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伟
(一)
2014年,我在洛阳师院参加市级骨干教师培训。
当时,听说黄厚江老师要来评课,我就自告奋勇地上了一节课。为了充分聆听黄厚江老师的教诲,我当时还专门选择苏教版教材《端午日》作为授课内容。
几年过去了,上课的具体细节我已忘却。但是,课堂最后一个环节我却记忆犹新——让学生为“赶鸭子”场景补写一个具体的场面,字数120字左右。进行这一环节时,离下课也就三五分钟时间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学生写出一个120字的场面,却是有点难了,学生的思维也陷入一种胶着状态。
而处在讲台中心的我,依然相信学生能够写出来,相信课堂会发生奇迹。下课时间到了,但我总觉得不让学生交流自己所写的内容是一种遗憾。于是我就拖了几分钟,让几个学生展示了自己的写作内容,一展示一评价用了将近十分钟时间,关键是我的评价蜻蜓点水,并没有深入下去。
黄厚江老师评课时,并没有指出这节课我过于“满”的问题。但事后想想,如果看到下课时间快到,把这一内容留给学生当作业多好呀!可是,当时的我为了追求自己课堂的完整,为了把自己的设计全部展示出来,并未能如此灵活。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节课我总要把自己的设计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展示出来,哪怕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哪怕语速快得连自己都不相信,也要“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准备的内容全部“倒”出来。好像自己在课上余下一些内容就是犯了错误似的。其实,课堂“余”一些内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欲速则不达”,课堂亦如此。赶着速度把教学内容一字不差地秃噜出来,真不如精心选取一两个教学内容,在师生真真切切的互动中,引着学生思维、语言向纵深发展。至于余下的教学内容,余就余下来吧!反正,学生在已讲的教学内容中就能有发展,何必非要追求面面俱到呢?事实上,一节课追求面面俱到是不现实也是不科学的。学生的智力能力有差异,学生对教学内容的理解有多有少,有高下之分,面面俱到的完美课堂怎么可能实现呢?所以,在一节又一节课的磨砺下,我学会了“余”。
备课多备些,课上根据学情舍弃一些,余一些;依据课堂学生反应,选择那些最能激发他们兴趣,最能诱发他们思考的教学内容,让学生的思维、语言在精彩的对话中翩翩起舞,岂不快哉!
课上敢于展示的是精彩,课上敢“余”下的更是精彩!
2016年,我在洛阳市初中语文教学研讨会上做示范课《杨修之死》,在学生品词析句中,引导学生探究了“杨修之死”的原因。一看表,下课时间到了,我就收回话题,宣布下课!接下来评课环节,评课专家特意说,我还有一个环节没有展示——给杨修写一则墓志铭。评课老师们对我没有展示的环节甚是遗憾,当然我也理解他们的遗憾。但是因为“课有余”,我却没一丝遗憾!
课有“余”,方得从容!但“余”不是少讲、不讲,而是在挖掘文本多层审美内涵基础上的精心的舍弃与选择。
(二)
我不喜欢课堂上教师喋喋不休。
可现实是,喋喋不休的课堂比比皆是。总有老师担心,我这个不讲那个不说,学生就学不会。殊不知,在喋喋不休的课堂上,教师赢得了“讲”,却输掉了学生的“思”。课堂上学生没有思考,教师讲得再多,“填”得再多,对于学生的发展又有什么益处呢?
我不喜欢步步紧逼的课堂。
总有一些课堂,老师刚一提出问题,就希望学生给出正确的答案。没有给学生留下思考的时间,没有给学生留下思考的余地,一切为了教师的课堂进度,一切为了教师的课堂效果。殊不知,课堂刚一提出问题,学生就款款而答、毫无错误——无疑是假课或者教师的问题设置毫无思考价值。
不给学生留下思考的空间,不让学生去思考,这样的课堂只能培养知识的“容器”和做题的“机器”。
在一些课堂上,总有这样的镜头:老师提出问题后,学生举手回答,遗憾的是,学生回答错了,老师一脸不高兴,焦灼的脸上传出衰衰的声音,学生“颤抖”地坐下。课堂回答的正确与否,在我看来,都是教学的常态,都是学生思考的结果。有时错误比正确更具有教育教学的价值。
课堂学生学习犯错误,考验的是教师备课的广度和课堂教学思维的敏捷度。一个备课缺乏思考广度的老师,他的课堂犹如一根绳子捆住了手脚,不仅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且也决不允许学生跳出备课的那些内容,否则就惴惴不安,惶恐不已。一个缺乏思维敏捷度的老师,往往拘泥于自己的教案,对于课堂的精彩生成,往往“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是冷言封杀。本来应该灵动、灵活的课堂,在这样老师的主导下,只能是死水一潭。
我欣赏、追求的课堂是:预设有度,生成无限,让师生的思维在教室里诗意地飞扬。为了精彩的生成,我们不仅需要“有度”的精彩预设,也需要“丰富有余”的预设——学情预设、问题预设、多角度答案……总之一个预设问题,需要十个甚至更多的预设答案。没有“丰富有余”的预设答案,就不可能有更多的教学生成。
教师如果没有“有余”的教学预设,那么课堂就不可能有“有余”的精彩生成;教师没有“多余”的思考,课堂中学生就很难出现“多余”的思考。因此,“思有余”的前提是教师必须善思考、多思考、深思考,课堂敢于、善于引导学生发散思考、深思考,那么课堂才会有思考的“余味”。
思有余,教学才有价值;思有余,教学才有魅力;思有余,教学才有味!
(三)
总有老师把自己教成学生的“老妈子”,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凡事都是“碎碎念”,仿佛自己不说学生就一定会犯错误似的。这样的老师,负责任是毋容置疑的;但老师的负责任,未必在学生那里产生美妙的教育效果。甚至,有的学生背地里议论——“哈!我们的老师怎么那么啰嗦呀!”
曾经有位母亲给我说,王老师,我们家孩子就听你的话,在家里不管说什么,他就是不听,唉……我知道一声“唉”的叹息里,包含了家长太多的无奈与心酸。后来,我找到这名学生,了解他与母亲的关系。这名学生大大咧咧地说:“老师,我妈不是对我不好,而是对我太好了。我也知道我妈的好,可是我妈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啥事都说我,烦死了!”家长说得多、管得宽,孩子会不高兴、搞对立,那么老师说得多、管得宽,学生又会怎么样呢?
老师的教育不是没有边界,该是老师的责任,我们义不容辞地来担当,该是孩子自己的责任,放心大胆地让孩子自力更生。曾经我教过一个学生,课桌上乱七八糟,我实在看不下去,先是说没效果,于是就亲自动手去整理,我整理好了,学生高兴了。可是下次当我再看到他乱七八糟的课桌,问他为什么不整理时,他说反正有老师帮我整理。他把老师的示范当成了懒惰的理由。如果老师不亲自整理,而是指导着学生自己整理,那么学生还会产生这样的依赖吗?教育是培养独立的人,而不是培养懒汉,俗话说“懒母多巧女”,老师“懒”一点,学生巧一點,老师说话办事留有余地,学生的成长空间就多了一点。
老师与学生相处,话余几句、事余几件,给学生留下思考的空间,给学生留下动手的必要。老师余下的,正是学生收获的,何乐而不为呢?《西游记》中的菩提祖师可以说是教有“余”智慧的楷模。菩提祖师问孙悟空想学什么,孙悟空一一回绝,菩提祖师不但没有生气,而是“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向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对于天资聪颖的孙悟空,菩提祖师不走寻常路,没有明确说,三更时分来我寝室,教你绝门秘籍。而是采用打哑谜的方式,既测验了孙悟空的悟性,又展示了为师的智慧,实在是妙!当然我们不鼓励老师凡事都打哑谜,但是做老师的一定要有不说、少说、不做、少做的智慧,给学生留下思考的余地,给学生留下行动的空间,否则老师越俎代庖,学生还谈什么成长呢?
淘宝有一款创意工艺品“不说、不看、不听”卖得特别火,原因就是三个可爱的小人道尽了职场生存智慧。我想如果再有类似的创意品,真得为师生之间的相处定制一款:少说、少做、少听!
(作者单位:洛阳市第四十四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