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书画艺术市场分析

王晴

摘要：在中国艺术发展史及中国书画艺术市场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可以说宋代是书画艺术繁荣发展的重要阶段，是一个值得探索与研究的特殊朝代。文章对宋代的书画艺术市场进行了简要分析与初步探讨，其“崇文抑武”的政策、繁荣的城市经济、良好的人文环境以及在书画艺术市场出现的交易模式等，都推动了当时书画艺术市场的兴盛，对当时的书画艺术市场产生影响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人们的审美能力。

关键词：宋代；书画艺术；书画市场；兴盛原因

一、宋代以前的书画艺术市场发展

我国在汉至魏晋时期就有了书画作品的买卖活动，“佣书”和“佣画”是当时市场的主要形式，不过此时的书画交易大多还只是自发的偶然行为，为了符合当时对书画作品的欣赏以及收藏的风气而已，因此在这一时期也并没有形成规模的书画艺术市场。

到了唐代，随着商品经济和社会的不断发展，中国古代书画艺术市场也逐渐形成，书画的艺术价值与审美价值开始得到人们的关注，并在当时出现了润书市场。由于当时的文风炽盛，人们对书画的喜爱及高度赞扬、推崇也极其有利于书画艺术在此时期的发展，书画买卖交易的现象也越发多见。由于人们对书画经济价值的逐渐重视，就有了书画市场价格即润笔，收取润笔也开始盛行起来。另外也产生了书画价值、价格评估标准，如张怀瑾所撰的《书估》，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论名价品第》等。

总体来看，中国古代书画艺术市场在魏晋至唐时期逐渐发展形成，书画审美价值的关注及书画价值价格评估的出现，也在一定程度上对促进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繁荣发展起到了基础性作用。

二、宋代书画艺术市场兴盛的原因

宋代的书画艺术市场较之前代更加繁荣，且两宋时期的书画市场发展也日渐成熟，而它的兴盛有其独特的原因。当时，其特殊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方面因素都大大促进了书画艺术市场的进步和发展，也对整个中国艺术市场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一）政治角度：“崇文抑武”的政策

宋代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朝代，且北宋的建立就有其独特的历史与政治背景。宋太祖赵匡胤是大宋王朝的创建者，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先后两次“杯酒释兵权”，罢去禁军将领和地方藩镇的兵权。在开国之初就开始推行“重文轻武”的政策，注重文化教育、崇尚儒家思想的同时又极大地限制了武学的发展。而在宋朝统治期间也都一直延续和实行着“重文轻武”的政策，兴起了文人风的潮流，带动了文人画的发展，随之文人阶层在当时社会的地位获得了显著的提高，也促进了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大宋的皇帝素有文化修养，善于吟诗作画，喜欢书画作品的人有很多，这其中又以宋徽宗赵佶、宋高宗赵构为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皇权为代表的统治上层在当时主导着全社会的文化发展方向，喜好书画作品的风气也由皇室、官僚文人蔓延到民間百姓，使得市民阶层也开始追捧书画艺术。宫廷书画艺术交易影响到民间书画艺术交易，逐渐推动了民间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为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繁荣发展奠定了稳固的政治基础。

（二）经济角度：繁荣的城市经济与“交子”的出现

北宋在统一之后其经济也得以快速发展，除了实行恢复和推动生产，奖励农耕，发展纺织业等积极的经济政策之外，其手工业、商业和海外贸易也在政策的推动下颇为发达，这些都为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和兴盛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物质经济的繁荣必定会带来城市的兴起与繁盛，生活条件的富足满足了人们的基本需要，而人们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之后就会产生精神文化需求，就会有时间和金钱去关注艺术作品。这种对文艺需求的扩大会导致整个社会对书画等艺术作品的需求量的增加，因此也为书画艺术市场的兴盛提供了需求动力。

另外，在北宋时期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种纸币——交子，纸币的流通使市民阶层逐渐活跃起来，平民百姓也开始参与到书画艺术作品的消费交易中，由此书画艺术市场也开始覆盖到社会各阶层。不难看出，纸币的出现与应用不仅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这一时期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

经济贸易的繁荣昌盛，使这一时期形成了很多的商业城市，其中以北宋的汴京、南宋的临安为典型代表。宋代打破了“坊”“市”的界限，居民从此也可以临街开店，“市集”“勾栏瓦子”都有卖书画的店铺，这也为书画的买卖活动提供了主要的交易场所。当时，诸如汴京的大相国寺集市等艺术品市场都颇为兴盛，根据《东京梦华录》的记载，北宋时期京城汴京书画买卖交易活动活跃：“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土物香药之类。”除了当时著名的大相国寺集市外，汴京还有很多大小街市参与买卖书画。南宋临安城内也有很多书画交易活动，《梦梁录》中说：“衣市有李济卖酸文，崔官人相字摊，梅竹扇面儿，张人画山水扇。”另外书中还有“陈家画团扇铺”等。从这些记载的材料中，我们能感受到两宋时期城市经济的繁荣景象，当时商品经济的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可以说是宋代书画艺术市场兴盛的必备条件。

（三）文化角度：良好的人文环境

宋朝崇尚文风，在开国之初便注重文治、崇尚儒学，提拔和重用文人、画家，如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等很多名臣，由此文人阶层的社会地位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提升。皇家对书画等文化艺术的喜爱与推崇态度，使得文人画买卖亦成风气，深深影响了书画艺术及其市场的发展，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书画艺术的传播，为书画市场的繁荣提供了良好的文化环境。与此同时，这种相对宽松和良好的人文环境也使得这一时期书画艺术市场不断发展和兴盛。

宋代皇帝对书画艺术的喜爱在历史上特别显著，以宋徽宗赵佶、宋高宗赵构两代皇帝为典型，他们都是书画名家。宋徽宗在前代的基础上发展了翰林图画院，也称为宣和画院，是当时较为专业的皇家书画院。宋代皇帝对书画艺术的重视和支持，文人士大夫的审美喜好，都对社会其他各阶层对书画艺术的追求起到了促进作用和导向作用。尤其是对书画的喜好和张挂书画的习气，在民间也成一时风气。当时的茶肆、药铺、饭馆等大多都张挂书画，《梦梁录》中记载：“今杭城茶肆亦如此，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门面。”张挂书画可使环境优雅，也反映出当时宋代市民对书画作品的认可以及接受。市民阶层的加入，进一步扩大了参与书画交易的阶级成分，推动了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

三、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交易及特征

（一）宋代书画艺术交易市场

两宋时期的书画艺术市场繁荣兴盛，书画交易也颇为频繁，且书画市场日渐形成一定的规模，此时交易地点场所以及交易方式多样化的特征较为突出，书画艺术作品交易买卖形式以店铺和集市为主。

其一，店铺。宋代时期市场店铺贸易发达，书画交易也得以发展。随着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在北宋初期，坊市制度被打破，店铺贸易逐渐发展繁荣，商业繁荣的街市中有很多进行书画艺术作品交易的店铺。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描绘了都城汴京以及汴河两岸自然风光与其人头攒动、街市店铺林立的热闹繁荣的商业景象，也让我们更直观地感受到当时北宋汴京城的繁荣商业活动。商业繁荣的街市中有很多进行书画艺术作品交易的店铺，《东京梦华录》中记载：“相对梁家珠子铺，余皆卖时行纸画花果铺席。”又《梦梁录》中说“陈家画团扇铺”。

其二，集市。除了店铺，集市贸易也是当时主要的一种书画市场交易形式。它在固定地点进行交易，不是每日都有而是定期举行。北宋东京汴梁的大相国寺是当时全国最大的书画集市，有史料记载：“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可见其规模较大影响较广。此外还有一些早市、夜市等，买卖书画艺术作品，如东角楼街巷，“以东街北曰潘楼酒店，其下每日自五更市合，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

其三，街头商贩。路边摆摊贩卖书画作品是宋代当时存在的另外一种较为普遍的固定地点的书画交易形式，《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如果木亦集于朱雀门外及州桥之西，谓之菓子行。纸画儿亦在彼处，行贩不绝。”

此外，除了以上这些比较固定的场所交易形式，在当时也还存在一些流动性的买卖形式，比如买卖双方直接进行书画作品交易，这种情况一般多发生在君臣之间、文人士大夫之间、文人与民间画师之间等。除了直接交易，还有质买和寄售等交易方式，而形式的多样化也促进了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和繁荣。

（二）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特征

一是宋代书画市场中出现了专业经营书画交易的中间人，即“牙侩”或“牙人”。其在书画买卖中具有鉴定能力，是为买卖双方协调价格并促成生意的中介人。牙侩中还有专门经营书法的“鬻书者”。牙人活跃于书画市场上，是随着商品交换产生的。牙侩出现在书画买卖中，表明当时书画艺术市场的运作趋于规范化，宋代的书画艺术市场也在专业中间人的推动下得以进一步发展。

二是书画交易扩大到“国际贸易”，既有进口也有出口。进口如北宋东京汴梁的大相国寺集市中有来自“番国”的器物，《独醒杂志》上曾记载：“有两刀相并而鞘，曰番刀。有笛皆寻常，差长大，曰番笛。及市井间多以绢画番国士马以博塞。”再看出口书画作品的情况，如北宋神宗朝熙宁时，高丽国“遣使金良鉴入贡，访求中国图画，锐意购求，稍精者十无一二，然犹费三百余缗”。

三是宋代书画艺术市场开始出现了固定的交易场所，市场日趋规范化、规模化。在宋代之前的书画买卖活动大多没有固定的交易场所，而宋代街市中出现了店铺林立的景象，如定期交易的大型集市，早市夜市，还有些固定的街头摆摊贩卖等。此时书画艺术作品交易买卖形式以店铺和集市贸易为主。这种固定的交易场所的出现，方便了书画买卖交易双方的同时，也开拓了书画市场的交易形式渠道，促进书画市场的快速发展，使其更加规范化。

四是书画艺术消费群体的扩大。除了皇亲贵族，文人士大夫之外，在统治阶段的影响下，加上书画艺术的快速传播，社会艺术文化氛围的熏染，平民阶层也逐渐加入到了书画艺术市场的消费中。书画交易的受众范围的增加，推动了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的同时，其市场规模也愈来愈大。

四、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影响

（一）对书画艺术发展的影响

书画艺术市场的繁荣发展，首先对当时书画艺术作品的创作产生影响。书画艺术作品的创作范围更加宽泛，艺术水平显著提高，其中文人阶层的书画创作起着很关键的作用。其次书画的题材与风格也随之发生变化，并且优秀的书画艺术作品层出不穷。文人的创作风格手法也受到当时书画艺术市场的影响，并形成自己的特有风格。宋代的书画艺术值得关注的绘画题材就是风俗画，它在原有的人物画、山水画和花鸟画的基础上，以描绘人们日常生活为主，并且将人物、花鸟、山水等绘画体裁融为一体，受到了各阶层的喜爱。 比如北宋时期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郭熙的《早春图》等，南宋“四家”中李唐的《万壑松风图》以及马远的《踏歌图》等。而其中张择端所作的《清明上河图》代表了宋代风俗画发展的最高水平，在中国艺术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图中所绘的形式各样的车、船只，香药铺、医药铺、茶馆、酒店等，从交通工具到街市店铺等的真实写照，生动地展现了北宋京城的城市面貌以及当时社会各阶层人民的生活状况。它见证了北宋都城汴京的繁荣，也反映了北宋当时的城市经济情况，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

（二）对书画作伪的影响

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繁荣发展，带来了诸多积极影响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影响，比如市场对书画作品的需求过大而导致了书画赝品的泛滥。其作伪程度高于前代，可以说这一时期是我国书画作伪史上的第一个高潮期。而辩证来看，这种书画作伪的现象对我国的艺术发展具有双重影响，它既有积极的作用也有消极的影响。从积极的方面来说，部分艺术珍宝的临摹与仿造有利于后世对书画艺术的学习与传承，同时也使一些年代久远，保存状况不好的珍藏品通过作伪临摹而流传于后世。由此可见，这种不是出于获取私利而是以学习收藏为主的作伪，在我国艺术发展的传承上具有积极的意义。但从另一角度来看，伪书画作品的泛滥会扰乱艺术市场的秩序，也会给书画艺术品的鉴赏与收藏带来一定的难度与考验，同时通过作伪而从中获取利润的行为也侵害了原创者的利益，这些都具有一定的消极影响。

（三）对人们生活以及审美的影响

由于宋代社会经济和文化艺术的迅速发展，许多市民在物质层面上获得满足后也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满足，并逐渐开始有目的地去追求、享受生活。书画艺术的普及，提高了人们的文化修养和艺术审美能力。街市上有专门进行书画作品买卖交易的店铺，集市上会定期售卖书画艺术品，街头也有商贩售卖画扇等艺术品，酒楼茶馆悬挂着书法和绘画的作品，整体的社会文化环境和艺术氛围都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在书画艺术市场中，人们也更加向往对审美价值、藝术氛围的追求。

五、结语

宋代在其自身独特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的影响下，其书画艺术市场在前代的基础上得以兴盛并繁荣发展，最终走向规模化、规范化。本文对宋代以及从魏晋时期到唐代的书画艺术市场的发展进行了简要的梳理，并以政治、经济、文化等角度为切入点，分析了宋代书画艺术市场兴盛的原因。宋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繁荣发展对当时的书画创作、书画作伪和人们的生活与审美产生了深远影响。当今，随着我国国力不断繁荣强盛，中国书画艺术市场正越来越成熟，书画艺术也得以更好地传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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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南京艺术学院文化产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