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是熟人圈,在熟人中间晒心情,心理学证明,是个有益心理健康的做法。但凡事因人而异,对这个话题,踊跃发声的都是女性,说明她们的“晒”占领了朋友圈的半壁江山。男人可能会摇头,可能会不屑,继而甩出一个字——“嘁”。
绒毛兔子的猜想
刘女士 38岁 公务员
【诉说】红珊(化名)是我的闺蜜,我俩同岁,都38了,可她依然未婚,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在半年前的一天,从不在朋友圈展露心迹的她,突然发了这样一段文字——如此宁静的周六早晨,才8点,就起来了,平时在家可不这样,不过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昨天,一下班就直奔火车站,南京,三个小时的车程,好长好慢。
我笑了,这丫头已经告诉我,她又恋爱了,她要去另一座城市看望他。他在那里工作,一个事业有成的人。见多了红珊身边的“他”,对这个,我并没走心,只嘱咐“到了自己住宾馆,别跟人家”,她笑着答应了。
这段文字没配照片,不一会儿,她又上传一段文字,这回配了照片,是两份西式早餐。“隔着窗帘,房间里光线是柔和的,但仍能看出今天天气很好,如同我的心。”她在朋友圈继续抒情。
我又笑了,尽管看多了红珊的情戏,但能感觉到,此时的她是兴奋的,甚至是幸福的。作为好友,我应该为她高兴。突然,卧室里传出儿子跟丈夫的通话声。丈夫是南京某大学的教师,我俩两地生活,他每月回来一次,一年还有两个假期团聚。儿子3岁,不知啥时拿了我的手机,正给爸爸唱歌:“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我和丈夫的手机都设了它的旋律。
这是我们三口之家再平常不过的一幕了,转眼又是一个月,红珊早就从南京回来,我们在微信上打过招呼。南京之恋看起来进展顺利,她频频在朋友圈晒心情。“讨厌做饭,现在成了完美厨娘”“心顺了,硬是把眼前的烦恼也看顺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电话铃儿响叮当”,等等。但有一次例外——“明明是别人的那堆火,我却还要扑上去。”我马上留言:“亲爱的咋了?”她秒回:“哈哈,没事,闲的。”
暑假到了,丈夫要带儿子去南京动物园,让我们母子过去。他在学校有套小单元房,产权是单位的,他只有使用权。我和儿子没少来,这次也没啥特别的。三个小时后,火车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小房间收拾得比以往干净,新换了床单,窗台上还插了瓶百合花。丈夫是个闲散的人,也不讲究生活情调,小房间的这些变化,让我既惊喜又奇怪。突然,我发现床上少了那只绒毛兔子,那是我们一家逛街时,见儿子特别喜欢,就买回来的,一直放在床头柜上。我问怎么没了,丈夫的回答支支吾吾,说收拾房间时塞哪儿了吧,我没太在意。
晚上翻看手机,我发现红珊又在朋友圈晒心情了,这回有图片,是自拍照,用了过滤镜,看上去很好看,神采飞扬,怀中还抱着个绒毛玩具。我点开图片,放大一看,是个绒毛兔子,跟我家那个一模一样。
蓦然地,我一阵心悸,马上翻起她的朋友圈记录,越翻越有不详之感。她前段时间的南京之旅,不会是约会我丈夫吧?我后背冒起凉风,忍不住冲丈夫说:“红珊发了个自拍照,抱个绒毛兔子。她来过南京,说是跟男友约会。咱家的兔子是不是长脚了,给人家当电灯泡了吧。”
丈夫的面孔麻木成石了,这其实就是答案啊!可我又能怎样呢?凭一个不见了的玩具兔子,就怀疑闺蜜和丈夫有染,就引发一场夫妻大战,不是我的风格。我忍住了,第二天陪父子俩去了动物园。其间,我又翻了红珊的朋友圈记录,发现那条带自拍照的信息,被删除了。
80位特殊母亲
黄女士 48岁 药剂师
【诉说】若没有微信,没有朋友圈,我还真不知道老同学姚诺(化名)的特殊经历。大学期间,我俩同系不同班,不是很熟悉,有同学这个圈子,对她的情况略知一二。毕业后,她在一家医药企业的研究所工作,结婚又离婚,唯一的女儿在11岁时因脑瘤去世了。
我俩互加微信是在2014年。我从朋友圈里的一段文字里,知道她已人在非洲。看多了这里面的各种晒,真真假假,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突然出现了非洲的城市名字,而且,这些地方都是在地理课上才知道的,无疑像清水里放了一粒盐,多少有了些味道,惹得我每天都要刷一刷。
姚诺的晒以照片为主,她抱着治愈的疟疾儿童,笑容灿烂。每治好一个孩子,家长都会送她小礼物,有时是椰子,有时是木瓜,还有一个孩子送了一只小狐猴。原来,她加入了一个医疗公益组织,为救治患疟疾的儿童,足迹遍布非洲,最后来到了印度洋上的岛国科摩罗,治愈的孩子都叫她“中国妈妈”。
2016年春节期間,她晒出3张照片,在一个小岛上,她独自一人,守着女儿的照片和一台电脑,当然还有手机。她写道:过节就是过劫,别人过年我躲年……这样的文字让我无比心酸,马上在微信上找她。24小时后她才回复,先解释迟回是因为岛屿信号不好,然后用18条语音讲了自己的故事——失去女儿后她去了非洲,一边救治疟疾儿童,一边消化悲伤,一边通过网络寻找像她一样的失独母亲。
从第一个到第七十八个,姚诺建了一个群,在每位母亲的朋友圈里,都设有灵堂。青翠的松柏、绿草和白花丛中,是她们天堂里孩子的照片。每到生日和祭日,母亲们写满对他们的思念。姚诺翻看时泪流满面,在这里,大家相互倾听倾诉、相互安慰,群变成一个大家庭,一个避难所,一个温暖的港湾。
78位群友,也是78位失独母亲,听说10美元就能治愈一个患疟疾的非洲孩子,就按人民币与美元的比价给姚诺捐款。每治好一个,姚诺就把好消息和治愈儿童的照片发到群里,群友再将信息和照片分享到各自的朋友圈。一位女教师的女儿得了乳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母亲倾家荡产救治,还是没能留住女儿。她在朋友圈知道了姚诺建的这个群,辗转加入,成为第七十九位群友。
王女士在60岁时痛失独子,悲伤到极点时,就跑到海边,坐在礁石上痛哭一整天,对着大海,一遍遍喊儿子的名字。她也是在朋友圈知道姚诺的,随即成为第八十位群友。一天,她在群里说,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失去唯一的孩子,晚年生活不能自理的话,饮食起居要靠谁呢?引来一阵共鸣。原来,在这群女性中,年过六旬的占了20%,养老焦虑有普遍性。姚诺便给大家传授一个理念:我们是特殊群体,要抱团取暖,年纪轻的要照顾年纪大的,如此循环,才能把温暖传递下去。
这18条语音我连听了3遍,多年未见面的老同学,面貌变得格外清晰。我不知怎样回复,说安慰话?姚诺已经跨越了苦难,让自己成了一座山,一个在山脚下的人以何抚慰高山?捐款?必须的,但此时此刻这么做,会显得十分功利。我眼下能做的,就是继续关注朋友圈里姚诺的信息,如果有公益筹款的內容,就毫不犹豫地支付。想到这,我给她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她秒回我一枝红玫瑰。
留住10年
吴女士 32岁 公司员工
【诉说】跟男友云飞(化名)分手时,我发过毒誓,今生不见。他是我的初中同学,那时,他个子不高,坐在我的前桌,彼此打打闹闹了三年。直到大一时的一次聚会,我发现那个小不点已经变成帅小伙儿。大三时,我们开始谈恋爱,可大学一毕业,有矛盾了,我想工作,他却要去英国留学。这是往两条道上走的架势啊,我非常焦虑,三天两头就要跟他吵一场。
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来电,她说自己是云飞的新任女朋友,毫不客气地让我放手。我蒙了,气得没了知觉,只能挂断电话,然后删光了朋友圈里和云飞的所有内容。原以为云飞能发现,并能来电话解释,可等了4天也没动静,我认定那女孩讲的都是真的,便将云飞拉入了黑名单。
一星期后,云飞来电质问为什么,态度十分恶劣,我的拧劲一上来,狠狠地摁了电话,不容沟通,不容解释,情丝斩得相当果断彻底。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事业小有成绩,可感情一直空窗。一个周六的午后,在微信“新的朋友”里,有个叫“留久一点”的请求添加。往常遇到这种事,我全部忽略,可这几个字让我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点了“添加”。随着“留久一点”的头像出现,留言也跟着进来了——我是云飞,10年,你还好吗?
我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半天才缓过神,回复一句“我很好,多谢”。这是典型的故作轻松,但我又能怎么做呢?我抑制着心跳,等着他的下文。我的冷淡似乎难有下文,他送我一束花的表情,再无音信。我不是一个爱刷朋友圈的人,但自打云飞出现,我变了,神鬼不觉地刷起朋友圈,还翻起“留久一点”的朋友圈记录,发现他很爱晒,但允许查看的范围设定是“最近三天”。
一个双休日的清晨,醒来第一件事是刷朋友圈,推了五六条吧,“留久一点”赫然在目。他上传了一个美篇,标题叫《去英国时,那个女孩不是我女友》,好刺眼啊,我闭上双目,脑海里重现10年前的那一幕,那个女孩在电话里的刻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
我马上点开了文章——10年前,大四时,我在读雅思培训,跟女友在不同城市,两周才能见上一面。她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依赖我,我却准备到英国去,远远地离开她,这对她,绝对是个大伤害。当时,雅思培训压力非常大,女友每天三四通电话,不出第三句就是吵,让我崩溃。有位女孩看在眼里,妒在心上,她对我的爱呼之欲出,我埋头培训毫无觉察。
至今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到我女友手机号的,一个自称是云飞新女友的电话,足以掐死我和女友的幸福未来。女友那样的女子,哪能容得下“背叛”?错全在我,她与我的分手可谓快刀斩情,一夜之间断得干干净净。但是,心一直在告诉我,跟她,是难说再见的。“留久一点”是我对她的乞求,也是我对上苍的乞求……
不知不觉间,我泪流满面。这篇文章云飞没直接发给我,而是上传至朋友圈,他是想在这个相对公开的平台上,让更多的人看见他的心,也许,也包括当年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女子吧。
我点开“留久一点”,写道:大三时,你曾递我一个字条,上面写着“留久一点”。我看完加了一个字,变成“再留久一点”,然后点了“发送”。他秒回:重回大三,重新开始。于是,爱情就这样,再次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