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韵（组章）

行走的光阴

草原上，天高云淡，风往北吹。

一群羊儿低头吃草，它们边走边吃，牙缝渗出墨绿的草汁，样子悠闲而安详。远远望去，宛如偌大的绿毯，羊群是飘动的云朵落在了上面。

纵马扬鞭的牧人，正赶着轻风放牧蓝天，云儿一朵一朵赶来作伴。风声幽幽，那是牧马人的鞭子，擦拭着刚刚苏醒的天空。

清风从远方赶来，湿漉漉的衣襟，沾染了雪莲花的清香。它时而缓慢，时而着急，像个调皮的孩子。

它落在草尖，挽住树梢，抓住马儿的鬃毛飞驰，一会儿潜入谷底，一会儿掠过山坡，与杏花交头接耳，与牛羊捉着迷藏。

那些慢悠悠的云儿也不甘寂寞，它们攀上雪山，与雪峰耳鬓厮磨，忽儿又缠绕谷底，与羊儿赛跑，任风如何吹，也不肯回头，一朵挤一朵，一片连一片，和羊群、毡房排队列阵。

有时候，还和烈马驰骋，在牧马人的鞭梢舞蹈，拽着风的尾巴，潜入伊犁河，与月光嬉闹。

那些飞累了的小鸟，便歇息在毡房屋顶，叽叽喳喳地讨论，看门前挤牛奶的阿妈，把浑圆的落日搬进灶腔，燃出像星光一样的蓝，那是它们向往的蓝啊，追寻一生的信仰。

河水蜿蜒曲折，似一条玉带横穿草原，它们时而缓慢，时而湍急，叮叮当当流向远方。

聆听者

河滩边的沙洲上，青草深深，吃饱了草的黄牛安静地卧着。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咀嚼着，仿佛是一个思想者，正回味着过往，聆听生命时钟滴滴答答走过。

而尾巴却上下左右懒散地甩动着，抽打着，仿佛一个智者，在讲述着岁月的变迁。草儿沉默不语，野花随风摇曳，时光正打马而过。

不远处，一匹枣红色母马，正用嘴巴温柔地蹭着身边的小红马。小红马安静地依靠在母马身旁，任母马亲密地舔舐着。

此刻，时间仿佛停顿，只有春天的大门为生命敞开着，安详而生动。马莲花颤巍巍地抖动着紫色，不急不躁，一丛丛，一簇簇，热烈地开在它们身边，灿烂而耀眼。

而沙洲两侧的水流湍急，却丝毫不影响马儿们的兴致。那份从容潇洒，那份淡然无争，让我的文字里也生出慈悲，流淌出温柔的光芒。

牧归

夕阳西下，鸽子翻飞，响亮的鸽哨划过天际，喧闹了一天的草原清凉起来。天边卷起漫天尘土，牧马人正用套马杆追逐四散奔逃的牛羊。只见长鞭一甩，那些云朵和霞光，便与牛羊一起被圈进栅栏。

洁白的毡房上炊烟袅娜，它们扭来扭去，不舍得离开。

牧人低头走进毡房，炉灶里牛粪正烧得通红，扑扑冒泡的奶茶溢出满屋清香，年轻的妻子怀抱呀呀学语的儿子，欢快地迎接归来的丈夫。牧马人卸下疲倦，接过妻子递来的奶茶，抿一口，身轻气爽。

大黄狗闻了闻主人熟悉的味道，竖起的耳朵又耷拉下来，安静地卧在门口。蜷缩在炕头的花猫香甜地假寐，一起一伏的肚子里发出好听的小曲。

熟睡的星星

暮色苍茫，草原安静了，伊犁河荡着微微波浪。

月亮湿漉漉地，怀抱星星。

琴声，悠扬婉转，不紧不慢，篝火燃起了孤独。

牧马人大碗地喝着烈酒，星星在碗里眨着眼。从酒碗里溢出来的寂静，和马儿的嘶鸣交谈。牧人的喉咙发烫，白天追赶不上的风，从脊背上又吹了回来，凉凉的，透着空旷。

赶着牛羊转场，是从一片绿走向另一片更绿，是让牛羊快一点膘肥体壮，好抵抗冬天的严寒；赶着牛羊转场，是为了来年的小羊羔有香甜的奶水吃，让小牛犊能在草场上尽情撒欢，让阿妈挤更多的牛奶，做更多的奶酪。

牧人在彻骨的冰凉里想家。想念毡房里热腾腾的奶茶，想一首破冰而来的冬布拉，想妻子跳舞时旋转的小花帽、黑靴子。更想念儿子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的目光，就像这满天星光。

那是他汲取不尽的暖，能暖和出雄鹰飞翔的天空，花草发芽的种子。烈酒在胸膛里燃烧，牧人的眼睛里绽放出无比的柔情。

他对着星星弹起了冬布拉，琴音婉转优雅，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到了好远，好远。他大口地喝完了整碗的烈酒，迎着血性，立在风口。

把希望交与季节，高扬着头吹奏的笛音，洞穿了一场寂寞。

蒼穹展开胸怀，雄鹰低飞。流浪的云朵，正在聚集。

一株新芽正在枯槁上萌发。

·作者简介·王语轩，女，现居新源县。作品散见于《星星》《吐鲁番》《中外散文诗》《散文诗》《四川散文》等刊物，有诗歌收入《中国新诗年鉴》《青年诗歌年鉴》。