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张家川上磨砖瓦厂金墓发掘简报

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博物馆

（甘肃 张家川 741500）

2019年4月，甘肃省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张家川镇发现一座古墓葬，县博物馆随即组织人员赶赴现场进行清理。该墓为正方形仿木砖雕单室墓，位于张家川镇上磨砖瓦厂南约50米的断崖上，西北距张家川镇1.25公里，西距纳沟村0.2公里，东距305省道0.3公里，坐西朝东，方向61°（图一）。因砖瓦厂取土，墓葬已被破坏，现将清理情况简报如下。

一、墓葬形制

墓葬由墓道、甬道、墓室三部分组成（图二）。墓壁砌砖和墓底铺砖均为长30厘米、宽15厘米、厚5厘米的青灰条砖。

墓道 位于墓室的东侧，由于砖瓦厂取土已被破坏，无法了解具体的情况。

甬道 位于墓道和墓室之间，依残痕判断，应为券顶。甬道进深约60厘米，宽度71厘米，通高125厘米。底部平面低于墓室底部10厘米。

墓室 位于甬道西侧，平面呈正方形，边长210厘米。墓室地面用条砖错缝平铺。木棺已腐朽，残存部分被扰动至南壁下。从残存痕迹看，棺原应紧靠西壁，南北向，长约200厘米，宽约75厘米。人骨散落在南墙东端，为女性，葬式不明（图二）。墓室四角有立柱，柱头挑坐斗。立柱由三层侧立的条砖砌成，每层两砖并立。立面灰色作底，绘白色卷草纹，又涂一层石绿色（图三）。墓室四壁为砖雕仿木结构，并装饰画像砖，均施以彩绘。

图一 墓葬位置示意图

墓室东壁中部为墓门。墓门中上部被毁，根据残存痕迹推测，墓门宽约72厘米，高约118厘米。墓门两侧在三层错缝平砌的条砖上对称分布四层画像砖，每层每侧两块。第一、二层之间以两层平砌墓砖相隔，二至四层之间各隔以一层平砖；同一层画像砖之间以一块立砖相隔。墓门从第四层画像砖上方开始起券，拱券由一层立砖、一层横砖组成。拱券两侧平砌五层顺砖，外侧各有一朵一斗三升砖雕斗拱，其上饰砖雕檐椽及檐瓦，均以白彩绘出轮廓。墓壁自檐瓦向上开始叠涩内收（图四，A）。

图二 墓葬平面图

图三 立柱正面纹饰

北、西、南三壁中部均有砖砌的二层仿木砖雕门形龛。龛有两种形制，南、北壁为一种，西壁为一种。均在三层错缝平砌的条砖之上开始砌筑。

西壁下层龛宽56厘米，高28厘米，进深5厘米。下部由四块侧立砖和三块立砖组合而成。两侧的立砖为灰色，其上彩绘人形，身穿长袍，拱手相对。中间立砖为门，涂朱内凹。四块侧砌条砖作立柱，均涂朱，上方平砌一层两块横砖，以朱色为底，再用白彩绘祥云图案。之上挑两朵一斗三升斗拱，斗拱上为彩绘砖雕的檐椽、檐瓦，均为红底点缀白色线条，檐椽间和斗拱间涂白。上层龛比下层宽，宽82厘米，高30厘米，进深15厘米。两侧立砖的图案与下层相同，但人物部分点缀白、黄彩，中间的门由两块涂朱顺砖构成。门两侧立柱为双立砖，且外侧一块涂朱，内侧一块涂灰。龛上方斗拱为三朵，斗拱上为彩绘砖雕的檐椽、檐瓦，檐椽表面涂黄彩并绘白色图案，檐椽间涂白。檐瓦正中向上砌一歇山，山面进深15厘米，高24厘米，山面两块斜立墓砖外侧均雕出瓦垅并涂朱，内里为灰色（图四，B）。

南、北壁中部的龛形制基本相同。下层龛呈等腰梯形，上宽28厘米，下宽42厘米，高26厘米，进深10厘米，两侧斜立砖。上有一朵一斗三升斗拱，斗拱上砌砖雕彩绘檐椽和檐瓦。上层龛形制与西壁上层相同，宽80厘米，高30厘米，进深10厘米。檐瓦正中向上同样砌一歇山（图四，C、D）。

北、西、南三壁门形龛两侧的壁面底部均错缝平砌三层条砖，上砌四层模印画像砖。画像砖均以龛为中心左右对称分布，图案各不相同。第一、二层画像砖之间以两层平砌墓砖相隔，二至四层各隔以一层平砖，各画像砖之间以立砖相隔，墓砖侧面均涂灰。第四层画像砖之上砌砖雕彩绘斗拱、檐椽和檐瓦。斗拱以灰色作底，白彩绘图案，并搭配石绿色，只是由于年代久远，石绿脱落粉化，色泽相对较淡。斗拱之间用白色勾勒出太阳纹或祥云纹。斗拱下方一层平砌砖立面涂朱彩，再用白色勾勒出祥云图案。檐椽涂黄彩，再点缀白彩，檐瓦及下层平砖涂朱（图五，封二）。

墓顶为八角形叠涩攒尖顶，边长85厘米，通高260厘米，从墓壁高140厘米处，即各壁龛两侧的檐瓦之上开始叠涩内收，各壁中部歇山面以上起一层涂黄彩的牙砖，近顶部又有一层涂朱牙砖，顶心用两块条砖封顶（图六）。

二、出土画像砖

墓葬中共出土模印画像砖64块，其中东壁墓门左侧3块、右侧2块画像砖缺损，余11块完整；其余三壁的画像砖完整，各有16块。共计59块完整画像砖。

画像砖与墓砖尺寸相同，长30厘米，宽15厘米，厚5厘米。均为一次模压而成，再根据图案在表面施以彩绘。图案可分人物、动物、花卉三类。人物类包括“二十四孝图”“农作图”等，动物类有“神鹿衔草”等，花卉类包括开光花卉纹、牡丹纹、莲花纹等。砖的质量参差不齐，其中开光花卉纹砖制作精良，余砖则制作粗糙，形制不规整，图案简单，线条缺少粗细变化。部分画像砖在砌筑过程中被截掉一部分，但主题画面保存完整。

在色彩上，下面第一层画像砖涂红彩；第二、三层画像砖以黄色为外框，框内涂白，部分图案涂黄彩，白彩有脱落；第四层画像砖以黄色为外框，但颜色较淡，画面底色为灰色，部分人物服装以白色和黄色点缀。

以下根据图案的不同对画像砖的分布情况进行介绍。为方便叙述，砌筑位置以龛及墓门为中心，左侧分别为左一、左二，右侧分别为右一、右二（分布情况见图四）。

图四 墓室四壁示意图（序号为画像砖图案标号）

图五 墓室北壁

（一）人物类

1.孟宗哭竹：“二十四孝”故事之一。外框内左侧为山石，石下有一竹篮，右侧为一男子扶竹而泣，地下有竹笋冒出（图七，1；图八，1）。共5块：西壁4块，分别砌于第二、四层的左一、右一；北壁1块，砌于四层左二。

图六 墓顶示意图

2.郭巨埋儿：“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画面左侧一妇女怀抱孩童，右侧一男子手拿铁锹，面前光芒闪现（图七，2；图八，2）。共4块：西壁1块，砌于三层左二；南壁2块，分别砌于四层左二、右一；北壁1块，砌于四层右二。

3.王祥卧冰：“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画面中部一名男子躺卧，头枕左手，右腿屈膝，头前有两条鱼越冰而出（图七，3；图八，3）。仅南壁1块，砌于四层左一。

4.怀橘遗亲：“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画面右侧坐一位老妇，左侧一男子双手捧物，弯腰献于老妇（图七，4；图八，4）。共2块：南壁1块，砌于四层右二；北壁1块，砌于四层左一。

5.元觉还笆：“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画面左侧石头上坐着一位老人，中间一男童手里拿着笆筐，右侧站立一名妇女（图七，5；图八，5）。共2块：西壁1块，砌于三层右二；北壁1块，砌于四层右一。

6.推磨图：画面中间为圆形磨盘，上横穿一条推杠，两侧各有一女子双手握推杠于胸前。左侧女子头梳髻，着圆领短上衣，长裙；右侧女子背向，高发髻，身着短上衣，长裙（图七，6；图八，6）。共3块：东壁1块，砌于四层左二；西壁1块，砌于四层左二；北壁1块，砌于三层右一。

7.舂米图：画面左侧一男子双脚踏于杵杆，双手扶住杵架，右侧杵头高悬。杵头下有一石臼，旁边有簸箕等（图七，7；图八，7）。共3块：东壁1块，砌于四层右二；西壁1块，砌于四层右二；南壁1块，砌于三层左一。

（二）动物类

仅有神鹿衔草一种。神鹿作奔跑状，口衔花草（图七，8；图八，8）。共3块：南壁1块，位于二层左一；北壁2块，位于二层右一、三层右二。

（三）花卉类

1.牡丹纹：为折枝牡丹。画面正中为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左右各有几枚叶片（图七，9）。共7块：西壁5块，分别砌于一层左一、右一，二层左二、右二，三层左一；北壁2块，分别位于二层右二、三层左二。

2.盆栽莲花：画面正中有一花盆，中有一株植物，花盆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朵盛开的莲花（图七，10）。共6块：东壁1块，砌于二层右一；西壁1块，砌于三层右一；南壁2块，分别砌于二层右一和三层右二；北壁2块，分别砌于二层左二和三层左一。

3.花卉纹：画面右侧有一朵盛开的花朵，花朵的下面向左侧延伸出叶片（图七，11）。共8块：东壁3块，分别砌于二层右二，三层左二和右二；南壁4块，分别砌于二层左二和右二，三层左二和右一；北壁1块，砌于二层左一。

4.开光花卉纹：可分为两类。

A类：长方形边框内有一如意形开光，内有一朵绽放的鲜花（图七，12）。共8块，均位于一层。每壁2块，分别砌于东壁左一和右一，西壁左二和右二，南壁的左二和右一，北壁的左一、右二。

图七 出土模印画像砖示意图

图八 出土画像砖

B类：画面中心有一荷包形开光，内有一朵盛开的鲜花（图七，13）。共7块：东壁3块，分别砌于一层左二、右二，二层左二；南壁2块，分别砌于一层左一、右二；北壁2块，分别砌于一层左二、右一。

三、结 语

该墓葬的墓道、甬道被破坏，在清理的过程中也没有发现任何纪年遗物，所以无法对其建造年代进行准确判断，只能从墓葬的形制、彩绘风格以及模印画像砖的制作等方面加以分析推断。

墓室南、西、北壁的龛以及斗拱、歇山面装饰与甘肃静宁金代初期墓葬[1]、会宁甜水金代早期墓葬所出一致[2]。其中会宁甜水墓葬原简报将其年代断为宋金时期，但笔者通过观察其四壁装饰特点并结合郭永利[3]的最新研究认为，其年代下限在金代早期。也有研究认为，金代中期甘宁地区砖雕墓流行在左、后、右三壁做出仿木构门龛的样式，与北宋晚期陇东一带的砖室墓仿木结构模仿地面建筑不同，金元时期仿木结构建筑保留的木构特征逐渐减少且越来越粗糙，逐渐程式化，与实际建筑构件的偏差较大，如斗拱的装饰性更强，在比例上也与实际斗拱不符[4]。故该墓应晚于北宋，约为金代早中期。

从画像砖的图案和制作方法来看，该墓中出现的花卉、卷草、祥云等是金代壁画墓中的常见元素[5]。其中折枝牡丹纹与甘肃和政县张家庄金代早期墓[6]、临夏金代中期王吉墓[7]中发现者相似。A类开光花卉纹砖与甘肃张家川南川砖雕墓出土者别无二致[8]，原简报认为南川砖雕墓属于宋代晚期，但笔者认为其下限可能到金代早期。B类开光花卉纹砖的开光形式与甘肃兰州中山林金代中期墓葬[9]、河南武陟县小董金代中期砖雕墓[10]四壁下方的砖雕须弥座束腰处的开光形式一致。神鹿衔草纹、牡丹纹、花卉纹模印画像砖的图案样式和制作方式也与兰州中山林金代中期墓葬的一致[9]。立柱上的卷草纹样与陕西甘泉金代中期墓葬壁画上卷草纹样的绘画方式一致[11]。

综上，甘肃张家川上磨砖瓦厂金墓的建筑结构相对严整，画像砖装饰经过精心的布局和设计，具有陕甘地区金代早期至中期墓葬特征，因此该墓的建造年代应不早于金代中期。墓葬中没有发现任何随葬品，故推测墓主人的身份并不高，应为普通平民。

发 掘：谢安珍、李 军、王文斌、王 斌、马小军、赵维群

摄 影、绘 图：王文斌

执 笔：王文斌

[1]平凉地区博物馆.甘肃静宁发现金代墓葬[J].考古，1985（9）.

[2]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会宁县博物馆.会宁县甜水宋墓清理简报[J].陇右文博，2012（1）.

[3]郭永利.甘肃境内宋金元墓葬的调查、整理和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9：88—89.

[4]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省清水县贾川乡董湾村金墓[J].考古与文物，2008（4）.

[5]赵永军.金代墓葬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2010：74.

[6]临夏回族自治州博物馆.和政县张家庄金代墓葬清理简报[J].陇右文博，2013（2）.

[7]临夏回族自治州博物馆.甘肃临夏金代砖雕墓[J].文物，1994（12）.

[8]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博物馆.甘肃张家川南川宋墓发掘简报[J].考古与文物，2009（6）.

[9]甘肃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兰州中山林金代雕砖墓清理简报[J].文物，1957（3）.

[10]河南省博物馆.河南武陟县小董金代砖雕墓[J].文物，1979（2）.

[11]王永刚.陕西甘泉金代壁画墓[J].文物，2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