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霄
摘 要:《文心雕龙》是中国南朝文学理论家刘勰创作的一部文学理论专著。它在学者们的关注下早已成为一门“显学”,《文心雕龙》中的《乐府篇》也是众多涉及乐府探讨著作中的翘楚。本文正是通过对《乐府篇》的解读,来探讨刘勰批评秦代以来的乐府创作及其原因,进而探讨刘勰对俗文学的看法。
关键词:刘勰;《文心雕龙》;乐府;俗文学
一、必也正名乎
乐府,最初指管理音乐的官署,以制定乐辞、乐谱为主要任务。本文所要讲的乐府,指的是那些入乐的诗。乐府的前身是汉初承袭秦制而来的,据班固在汉书中记载,它在汉武帝之际被扩大了职能,即搜集各地的民歌。在诸侯争霸、百家争鸣的春秋时期,由于社会动乱,礼乐遭到破坏,儒家代表孔子采用古诗入乐的方式端正乐教,与汉武帝建立乐府有着异曲同工的目的。而到了魏晋阶段,雅乐再一次沦丧,南朝文学理论家刘勰谈及自己对乐府的看法。
刘勰在《文心雕龙·乐府》篇中提道:“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1]他认为,乐府与音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主张从音乐的角度来分析乐府,把“乐府”定义为配乐歌唱的诗歌。暗引《尚书》中“声依”二句释诗入乐,因为声和律都属音乐范畴。《诗经》也强调乐人歌咏,因刘勰推崇孔子,其乐府观念也遵循儒家思想,这才有了他对秦汉以来乐府不同程度的批评。
二、刘勰对秦代以来乐府创作的批评
孔子的“兴观群怨说”和《毛诗序》中的“诗言志”都指出诗的社会功能,特别是政治教化是乐诗最重要的作用之一。《礼记·乐记》中就曾提出音乐与政治相通的道理,因此过去英明的君王总是谨慎地对待乐,防止它的淫滥。《孝经》也提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实际上是说音乐作用广泛,能实施德教。但刘勰却认为,秦汉以来的乐府有所改变,充斥着弥漫的声音,持批评态度。
最初是汉初乐府,尽管在文学史上有着一定的地位和作用,刘勰也认可它是根据儒家典章制度所制,模仿了上古雅乐,但却批评其沿袭了秦朝陋习,有失“中和之响”。然而发展到汉武帝时期的乐府,刘勰却用“丽而不经”“靡而非典”,来评价《桂华》《赤雁》等在当时比较有名的作品,可以说,他对此时期乐曲的批评,更甚于汉初。甚至认为,李延年凭借弥漫的声音当上协律都尉,朱买臣、司马相如用骚体来制作歌曲,都不是好现象[2]。至于对汉宣帝及其以后的汉乐府,刘勰对有些作品有所保留,他认为“辞虽典文,而律非夔旷”,实则肯定了乐府部分经典的乐辞,却批评了这些乐府的乐调比不上夔和师旷时期,总的来说,还是持批评态度。而到了魏晋时期,刘勰甚至批评了在今天看来是较为优秀的作品,如曹操的《苦寒行》、曹丕的《燕歌行》等。他评价这些作品“虽三调之正声,实韶夏之郑曲也”[3]。在刘勰看来,这些作品的乐调虽属雅乐,但其文辞却远不及雅乐,这源于他强调乐府要形式与内容相匹配。
三、刘勰批评秦代以来乐府创作之因
乐府作为一种文体,流传下来众多优秀作品。尤其是汉乐府,更是我国传统文学中璀璨的明珠。但刘勰为什么却严厉批评这一时期的乐府呢?首先,刘勰是一位正宗儒者。儒家常把乐、礼紧密联系,十分重视礼乐教化的作用,自然不会把音乐当作一种娱乐手段,刘勰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有着“务塞淫滥”的观点,他认为乐教的作用极大,一切与雅乐不符合的音乐亦会被他批评。
其次,刘勰认为乐府的形式与内容应统一,形式为音乐、内容为歌辞。刘勰在本篇之始就说乐府是“声依永,律和声”,强调乐府的音乐与文本本该是相辅相成的。然而,秦代以来的乐府,或造新曲、或填新辞、或曲辞无一来自古代雅乐,如此状况当然让刘勰义愤填膺。
再次,与刘勰所处的时代大背景也相关。刘勰所处的南朝,文风相对糜烂,自上而下流行俗文学,宋代郭茂倩也在《乐府诗集》中描述过南朝哀淫靡曼之辞[4]。南朝的繁华造成文风糜烂,整个社会处于浮躁中。刘勰崇雅抑俗,借批判乐府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现实的看法。当然,他把反映民生的作品也当作俗物来批判是有一定局限的。
最后,与刘勰个人成长经历有关。魏晋时期是儒释道三教合流出现的第一个高峰期,尽管刘勰标榜自己是儒家士大夫,但也包容道佛两家思想,尤其是寺院居住的经历使他深受佛家思想的影响。《梁书·刘勰传》记载:“依沙门僧祐,与之居处;积十余年,遂博通经论……”[5]可见,刘勰有深厚的佛学造诣,他甚至会把当时部分描写男女感情的乐府当作淫乐去看待,因此也有一定的批判。
四、劉勰对于俗文学观的看法
刘勰眼中的乐府有雅俗之分。总的来说,刘勰在《文心雕龙·乐府》中对俗文学持批评态度,但不是全盘否定。
王运熙曾谈及刘勰的俗文学观点:“刘勰在文体方面的正统观念比较鲜明,对民间文学、通俗文学抱着轻视的态度”[6]。即刘勰写作的“正统观念”是以儒家为核心的,不符合儒家规范的曲辞在他眼中自然算不上上乘。
同时,刘勰排斥俗文学是因当时文坛审美更推崇辞藻华丽而轻视文章质朴。汉魏以来,虽有《古诗十九首》这般感情真挚、语言质朴的篇章,但大体上还是以骈体文为宗,骈文讲究对偶、辞藻华丽,反观俗文学的辞藻的确有失文采。
此外,刘勰担心俗文学会影响雅文学创作。《乐府篇》说:“俗听飞驰,职竞新异。”当时文坛确有知名作家如沈约、鲍照等受新乐府影响,尝试俗文学创作,却不受推崇。特别是鲍照,被钟嵘评价为“然贵尚巧似,不避危仄,颇伤清雅之调”[7]。刘勰也有相似观点,因此《文心雕龙》中几乎不提及他。但刘勰并没有全盘否定,《明诗》篇说“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华实异用,唯才所安”[8]。可见他还比较推崇五言诗这种俗文学,也希望文人能从俗文学中汲取营养,促进雅文学创作。
王国维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可以说乐府也没有例外。刘勰有关乐府的著作可以说是较早解读乐府的佳作了。但应当注意,乐府最初的创制是与当时社会环境和发展水平密切相关的。而世易时移,时代所投射在文人心中以及文人对于时代和自身的认知,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硬拿以往的要求来审阅当下的创作,是很不合理的。所以在欣赏乐府这颗璀璨明珠时,我们应该有所取舍、有所创新。
参考文献
[1]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附词语简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6:66.
[2]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2:1236.
[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附词语简释)[M]. 北京:中华书局,1986:69 .
[4]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2:884.
[5]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附词语简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6:3.
[6]王运熙.文心雕龙探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71.
[7]许文雨.钟嵘诗品讲疏[M].成都:成都古籍出版社,1983:95.
[8]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附词语简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6: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