性和自利行为。Rumelt Shcendel 和Teece 认为的战略本质是创造企业间的差异[26]。迈克尔·波特也在其著名的《战略是什么》中强调战略是建立在独特的经营活动上的与众不同[27]。
总的来说,西方企业战略管理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以安索夫、钱德勒、波特等为代表的“环境-战略-结构”为思路的从战略本质的外部环境整体视角进行说明的设计学派、计划学派、定位学派为一类;二是以彭罗斯、巴尼、普拉哈拉德等为代表的“资源-能力-绩效”为思路的企业内部资源视角下战略模式的构建,主要包含资源学派和能力学派;三是建立在相互协作、互惠共存基础上的新战略思想学派。
1938 年Barnard 在《经理人员的职能》中提出组织与环境相匹配的思想[28],被认为是现代战略分析的基础。20 世纪60 年代,美国R.N.Anthony、H.I.Ansoff 和K.R.Andrews 著作奠定了战略规划的基础,他们重点阐述了把公司资源与商业机会如何有效匹配,并论述了战略规划作用。1962 年A.D.Chandler,Jr.的《战略与结构》[23],1955 年Ansoff 的《公司战略》[29],以及Andrews《商业政策:原理与案例》[30]被称为战略管理的开创性著作。
计划学派以Ansoff 为代表,他强调企业必须适应外部环境,提出对企业政治与法律、经济、社会和文化、技术四方面宏观环境进行分析的PEST 分析模型。Chandler 研究组织如何创造效率,分析了环境-战略-组织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认为企业经营战略应当适应环境,而组织结构又必须适应企业战略,采用“结构追随战略”,组织要因战略变化而变化。
Andrews 为代表的设计学派认为制定战略就是要发展核心能力,把战略分为制定和实施阶段,考虑内外部环境对制定战略的影响,建立了知名的SWOT 战略模型,认为高层管理人员应是战略制定的设计师,负责督导战略实施。但这个时期的战略管理实质是一个组织对其环境的适应过程以及组织内部结构化的过程,它忽视了对企业行业和竞争环境的分析,企业处于一种被动适应企业外部环境的状态。
哈佛商学院的迈克尔·波特教授为弥补传统战略理论缺陷,将产业组织理论中结构-行为-绩效这一分析范式引入企业战略管理研究,提出了以产业结构分析为基础的竞争战略研究理论,被后人称为定位学派,或环境与竞争学派、产业组织学派。波特认为企业盈利能力取决于企业所处行业的盈利能力和行业内的相对竞争地位,并在《竞争战略》中提出了“五力模型”[31]。波特强调:“企业正是通过比其竞争对手更廉价或更出色地开展这些重要的战略活动来赢得竞争优势的。”他的理论定位学派聚焦竞争却限制了视野,影响了创造性。
上述的“安德鲁斯范式”中从外而内分析企业环境的方法能提高企业的生存质量问题,但满足不了企业不断追求发展的愿望。20 世纪90 年代新出现的资源学派和能力学派沿着价值链分析的思路,积极探讨企业内部要素构成、企业间差异化和持续竞争优势的构建,完成了“安德鲁斯范式”从内而外的分析过程。
1984 年沃纳菲尔特(Wernerfelt)发表《企业资源学说》[32]建立了资源学派。资源学派把企业的资源分为物力、人力和组织三类。能力是指一系列资源整体完成一项任务或活动的可能,是一系列资源整合的结果,只有当资源和能力是稀缺的、独有的和不可复制,这种潜力或能力才成为现实。只有所有的这些标准都符合,资源和能力才能成为核心竞争力。但资源学派不足之处在于研究的静态,一方面忽视了环境扫描工具在测量企业资源价值变化的作用,另一方面忽视了资源是可以被管理从而创造竞争优势的特点。
1990 年普拉哈拉德和哈默(Prahalad,Hamel)在《企业核心能力》[33]发表后建立起一种强调以企业经营过程中特有能力,来制定和实施竞争战略的能力学派思想。该学派代表性的观点是核心能力观和整体能力观。普拉哈拉德和哈默认为核心能力是“组织中的积累性学识,特别是如何协调各种不同的生产技能和有机整合各种技术流”。因此,这种“核心能力”是指蕴含于企业生产经营,具有明显优势的技术技能组合。企业能力呈现出一种动态的非均衡状态,随着外部经营环境和内部企业目标的变化,能力持续不断地培养、开发、积累。能力学派的不足之处在于对于什么是核心能力尚未形成统一的概念,对核心能力大小没有科学的测量工具进行衡量。
随着竞争全球化及顾客需求的个性化成为企业战略管理研究的重点,波特的“新竞争经济学”逐渐形成,他提出了企业群落的概念,并认为企业群落获取竞争优势的主要来源表现在“外部经济效益”“空间交易成本节约”“学习与创新效应”“品牌与广告效应”四个方面。梅哈尔与普拉哈拉德认为,优秀的企业既能坚守核心价值使命,又能不断革新适应目标、战略与行动变化,关键在于构建与贯彻有效的企业愿景。莫尔的生态系统使用演化理论认为企业的竞争优势源于在企业生态系统中取得的领先地位等。格雷厄姆·阿斯特利(Graham Astley)和查尔斯·丰布伦(Charles Fombrun)用“集体战略”来描述网络成员中战略形成的“共性”,他们认为除了公司本身战略和经营,组织还需要在集体层次上考虑战略发展问题,某种意义上说,“协作”已经超越了“竞争”将在战略层面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传统的战略管理理论中组织是孤立研究的,实际上组织存在于复杂网络之中,传统模式中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组织”被当作是“面对不露的环境的孤立单位”[34]。集体战略和网络的思想促进了战略联盟的形成,竞争合作被进一步提高认识。但由于联盟本身不稳定的结构及基于竞争基础上的有限合作,使企业更倾向于寻求一种更能体现众多优势之处的合理安排。
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核心能力有可能变成核心刚性,资源和能力很快就不再适应环境的变化,因而动态能力被认为是企业战略、价值创造和竞争优势的核心能力。Teece 等(1997)[35]认为企业的高绩效来自于“熊彼特租金”,即通过不断创新打破现有的竞争环境,创造新的竞争优势。Eisenhardt 与Martin(2000)[36]认为长期的竞争优势不是依赖于动态能力自身,而是依靠动态能力带来的资源配置和比竞争者更快、更敏捷、更高效地运用动态能力。Zott(2003)[37]认为动态能力可以随着改造企业的资源和惯例来影响绩效。动态能力理论其实是企业资源观的延伸,帮助我们理解企业的资源存量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进化,竞争优势是怎样维持与创新的形成。
西方经典战略管理理论源于古希腊战略管理思想,通过战争洗礼及文艺复兴,为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创造了条件,企业家精神主要表现为冒险精神与创新精神,从而改革生产模式,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新的管理思想层出不穷。西方管理思想主要体现的观念有:征服观、现世观、科学观、利益观。
征服观:崇尚实力,崇尚战争,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无非是国家政治通过另种手段的继续”和“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现世观:注重今生,注重当下,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把人们的思想从神话拉回到了现实,形成追求现世幸福心态。科学观:工业革命带来了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让理性的思维促进管理思想的发展。利益观:管理思想的根源是企业的不断发展,企业发展的目标就是利益,所有的发展与变革都是为了实现获取利益的目标。
管理的要素就是围绕企业家作为企业的领导者,土地作为基本的要素,资本作为根本要素,劳动力作为基础要素,影响企业管理思想的发展。
西方经典战略管理理论本质还是推崇资本为王,资本所有权是决定生产关系的核心要素,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就是要为资本提供良好发展环境,为资本的快速保值增值创造良好条件。图4 是对西方经典战略管理思想内涵的直观表述。
图4 西方经典战略管理思想内涵
西方的组织环境经历过文艺复兴及科技革命,形成了以科学技术为基础,社会、文化、政治、经济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组织环境。西方战略管理思想的理念就是征服自然,不断认识自然、分析规律、改造自然,富于冒险精神。通过理性的方式探寻管理学科的客观规律,通过法治来约束行为,通过民主的形式、分权的设置实现相互制衡,让资本在市场自由发展,为资本利益最大化、实现企业快速发展目标实践创造条件。图5 是对西方战略管理思想形成路径的直观表述。
图5 西方战略管理思想形成路径
中国组织发展环境受封建帝制的千年影响,社会、文化所推崇的是一种将儒家思想构建成完整的系统化的哲学及信仰体系,包含社会、民族及伦理道德和个人生命信仰理念等,既贯通宇宙自然(道教)和人生命运(佛教),又继承孔孟正宗(根本),并能治理国家(目的)的思想体系,并深入人心。
中华文化把“人”作为最活跃的因素,思维重点完全移入血缘纽带之中的人的世界,中国有发达的人际关系学,其实就是关于人的谋略学,对人的研究很多,倡导做一个有“德”之人,对封建王朝统治社稷的重视超过了对科学与真理的追求,在漫长的封建王朝科学技术发展的步伐受限,皇权思维压抑了理性思维,中国传统思想缺少西方文明的所谓科学思维,这是与西方战略思维的主要差别,这也是封建中国衰落的原因,从而给西方文明超越华夏文明提供了机会。
现代以来社会主义新中国通过实事求是、改革开放使国家富强,中国人民的努力奋斗也收获了财富,综合国力的提升、经济、社会、文化、技术的发展逐步回到世界舞台的中心,引进-消化-吸收西方先进科学管理思想也起到重要作用。
中国管理思想文化讲究的是和谐、共赢,人的内心和谐与宁静,人与人和谐相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西方战略管理思想形成于资本主义社会,最看重资本的增长,崇尚对现实与力量的追求,注重与物质相联系的有形力量。西方战略管理思想将竞争原则绝对化,以致于把竞争本身作为目的来追求从而忘记了竞争的本意,零和博弈思维,大大限制了制定竞争战略对策及忽略了竞争的根本目的。
西方的战略管理思想注重战略制定客观因素的研究而忽略了对战略实施主体的分析。西方战略管理理论注重了对战略制定客观要素的分析研究,对实施这个战略的主体,也就是人的伦理道德、能力及责任意识等因素考虑不足,实施战略的主体被战略制定整个过程中分离出来势必会加大战略实施的风险。西方学术观点看重“物”,以“物本”管理为中心,理论思想里只能把人考虑为“经济人”“社会人”“文化人”,因而在考虑影响因素时偏重对客观因素的分析,对人的影响力较为忽略。
西方“分析”文化组织环境体现的是——征服自然:通过对自然的理性分析,掌握先进科学技术发展规律,改造自然形成经济巨大成就,企业快速发展;竞争理念是残酷的生物竞争理念及零和博弈,要么输、要么赢。表1 对中西方战略管理思想进行了对比。
表1 中西方战略管理思想对比表
中国和西方由于不同的社会、文化、技术、政治、经济等组织环境影响因素作用,形成了中西方特有的差异化的战略管理思想体系。
中国的战略管理思想本质是“人为为人”,讲究以“人本”为核心,采用“天人合一”管理理念,思考问题的思路采用“综合”考虑,做好战略管理讲究的是“先修己,再安人”,崇尚通过“和谐”的方式达到“共赢”。
西方的战略管理思想本质是“资本为王”,讲究以“物本”为核心,采用“征服自然”管理理念,思考问题的思路采用“分析”考虑,做好战略管理讲究的是“要利益,谋发展”,崇尚通过“斗争”的方式获得“单方胜利”。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组织环境的变化将会导致组织战略的变化,组织战略的变化将影响组织结构的变化。随着中国的发展迈入新时代,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中国倡导的打造大平台、倡导大合作,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探索“共赢”“和谐”发展的结局,中国的战略管理思想将随着东方的再次繁盛而为世界战略管理领域做出贡献。伴随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的世界性蔓延,西方国家不乐于看到一个崛起的强大中国从各方面都出现赶超欧美发达国家的趋势,国际环境将更为严峻、国内环境也面临快速发展积累下来的问题,需要准确判断。
与此同时,西方世界资本主义国家发展过程中,种族问题、人口环境、资源问题、实体经济等危机愈加凸显,甚至将危及人类未来的生存和发展。而当今西方的主要管理思潮也已经由“物本”管理大踏步地转向“人本”管理。在人本观的理念下对管理的核心理解应当是“理人、管事”。许多东西方的企业管理者在管理活动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应用了许多东方管理思想,弥补了西方管理学的不足,并取得成功。可见,东方管理思想有着强盛的生命力,至今仍然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事实上,当西方管理理论的重心由物本转向人本,就已经呈现出管理理论根基回归东方的趋势!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180 年前,英国的工业文明正在萌芽,资产阶级革命使英国站在世界文明的最高点,中国闭关锁国,被英国用鸦片打开了大门,中国开始进入了屈辱的时代;180 年后的今天,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新中国利用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控制住疫情,并向世界输出中国经验,中国企业华为研发5G 通讯技术领先全球,美国、英国却明确表态拒绝先进技术进入国家,紧闭国门,好像历史总有几分相似。这也正应了日本学者汤浅光朝的观点[38],世界科学中心曾从意大利到英国、再到法国、再到德国、再到美国,一个世纪一轮回的变化,21 世纪,科学技术文化中心将移至中国。中国“天人合一”的思想面对西方“征服自然”思想的挑战,显示出了更高层次的智慧与治理绩效。
正可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