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找真实的果实

赵新月

工会是“热血”的代名词。从早期的行会，到后来的现代工会，都从热血中走来。一部世界工会史，就是一部热血奔涌的历史，特别在早期，更是如此。

血，具有黏性，热血尤甚。只不过，工业化的完成，社会福利的增长，劳动立法的完善，劳资关系的缓和，让工会的血温渐渐回落，黏性减弱，于是组织率下降，会员流失。甚至在一些发达国家，工会看上去已经成为沉寂的死火山，只有岩浆喷发的形状一动不动地记载着曾经炽热的历史。

网络时代，消费主义热血澎湃，诱导消费的电商热血澎湃，李佳琦、薇娅们蛊惑下的网民热血澎湃……

站在消费主义的热血漩涡前，你不被卷进去，就被抛弃掉。

工会主席直播带货，就是挺身而出，主动被卷进去的象征。

看过一些地方工会主席的直播，在54321的读秒声中，商品秒光。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工会的血温在升高。

世界上原本还没有哪个组织比工会拥有更多的会员流量，但是看今天的网络平台流量，很多都远远超过了工会。人们的视野已经从生产领域漂移到消费领域，从工作场所漂移到时尚景观，从劳资对立漂移到追求体面，“这是最后的斗争”变成了“这是最后的消费”。

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在虚拟的世界里找回工会的一腔热血，是工会不被边缘化的唯一选择。

多年前，“工会社会化”的口号一喊再喊，充其量不过是工会与其他部门的联合行动。这些部门的联合，顶多是工会的体量放大，这是物理上的增量，而远非化学上的聚变。

这几年，“工会网络化”或“互联网+工会”的口号也一喊再喊，充其量也不过是工会形象上网、资料上网以及个别服务项目上网，这是职能的网上延伸而非真正的技术革命。

如是以故，很多工人还没有被工会的热血牢牢黏住。

面对信息时代去中心化、去层级化、去单向化、去封闭化的网络浪潮，工会应该把酒酹滔滔。

直播带货，无非是说服。购买，无非是被说服。一切，都围绕着讲好产品故事来进行。

产品的故事，在垄断的年代里，有原料中心，有研发中心，有生产中心，有销售中心。在自由竞争的市场上，一切中心都成了过去式，同类产品、相似产品、替代产品比比皆是，产品世界像地球的表面一样处处都是中心。加之后疫情时代国内市场再庞大也有极限，以自家产品为中心竭力扩大需求的半径以对抗其他中心，你产品的杀手锏何在？

产品的故事，在传统的年代里，在厂商与消费者之间，有无数的中间环节和中间商。网络时代改变了这一切，厂商与消费者终端彼此直面于手机镜屏，在你问我答、你呼我应的互动里彼此间顷刻成交，你说服消费者的法宝何在？

产品的故事，在以往的购物过程里，是只见产品不见产品背后的传奇，人们购买产品就是购买产品，顶多是冲着名牌而来。互联网时代不一样了，人们要的不仅是实用与品牌，还有凝结在产品中的历史信息、文化风味、晕轮效应（又称成见效应，指在人际知觉中所形成的以点概面或以偏概全的主观印象，编者注）乃至民族情绪，因为那里有产品之外更大的经济效用，一如一部华为手机寄托了消费者万般情愫，而你能不能把产品讲成一本《山海经》一样的传奇，以供消费者当作生命里不可或缺甚至顶礼膜拜的图腾？

产品的故事，在传统的销售渠道里有一定的封闭轨道，网络时代这样的轨道充满无穷变数，每一个电商平台都埋藏着机遇，每一位低头族都是隐潜的消费者，每一句广告语都有可能随时打通消费心理的最后一公里，你能在漫无边际又纵横交织的网格世界里让自己的产品瞬间售罄吗？

如果工会主席能把自己企业的产品讲得让人蠢蠢欲动，讲得让人热血澎湃，讲得让人一抖手便千金散尽还复来，你才算成功，你的工会才算真正的“触网”。

这才是工会工作网络化的命题之一。

问题还不仅仅如此。

工会主席直播带货的成功范例，还启示我们，工会工作的未来趋向，即面对信息社会去中心化、去层级化、去单向化、去封闭化的网络浪潮，工会人应该直向潮头立。

我们工会的体制是全国工会是一家，我们自有中心，中国工会的会徽就有这重神圣的象征意义，这是我们的制度优势。新的问题是，会员多元化的价值取向因为网络而离散度越来越高，甚至南辕北辙。工会以往包揽会员不同利益和思想旨趣的中心，正在被多重亚中心所模糊，比如昔日工会组织的书画协会早已经被无数个微信群所取代，前者老气横秋死气沉沉而后者不舍昼夜闪烁不息。工会有没有更好的网络渠道重新燃起这部分会员飞扬的激情？

我们的工会组织构架是分层级的，从主席到副主席到各委员会乃至工会小组和工会会员，层级分明。工会主席直播带货告诉我们，层级化是一个平台或一个组织活跃度的障碍。如何让每一个会员像每一个消费者一样，与直播的工会主席在网上紧紧地黏在一起，或者像消费者追星一样地成为你网上的影子？

我们的工会体制更多带有单向度的色泽，上对下的服务很不错，这全拜工会干部的努力，但是下对上的参与力度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工會群众化的口号也喊了40年，有成绩有进步，但群众化的真谛是什么？工会主席直播带货告诉我们，单向化是一个平台或一个组织生命力的掣肘，消费者有批评产品的权力，更有不受任何因素制约的想购买就购买，不想购买就不购买的权力。那么，让我们的工会会员在监督工会工作时，也完全拷贝走这些权力如何？

我们的工会组织还有一定的封闭性，也许地方为主的原则在客观上造成了不同地区、不同单位工会之间的联系不广泛、不深入，这并不要紧，重要的是网络时代工会的横向联系可以无限度增强。不仅国内工会之间，也包括国际之间的联系可以借助网络而激荡起来。

因为信息化步伐的加快以及5G时代的来临，网络世界正在为工会搭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妙平台，工会要做的就是在虚拟世界中找回那曾经的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