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瓷的矛盾之美

李晓涓

摘 要：本文通过对汝瓷整体的认识，论述了汝瓷多种多样的审美风格，阐述了汝瓷对立统一的矛盾之美，论证了汝瓷的简约与丰富、单一与复合、空灵与充实，指出汝瓷不仅是我国一张靓丽的文化名片，还是一张享誉世界的文化名片。

关键词：汝瓷;宋徽宗;艺术风格;精神享受

中图分类号：J5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0）21-0-02

一、矛盾之美

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里，充满着对矛盾对立统一的深刻哲思，《易经》用阴阳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来解释事物的发展和变化。日月、星辰、落花、流水、山川、草木，包括人，在中国人眼中，都是矛盾对立统一和谐存在。

中国陶瓷艺术把“矛盾之美”的辩证思维引入到陶瓷艺术创作中来，不断呈现多种多样的审美风格。汝瓷在寄托情感的同时，也带着矛盾对立统一的和谐之美，穿越历史的时代，向我们走来，她既给人带来一种朴实无华、自然和谐的感觉，又令人感到内蕴深厚，需要我们用心去品味、去沉思。

二、双重审美的宋徽宗

汝瓷产生于宋代并非偶然，它是整个北宋社会精英的思想，文化和艺术的宫殿双重审美的产物。北宋士大夫的群体意识是“矛盾的”。一方面，以时代的使命感和历史的责任感，自觉践行儒学所规定的“仕以行道[1]”的精神;另一方面，空前繁荣的文化，让宋代从皇帝到一般官员都具有了学者、诗人、画家的特质，以洒脱闲散为旨趣，以琴棋书画等为手段，寻求一种自适、自足的心灵自由，凸显出一种自省内敛、沉潜向内的审美趣味。

北宋的宫造文化既推动又助长了士大夫的这种“矛盾”的群体意识，又反过来受这种“矛盾”的群体意识的影响。宋太宗在做开封府尹时，就喜好书画，广罗历代名画，后来真宗、仁宗、神宗以及燕王、濮王、益王等，喜好书画成一时风气。宋徽宗在书法和绘画上都有自己的一番成就，他的“院体画”有着金碧辉煌的皇家气派，他从更高的精神层次——“心灵的艺术”——去理解绘画，追求一种优美、静恬、超逸的情调，表现画家细腻、缠绵的情感，因此，他的画和一些文人画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宋徽宗经过长期的研习探索，独创了线质细劲空灵、结构圆润饱满的“瘦金体”书法，他既是一个皇帝又是一个艺术天才，身处繁华的宫闱却推崇极简主义的文人美学，他洒脱自然，追求淡愈远静愈真的人生境界。

为什么不同身份的人，都迷恋于汝瓷？因为北宋社会是意趣化的社会，北宋艺术是心灵的艺术，汝瓷是多重审美的融合。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发现：美的鉴赏判断期望着每个人的赞同：谁说某一物为美时他是要求每个人赞美这当前的对象并且应该说该物为美[2]。因此，他认为美的鉴赏判断必须有一个“这样的原理”：“共通感”。在北宋五大名窑中，汝瓷为魁，就因为它的“矛盾之美”创造了美的“共通感”。

汝瓷，兼包并蓄，不同的人可以从汝瓷身上得到自己的审美满足。道家看到了清玄，佛家看到了空灵，文人看到了洒脱，皇家看到了典雅，官僚看到了静穆，工匠看到了精致，艺术家感知了意象。而不同情怀、心绪的人，汝瓷也像一湾甘泉，抚慰、滋润着不同的心灵，释放着不同的魅力：喜者看到了欢快，悲者看到了豁达，静者看到了恬淡，烦者看到了沉静。对于宋徽宗来说，既从汝瓷身上看到了皇家的富贵，又从汝瓷身上看到了文人的野逸。在中国陶瓷史上，没有哪一种瓷器像汝瓷一样，将矛盾对立统一的美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汝瓷，从器物上追求一种设计的简约大气，从釉色上追求自然含蓄，氣质上追求庄重典雅，需要以器神韵来感受她的简约与丰富、单一与复合、空灵与充实的矛盾之美。

三、汝器——简约与丰富

历来对汝瓷有一种很重要的评价就是：“汝瓷无大件”“汝瓷无小器”，这两句话，看似矛盾，实则道出了汝瓷的“矛盾之美”。所谓“无大件”，是指宋代汝瓷烧制工艺的局限性导致汝瓷器型并不硕大;所谓“无小器”，是说汝瓷以简胜繁、以朴胜华、以小见大，没有一件汝瓷不因为自己的“矛盾之美”而不鹤立鸡群，无不体现着自己独特的风神气韵。

汝瓷传世品造型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夏、商、周青铜器、唐代金银器以及皇室御用的器物，采用上下对称，左右逢源，线条刚柔并济独具风姿，器物构建的比例关系十分协调，无论是莲花碗的高度与花口的起伏，水仙盆口的宽度和曲线，所有的表现都是这种关系的一个惊人的比例，真正达到了“增一点太高，减一点太低”的境界。

越简约的艺术越是精巧的“和谐与比例”，越是精致的“不和谐因素的协调”，在简约的线条与造型中，每件汝瓷都呈现出这样一种独特的美。汝瓷是简约的，刚柔相融的艺术设计手法使汝瓷“形神兼备”，更加值得思考的是：汝瓷所追求的简约之美经历了将近1000年的沉淀，到了现代却更加契合现代人简约至上的审美观，汝瓷的简约之美，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再小的汝瓷也荡漾着一片诗魂，这就是“小器大意”，也就是“汝瓷无小器”的重要原因。

四、汝神——单一与复合

汝瓷烧制后以青色为基调，是单色釉的复合色，她在不同的光线下随光变幻，灵动自然，至纯至阳，是视觉最舒服的颜色，也是最优质的环境色，更是希望的颜色，如世外清潭般绝尘出神，她所表现的“深沉静默”与这无限的自然融化，体合为一。

汝瓷手艺人或从“雨过天晴云破处”采撷来一抹天青、或从月亮上削来一片月白、或从绿油油的田野里汲取滋润的绿汁、或从夏天瓜果带露的皮色中借来粉青，从自然界中拿来清淡、高雅、含蓄的色彩，不论月白釉、天青釉、天蓝釉、还是粉青釉、青绿釉都色彩淡雅，纯正自然，但单色并不意味着单调。单一与复合的矛盾，是汝瓷釉色最神秘的地方。汝瓷釉在烧制的过程中随着釉层的厚薄、温度的高低、还原气氛的轻重、冷却方式的不同等，色度和釉面均起着非常微妙的变化。釉料里的多种微量元素共同熔融，营造了釉面的玉质感、釉色的呈色度、釉质的纯净度等，汝瓷釉色的单一与复合，呈现出了一种和谐的视觉美，是任何窑口不能替代的，也是替代不了的。更重要的是，不管汝瓷呈现何种釉色，最终都会形成所谓汁水般的玉质感，在太阳光下，从不同的角度看汝瓷的釉面，还会反射出一种五光十色的“虹”的光影，所以欣赏汝瓷的釉色不能只靠眼睛去观察，更重要的是用心去体会其中的奥秘。

五、汝韵——空灵与充实

王维的诗被认为富于禅意，空灵静谧，疏淡清远，他的这种诗意，是通过“矛盾”的笔触来表达的。比如《鸟鸣涧》，明明要写山谷的空旷静详，但诗的题目却呈现动态的“鸟鸣”，用的正是“动”与“静”的矛盾双方互相衬托的艺术手法。夜深了，人们都休息了，但桂花飘落的声音却依稀可听，正是夜晚十分安静，穿过轻纱般云层的月亮，别枝而去的小鸟，空旷幽静的山谷，几声清越高远的鸟鸣，一动一静，动与静的矛盾，把“春山”的空灵安静写到了极致。汝瓷的纯净、空灵，正如王维的诗，可以让人净化欲望，放弃浮躁，正符合中国古人对高节之志的追求。

一方面，汝瓷釉面如玉似绢，釉质单纯洁净，多呈乳浊状、半乳浊状或半透明状。釉表面所呈现的纹理开片，可以随着时间的变化，片纹的纹理持续再变化，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另一方面，单纯的釉表下却是天仙般的世界，在薄薄的釉层内部，用数十倍的放大镜进行观察，你会发现，汝瓷釉内部有大小程度不一的釉泡，晶莹闪烁如同珍珠。而比较小的气泡则一般隐存在下面，有一种深邃、缥缈的感觉，“廖若晨星”。即使在不到1毫米厚的釉汁里，包含了宇宙世界的广袤，给人带来无限遐想和精神享受。

汝瓷可以远观，可以近赏，可以把玩。远观，娴静秀雅;近赏，热烈奔放。如葵口洗，整体上她是静的，但它的葵口是奔放、跌宕的，有向上跳跃的曲线，也有向下收敛的曲线，这种矛盾对立构成了一首优美的旋律。如青釉奁，素洁的天青釉是内敛的、娴静的，但在外壁上、中、下分别具有凸出的两道、四道、三道弦纹，仿佛“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静中有动、寓动于静，一尊没有静止的奁因此而更加活跃发展起来。

六、结束语

观赏汝瓷，它虽然默然无声，却能让你感受到它是有生命力的，是律动的，是有灵性的。所以欣赏一件汝瓷就如同在优美的自然环境中品味艺术、体验生活，使它成为人们世世代代追求和赞美的珍宝。

参考文献：

[1]钱明.君子之仕以行道——王阳明的入仕之道与其弟子的治世治家理念[J].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13（01）：10-15.

[2][德]伊曼努尔·康德.判断力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