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声音偏好的游客声景观主观评价差异——以丽江大研古镇为例∗

杨玲玲 张 捷 徐一帆 陈 雪

(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 南京 210023)

0 引言

随着城市化的扩张，人们生活节奏日益加快，对传统也更加向往。古镇因其悠久的历史、古朴的建筑、淳朴的生活、特色的文化等满足了人们的向往，因此古镇旅游成为区域经济新的增长点[1]。大研古镇自然与人文景观交汇，水网与道路交织的潺潺水声，狮子山绿荫掩映下的虫鸣鸟语，临街商铺的人来人往，空气中洋溢着各色风格的音乐声······形成了丰富的声景观。声音作为旅游者旅游体验活动的构成要素之一，旅游系统中的声音现象值得研究[2]。因此，关于大研古镇游客声音偏好及主观评价的研究，对古镇类型的景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Schafer[3]较早提出声景观的概念，并认为声景观是“任何声学领域的研究(any acoustic field of study)”，范围比较广泛。Brown[4]等认为声景观是通过人们对一个地方声环境的感知而存在的。国际标准化组织对声景观的定义是个体、群体或者社区所感知的在给定场景下的声环境[5]，强调人的感知评价。目前关于声景观主观评价的研究，主要有声景漫步[6−7]、语义细分法[8−12]、实验法[13]、层次分析法[14]、物理测量与主观评价结合[15−19]、访谈法[20]等方法。其中语义细分法能够定量描述人们对环境的心理认知，在建筑设计、景观设计、城市规划等领域使用较多。目前已有研究采用语义细分法研究声景观的评价，其中Kang 等[8]对城市公园不同季节的对比研究，通过因子分析提炼出4个因子，分别是放松、交流、空间和动态性，并认为这些因子涵盖了设计城市公共开敞空间声学的主要层面。Kawai 等[9]通过实验研究人们对环境声音的心理评估，提取出3个主要因子：偏好、活动和生活感。Axelsson 等[10]通过实验对116个属性量表进行测量，提炼出3个主成分：愉悦度、变化性和熟悉度，并提出二维空间的声景质量测量系统。

声景观是由许多不同的声音共同构成的，它们具有不同的持续时间、频谱和强度，共同塑造了环境[21]。而在旅游环境中，游客对声景观的评价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个人的主观看法，它可能与个人偏好、过去的经历以及其他社会文化因素有关。关于声音偏好的研究，国内外学者的研究结论具有较高的一致性，他们普遍认为，人们更喜欢自然声和与文化相关的声音。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更喜欢自然、文化和与人类活动相关的声音。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人们更加喜欢自然声，同时对机械声的接受度降低[22]。此外，声音偏好研究表明性别、职业、住宅状况、季节、时间、行为因素等对声音偏好没有显著差异[8]。从声源分类的视角，研究表明人们对生物声和地理声有明显的偏好，而对人工声有明显的厌恶[23]。在城市公园中，播放的音乐受到多数人的喜欢，使用者对自然声、人类活动声、机械声(音乐声除外)的协调度有较明显的依次降低的趋势[24]。

目前，对于声景观主观评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公园、建筑设计、园林等领域，在旅游景区应用的相对较少。而旅游景区作为一种特殊的空间形式，游客对景区声景观的感知评价会影响其体验质量[18]。虽然已有的研究采用不同的方法获取声景观主观评价的语义量表，但是存在一定的共性。因此本研究试图结合古镇特征，引入音乐心理学和视觉景观的语义词组，丰富声景观主观评价的语义细分量表，并对比不同声音偏好的游客，分析其主观评价的差异。

1 研究设计

1.1 案例地介绍

大研古镇位于云南省丽江市古城区，始建于宋末元初，199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通过对大研古镇实地调研发现，古镇声音多种多样，尤其是音乐声独具特色。在Farina 教授[25]将声音分为地理声(Geophony)、生物声(Biophony)和人工声(Anthrophony)的基础上，分析大研古镇的声景观构成如表1所示。

表1 大研古镇声景构成Table1 The composition of soundscape in Dayan ancient town

1.2 问卷设计

问卷包括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游客基本信息，包括人口统计学信息和出游特征；第二部分是游客对声景观的整体评价，包括安静度、舒适度和协调度[8]，其中安静度是指游客对声景观的音量感知，舒适度是指游客对总体声景观感受到的满意程度，协调度是指声景观与视觉景观之间的和谐程度，采用李克特五分量表；第三部分是游客的声音偏好，基于古镇的声景构成，选出5种最喜欢的声音[11]；第四部分是声景观主观评价的语义细分量表。

语义细分法的重点在于对语义形容词的选取。通过对已有文献的阅读，发现尽管研究区域不同(城市公园、学校、历史街区等)，语义词组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对此，本研究在Kang 等[8]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案例地实际情况，增加了古镇特色[11]、音乐心理学[26]和视觉景观[27]维度，具体划分如表2所示。

表2 声景主观评价语义量表Table2 The semantic scale of soundscape subjective evaluation

1.3 研究方法

2018年8月22日–8月25日在大研古镇进行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400份，其中有效问卷359份，有效率89.8%。首先，通过游客对声音的偏好，从声源的角度对游客进行分类，然后采用SPSS 23中因子分析对语义量表进行分析。采用主成分法提取公因子，并采用变量的协方差矩阵提取因子，因子旋转方法采用最大方差法。

2 研究结果与分析

因子分析的前提是各变量因子之间彼此相关且绝对值较大并显著。因此，采用KMO 检验和Bartlett 球形检验加以判定，KMO值为0.868，信度较高。

因子分析的抽取方法选择主成分法，得到公因子方差表，如表3所示。一般认为提取值小于0.5，公因子对此变量的描述程度较低，因此剔除“公因子方差”表中“提取”数值小于0.5的语义词组，最终对20组词汇进行因子分析。

表3 因子分析各语义词组的公因子方差Table3 The common factor variance of factor analysis

2.1 声音偏好不同的两大群体

通过SPSS23 描述分析频率统计，发现大研古镇游客偏好的声音前三名分别是水流声、咖啡和清吧轻音乐、民族音乐。其中水流声与大研古镇内部水网密布有关，而且纳西族人对水的崇拜与保护使得古镇水质良好，这也与已有的对水流声的研究相符[17]。此外，音乐也是大研古镇不可缺少的景观元素。研究发现人们用音乐来改变情绪、释放情绪、匹配当前的情绪、享受或安慰自己以及缓解压力[28]。李大伟等[29]研究发现民谣音乐提升了古镇的小资情调，而丽江传统古乐提高了古镇的独特性。

在Farina 教授将声音分为地理声、生物声和人工声的基础上，进一步将游客的声音偏好分为自然声和人工声，其中自然声是指非生命和生命的自然因素产生的声音，人工声是指由人产生的声音。然后结合安静度、舒适度和协调度，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验证不同声音偏好的游客在整体评价上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分析发现不同声音偏好的群体在舒适度和协调度上存在显著差异，在安静度上无显著差异，这也与调研中游客认为“古镇中有些地方安静有些地方吵闹”相一致。在协调度上，偏好自然声的群体协调度得分低于人工声，主要是由于古镇属于人文类景区，人工声占主导；舒适度方面，偏好人工声的群体得分高于自然声，故按照此分类是具有一定意义的，且与已有的声景观偏好特征相符[23]。

此外，根据不同偏好对20对词组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发现偏好自然声和人工声的个体，在强—弱、非抒情—抒情和不向往—向往中具有显著差异。偏好人工声的游客对环境音量更具有包容性，认为声音环境的抒情性更强，对声音环境更加向往。

2.2 总体因子分析

根据各个指标的相关系数矩阵，采用最大方差旋转的主成分分析法提取20 对语义词组中的正交因子，依照特征根值大于1的提取原则，确定影响声景观主观评价的5个主要因子，方差累计贡献率达到62.36%。根据旋转后每个因子所包含语义词组的含义及已有相关研究的命名[8−10]，将5个因子命名为大小、音质、效价、偏好和唤醒。

因子5主要是声音的基本特性，和声音的大小相关，包括强—弱、远—近和慢—快；因子4主要是声音的品质，和声音的音质相关，包括人工—自然、混杂—纯净；因子3主要是对声音的直观评价，和声音引发的情绪积极或消极情绪有关，即心理学中的效价，包括危险—安全、焦虑—平静、讨厌—喜欢、尖锐—平滑和伤心—开心；因子2主要是对声音的判断评价，和声音的偏好相关，包括沉闷—欢快、无意义—有意义、无特色— 有特色和丑—美；因子1主要是对声音的联想评价，和声音唤醒游客对古镇的感受相关，包括世俗—神圣、现代—传统、现实—浪漫、非抒情—抒情和不向往— 向往，具体如表4所示。

表4 因子分析各语义词组旋转后成份矩阵Table4 The rotated component matrix of factor analysis

通过对5个因子的分析，发现游客对声景观主观评价存在层级性，声音的物理属性评价—直观评价—判断评价—联想评价，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是指在一般情况下，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才能激发更高层次的需求。在本研究中，游客对声景观主观评价的也存在层级性，其中低层级侧重于声音的属性，包括大小和音质，而高层级偏向声音的心理效应，包括效价、偏好和唤醒，如图1所示。

图1 游客声音评价的层级图Fig.1 Hierarchy chart of tourists’ soundscape evaluation

表5 偏好人工声和自然声的因子分析结果Table5 The factor analysis of preference for anthrophony and natural sound

2.3 不同声音偏好游客的对比分析

分别对偏好人工声和自然声的游客进行因子分析，发现各自声景主观评价的5个主要因子，如表5所示。其中偏好人工声的5个主要因子分别为：因子1包括现代—传统和世俗—神圣；因子2包括无特色—特色、无趣—有趣、无意义—有意义、丑—美、不向往—向往、沉闷—欢快、现实—浪漫和非抒情—抒情；因子3包括危险—安全、讨厌—喜欢、焦虑—平静、伤心—开心和尖锐—平滑；因子4包括人工—自然和混杂—纯净；因子5包括弱—强、远—近和慢—快。

偏好自然声的5个主要因子分别为：因子1包括世俗—神圣、现实—浪漫、不向往—向往、无特色—特色、现代—传统、非抒情—抒情和丑—美；因子2包括沉闷— 欢快、无趣—有趣、无意义—有意义和伤心—开心；因子3包括危险—安全、尖锐—平滑、焦虑—平静和讨厌—喜欢；因子4包括人工—自然和混杂—纯净；因子5包括弱—强、远—近和慢—快。

从中可以看出，不同声音偏好的游客在较低层级的评价(因子4和因子5)几乎一致，而在高层级评价中体现各自的特征。其中偏好人工声的游客因子1主要包含现代—传统和世俗—神圣，邓志勇等[11]用这两个词组表征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主观感受。大研古镇作为丽江古城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风格的建筑，神秘的纳西族文化，现代—传统和世俗—神圣既体现了大研古镇的淳朴与传统，又展现了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普世价值。相比之下，偏好自然声的游客在因子1和因子2的词组分布上与总体因子分析的语义词组分布无显著差异。

3 结论

通过引入音乐心理学和视觉维度，丰富声景观语义评价量表，在Kang等[8]语义量表的基础上，因子分析总方差解释为62%，比Kang 等提出的语义量表总方差解释提高了10%，能更好地体现游客对声景观的主观评价。

本文采用因子分析提取游客对古镇声景观主观评价的5个因子：大小、音质、效价、偏好和唤醒，并发现5个因子具有一定的层级性，其中低层级评价偏向声音本身的物理属性，而高层级偏向声音产生的心理效应。不同声音偏好的游客，声景观主观评价在低层级评价因子中(大小、音质)上具有稳定性。但在高层级评价因子中，偏好人工声的游客更注重古镇本身的淳朴和遗产性。已有研究表明声音偏好在景观评价中所起的作用远远大于视觉偏好[30]，结合马斯洛需求层级理论在实践中的应用，可以将游客对声景观的主观评价作为一种指标，判断景区声景所处的评价阶段，并为景区声景观改善提供建议。但是声景观主观评价是否存在层级性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实证分析[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