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
摘要:翻译不是简单地将一种语言转换为另外一种语言,而是一个受到种种因素影响的复杂过程。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从某个单一层面去对同一译者不同时期的译作或者不同时代不同译者对同一作品的译作进行对比批判。首先,每位译者都有自身的翻译风格和翻译策略;其次,每位译者自己所处的时代也会对其译作风格产生影响。本文以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为文学原著对象,从不同时代背景的角度出发,对其三个汉译本进行比较分析。
关键词:《老人与海》;时代背景;译本比较;译作风格
中图分类号:I046;H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177(2020)09-0041-02
0 引言
海明威是美国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于1952年发表了《老人与海》。伴随着其在美国的成功,《老人与海》传到中国后,受到的关注也不断增加,陸续有很多译者对其进行了汉译。其中诞生最早的是余光中的译本,然后是1955年张爱玲的版本。1957年大陆出现了海观的译本,随后三十年里大陆再未出过汉译本。不过1987年开始,吴劳、赵少伟和吴钧燮都陆续重新翻译了《老人与海》。本文选取张爱玲、海观以及吴劳从三个不同的汉译本,基于译者本身以及其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意识形态,对其各自的译本风格进行比较分析。
1 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不同译本
翻译不是闭门造车,翻译者与原作作者一样,都是受外界、受时代影响的;时代在变化,人也会跟着变化;在不同的时代,甚至是在同一个时代的译者,对相同文本的翻译都肯定会存在差异,一切翻译活动都会受到历史和时代的控制。
张爱玲与海观翻译《老人与海》的年代相近,但是张爱玲身处香港特别行政区,而海观身处大陆;一个是资本主义社会,一个是社会主义社会;再加上前者是女性,后者是男性;所以两者的译本风格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值得我们对其进行分析。而吴劳的译本又是在隔了三十年后才问世的,与前两者所在的时代背景也有很大不同。
翻译《老人与海》时,张爱玲在美国驻香港新闻处工作,翻译了很多美国的文学作品,而且大部分译作是为了谋生而译。当时美国驻香港新闻处的翻译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阵地,用来与亚洲国家进行意识形态之争;其主要是想让东南亚的华人支持美国的政策,并煽动他们产生反共的情绪。但可能是因为张爱玲对《老人与海》的极度喜爱,所以在翻译此书时,她抱着一个不掺杂任何政治色彩的态度,如实地翻译了原作中当时美国社会文化的主流价值观。
海观的译文目的很显著,就是为了迎合当时的社会趋势、翻译潮流。海观的译本诞生于1957年,那个时候的帝国主义将中国封锁了起来,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中国与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进行了良好的合作;积极学习苏联的文学知识,发展社会主义文学就是其中的一项举措。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那个时代的文学文本翻译体现出了维护社会主义和反对帝国主义的特点。
而吴劳的译作是在表达他本身对原著的理解,他赐予“老人”一个英雄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位“老人”的原型。在这一原型上,他添加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赋予了老人“基督的化身”,这也让一个新的原型产生于读者们的心中,进而让读者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吴劳在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这个原型一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他的翻译有着深深的影响。根据吴劳的描述,他给原作故事增加了深刻寓义和浓厚的悲剧色彩。因为在当时改革开放、中美正式建交大背景下,人们不以阶级斗争为纲,文学意识逐步增强,而且开始客观地评价和接受外来的作品。翻译学界开启了名家“同台竞技”的局面。正是在这样的文学、文化环境中,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逐渐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
身处不同的时代背景,结合自身的翻译风格,在此我们对《老人与海》三个汉译本中一些句子的不同处理进行对比分析。
例1:I must hold him all I can and give him line when he must have it. Thank God he is travelling and not going down.
张译: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力量不让他跑掉,他挣扎得厉害的时候我就把绳子放长些。幸而他只是航行,并没有往下面去——感谢上帝。
海译:我一定要拼命牵住它,它要钓丝的时候就把钓丝放长些。谢天谢地,它还在游着,没钻到海底去。
吴译:我得拼命牵住它,必要的时候给它放出钓索。谢谢老天,它还在朝前游,没有朝下沉。
以上案例中,张爱玲的译文完整传达了老人的疑心和期待,“感谢上帝”显示了张爱玲对老人的宗教意识的足够尊重,如实表现出《老人与海》原作中所体现的基督教精神。相比之下,海观则将“Thank God”翻译成中国人常说的“谢天谢地”,略掉了西方宗教之风。海观之所以会采取这种翻译调整策略,是因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大陆盛行马克思主义信仰,同时也要破除封建迷信这一意识形态。与前两者相比,吴劳的译文最为简洁,也最具译者自身风格,这里的“谢谢老天”与海译的“谢天谢地”从字面上来看表达的意思相同,实际上吴与海不同的是,他没有刻意采取什么翻译策略来对待西方宗教用语,而是顺随自己的想法来译,后面的“还在朝前游”“没有朝下沉”既简洁又互相照应。
例2:Then, on his back,……,the shark plowed over the water as a speed—boat does.
张译:然后,他朝天躺着,……,那鲨鱼就像拖着个犁耙耕田似地,把那水滚滚地拨翻开来,如同一只小汽艇一样。
海译:接着,它肚皮朝上,……,像一只快艇一样在水面破浪而去。
吴译:它这时肚皮朝上,……,像一条快艇般地划破水面。
此例中,张爱玲的译本依然是三个译本中最忠实于原文的那个,原文本中“plow”原本的意思是“耕地”,因为船在水面上航行将水划开的动作跟犁划地的动作很像,而且张爱玲在译出引申义的同时,还增译了“犁耙耕田”的比喻,更加有助于那个年代的中国读者对译文的理解。相比张爱玲的版本,海观和吴劳都直接译出了原文的引申含义,但对于海观那个时代的读者来说,其中大多数还不是很了解“快艇”是什么或者不知道快艇行进时是何情景,这样的译文会让读者有些迷惑。而伴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接触的事物在不断变化,人们的认知水平也得到了相应的提高,此处吴劳直接译出引申义,使用“快艇”一词,在那个时代也能为大多数读者所理解接受。
例3:The boy……with the light that came in from the dying moon. He took……the boy woke and turned and looked at him.
张译:孩子……月亮就要落下去了,月光照进来,……那孩子醒过来,翻过身来向他望著。
海译:孩子……,借着从外面射进来的暗淡的月光……孩子给弄醒以后,转过脸来对他望着。
吴译:男孩……,靠着外面射进来的残月的光线,……男孩醒来,转过脸来对他望着。
从本例可以看出,张爱玲的译本完全忠实于原作,以至于将海明威的电报式文字风格也在译文中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将“with the light came from the dying moon”,灵活地翻译成了“月亮就要落下去了,月光照进来”,表现出了原作简单凝练的特色。相比于张爱玲和吴劳的译本,海观将“boy”都翻译成了“孩子”,会给读者一种亲切的感觉。海观之所以会这样译,笔者认为是因为当时海观所处的年代盛行集体主义价值观,人民当家做主,劳动人民都是一家人,老人将孩子也看做是自己的家人,译成“孩子”显得不见外。而吴劳译文中的“男孩”“残月”等词的使用,顺应了那个改革开放之后的年代,当时的中国人民在思想文化层面和物质生活层面的水平都有很大的提高,所以三个汉译本中最为生动的吴劳的版本在他那个时代能为大多数读者所接受,同时这种风格的译文也能够丰富读者的思维。
2 结语
总之,时代不同,背景不同,相应的翻译风格也会不同,对于同一部文学著作,每个时代都会有很多不同的翻译版本。本文以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的众多译本中的三个译本为例,进行了对比分析。因为当时张爱玲身在香港,虽然她在翻译原作时抱着不过问政治的态度,忠实于原文作者的写作风格与价值观,但张爱玲模糊的政治身份影响了其译本在中国大陆的接受与流传,再加上后来有许多人翻译此书,张爱玲的译作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而身处大陆的海观的译本却正好迎合了时代潮流,根据当时社会各方面的取向和人民大众的审美,海观在翻译过程中对原作做了相应的主观修改,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可。到了吴劳的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得到了大大的解放,再加上吴劳自身的翻译风格,其译本既忠实又凝练,也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所以,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翻译风格,译者的译作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当下时代背景的影响,我们不能从单一的角度去片面地对比批判他们的好与不好,而应该结合实际,客观全面地去看待。
(责编:赵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